第36章 第36章
对日记和作文,贺萧渐渐不再那么浮躁,写出来的东西也逐渐脱离了流水账,开始言之有物。
考虑到隐私,一段时间后,何梦川提出不再看他的日记,但希望他能坚持写下去,然而贺萧习惯了,照样每天发。
何梦川只得跟他重新约定,只把每周的作文发给她看就好,日记就算了。
贺萧却说,“你不看的话,我怕我没法坚持写下去。”
何梦川很无奈,“你又不是给我写的。”
贺萧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想,我可不就是给你写的。
贺萧的坚持可以说是史无前例,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转眼又到深秋,一场秋雨过后,气温骤降。
而贺萧的成绩却稳步上升,月考年级排名已经提到中上的位置。
反面典型突然发奋图强成了的励志典型,搁哪个班主任遇上都会偷着乐,老廖对贺萧的态度来了个大逆转,常常对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再看班里一直稳趴年级末尾的卞东城,便更加不顺眼,每次批评还总拿贺萧当引子。
“你天天跟贺萧在一起,怎么不跟他学学?看看人家是怎么突飞猛进的。”
卞东城对此特别义愤填膺。
说好一起当学渣,你却突然起飞了。
挺长一段时间卞东城都不适应,有时候上着课想跟贺萧分享搞笑段子,贺萧看都不看一眼,趁他做题的时候小声给他念,他也完全不受影响,稳如泰山。
当真是铁了心要当学霸。
卞东城说服自己接受事实、适应现状,虽然在学习上不能继续抱团取暖,但学习之外还是要做兄弟的。
心态平稳后,卞东城把自己的心路历程讲给贺萧听,把贺萧酸得够呛。
“你能别那么矫情吗?”
卞东城龇牙,“还是不是兄弟?”
贺萧:“……”
卞东城凑过来神秘地说,“是兄弟的话今天下午校本课跟哥们儿组队打游戏去。”
贺萧懒得理他。
卞东城继续撺掇,“去吧去吧,校本课有啥好上的,考试又不考。”
贺萧被他烦得不行,“到时候再说。”
卞东城替他决定,“就这么说定了!”
校本课每周一次,是走班上课,排在周三下午最后一节。简单来说就是根据兴趣临时组班,由专门的老师过来给上课。
当时报校本课的时候,贺萧刚好请假,第二天回来时想报的篮球已经满额,老廖没跟他商量,根据人数空缺直接把他安排进了声乐班。
本就不是自己乐意报的,他又天生五音不全,所以贺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从来没正经上过。
这会儿校本课前,卞东城又凑到贺萧跟前,低声问道,“走不走?”
此时贺萧刚好做完一套数学题,心情大好,心想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便收好书本起身,边往外走边说,“走吧。”
卞东城笑得跟过年似的,巴巴跟了出去。
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平平顺顺一段时间后,生活总会让你跌个跟头。
许久没登上通报榜的贺萧……跌了。
谁也没提前告诉他,校本课今天暂停,改由班主任看着上自习……
贺萧和卞东城前脚刚走,老廖后脚就来宣布了这个通知。
底下学生哀嚎一片,老廖眼一瞪,立马安静下来。
上课铃响,自习课开始。
没一会儿老廖就发现教室里少了俩人,他目光逡巡一圈,扬声问,“贺萧和卞东城呢!?”
大家纷纷摇头,没人知道他俩去了哪里。
老廖刚要发飙,教务主任推门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他要找的人。
“巡课巡着俩学生,我一看这小子不是贺萧吗?”教务主任背着手恨铁不成钢地说,“一个成绩刚有起色又要故态复萌,一个天天在这儿混日子!”
卞东城知道后面那一句是在说他,低着头对号入座。
贺萧却站得笔直,只把目光低垂着。
这形象落在教务主任眼里就是不服,教务主任踱到他面前,“怎么贺萧?我说错了?”
贺萧没抬眼,“没有。”
教务主任感觉自己一拳打在弹簧上,把自己给气够呛,“等着通报吧!”他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于是第二天,贺萧和卞东城因逃课“荣登”通报栏。
这次之后,贺萧好像被重新打开了作乱因子,隔三差五地被通报,有时是因为翘课,有时是因为翻墙。
老廖忧心忡忡,把他揪到办公室做思想工作。
贺萧却理直气壮地说,“我成绩不会下来的,你放心好了。”
老廖见他油盐不进,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怕这小子再回到烂泥扶不上墙的状态,只得耐着性子好言相劝,“男子汉要有起码的自制力,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贺萧不说话,老廖就当他听到了。
之后老廖对贺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观察了一阵子,发现他也只是小错不断,倒从来出不了大岔子,上课、作业什么的也都没落下,便继续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贺萧几次三番被通报,何梦川当然不会不知道。她觉得有些蹊跷,总感觉贺萧是故意在找茬。
课间操她成功在洗手间门口堵到人,贺萧一愣,抖着手上的水问,“大冷天你站这儿干嘛?”
何梦川走到他跟前,微微仰视,“又不去做操,当心纪检部查你。”
贺萧混不在意,“查就查,大不了通报呗。”
何梦川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就是,通报就通报呗,顶多就跟班级扣点分,顺便给你们廖老师扣点班主任费,再就是他个人考核排名靠后点,职称晋得慢点……你不痛不痒的,挺好。”
贺萧皱眉,“什么意思?”
何梦川:“你不会以为,在成绩上不拖后腿就给廖老师顶大面子了吧?你的成绩和他的教学质量挂钩,你的日常行为却要和他的班主任工作挂钩……你最近给他惹得麻烦已经够多了。”
贺萧:“……”
何梦川又走近一步,低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廖老师跟我们陈老师同岁,职称却差一级呢。”
贺萧一愣,“你怎么知道?”
“在办公室听到的。”何梦川说,“所以你要是跟你们廖老师没仇的话,就消停点。”
贺萧:“……知道了。”
何梦川很好奇,忍不住又多问一句,“你最近怎么突然这么……狂野?”
贺萧:“谁狂野了?”
“又翻墙又翘课的还不狂野?还是说你突然对学校产生了逆反心理?故意对着干?”
“……不是。”
“不会是因为卞东城吧?”何梦川若有所思地推测,“最近你俩好像都是一起被通报,放以前都没这么齐整过。”
她倏然叹了口气,“真替廖老师难过……”
贺萧:“……”
没几天,何梦川的猜测就从贺萧无意间发来的日记里得到证实。
这天贺萧班刚上完作文课,按照惯例他会把自己起草的作文发给何梦川修改,可今天何梦川等到八点半都没收到。
何梦川想催一下,打开两人的对话框正要打字,刚好看到贺萧发过来一张图片,何梦川点击看了一眼,愣住一瞬,赶紧截图。
果然下一秒,图片被撤回。
其实先前两人重新约定后,贺萧偶尔还会发日记过来给她看,多半是觉得自己写得满意的时候。
像这次发了又秒撤的情形还是头一次。
所幸,何梦川眼快手也快,秒速截了图。她得意了一把,打开截图继续看贺萧的日记。
2015年12月9日星期三晴
今天挺倒霉的,和卞东城那小子一起翘课,被教务处主任抓了个正着,幸亏还没开始打游戏,不然手机也得没收,那才得不偿失。
我发现好学生当久了脸皮容易变薄,被教务处主任逮住的时候我脸上火辣辣的,肯定特别红,我承认当时很愧疚,可是很快我就不那么想了。教务主任把卞东城骂得一文不值,说他是害群之马,说他见不得我成绩进步,想故意把我拉回他的臭虫行列,说他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我特别气愤,虽然这些话不是对我说的,这些标签也没贴在我身上,可我还是很生气,以至突然之间,变成好学生这事也不那么香了。
现在回想这事我依然生气,可又觉得莫名其妙,看看卞东城那小子似乎完全没往心里去,所以我在气啥呢?回忆一下,这些难听的话过去也常常用在我身上,那时候我好像也完全不在意,现在想来,那或许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突然不想做好学生了,可好不容易有起色的成绩不能荒废,我怕何梦川会气晕过去,可我就是想给那些戴有色眼镜的、道貌岸然的人找些不痛快。让他们看看成绩优秀的学生也会把他们气得七窍生烟。
……
这篇日记是何梦川收到过的,贺萧写过的最长的一篇,看日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大约就是他第一次逃课被通报那次。
所以按照日记里的想法,贺萧之后的每一次违纪,大概都是他刻意而为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