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何梦川睡了大半节课，起来时刚好对上历史老师视线，那是个身材胖胖的老头，染着不太自然的黑发，讲课总喜欢扯些八杆子打不着的野史。
何梦川掩唇低调地打了个哈欠，听到历史老师卡痰笑了一声，“何梦川同学醒了？”他开玩笑，“我忍了大半节课没点你，可把我憋坏了。”
全班大笑，何梦川闹了个脸红，低头装鸵鸟。
历史老师胖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往讲台上走，嘴里兀自说道，“得亏是年级第一，换个人我都忍不了。上节课在五班，那个贺萧睡了十分钟就被我提溜出去了。”
身边曲坤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何梦川偏头看他一眼，曲坤接收到视线，立刻屏住笑，小声说，“我在笑贺萧。”
何梦川：“……”
五班，贺萧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后排几个男生笑得鸡爪乱颤，老廖停顿几秒，继续讲课。
少年身上套着羽绒服，两手叠放蔫头巴脑趴桌上，这节是班主任的课，他给足了面子没睡觉，可敌不过突如其来的伤风。
今天实在是太背了，被历史老师叫出去罚站忘了穿外套，上厕所回来被何梦川撞得流鼻血，冷飕飕冲了半天凉水还被那丫头骂成猪！
正气哼哼想着怎么出这口气，冷不丁鼻子一痒，又一个大喷嚏不受控地打出来。
笑得鸡爪乱颤的同学越来越多，老廖发话了，“形象和风度是很重要，但是要是冻得甩大鼻涕就啥美都没了，咱还是得以保暖为主，穿得那么冻人你不感冒谁感冒？”
哄堂大笑。
全班同学都听出老班意有所指，齐刷刷看向正用借来的纸巾擤鼻涕的贺萧，后者吧唧吧唧嘴，捂着鼻子又是一个喷嚏。
老廖：“你还是去卫生室看看吧，不然我准你半天假回家休息休息？”
贺萧吸了吸鼻子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摇头道，“不能耽误上课，我下课再去阿嚏！！！！”
老廖在全班爆笑中默默点了点头，“行吧，那咱继续上课。”
最后一节课间，何梦川感觉趴累了，伸着懒腰站起来，动作太大不小心碰到曲坤的头，她赶紧收回手道歉，曲坤不甚在意地笑，“睡醒了？”
“早醒了。”何梦川掐腰站着，往左转半圈，回正，再往右转半圈。
曲坤笑着调侃，“你可够能睡的。”
前排坐着的米小格，拿着历史课本转过来对曲坤说，“刚才老师补充的知识点你记了吗？我没记全，能借我抄一下吗？”
曲坤从桌洞里掏出历史课本递过去，说，“98页右下。”
米小格道了声谢，转回身去。
曲坤想起何梦川一直在睡觉似乎也没记，他好心提议，“等会你也抄一下吧，老师说是重点，考到的概率蛮大的。”
何梦川：“谢谢你，不过我已经记了。”
曲坤一愣，他记得她一直在睡觉。
“什么时候记的？”曲坤问。
何梦川说，“就下课前几分钟，你被老师叫起来检查背诵的时候。”
“……哦。”曲坤讷讷地点头。不得不服，学霸就连睡觉都没耽误听课，还能听一遍就会背诵。
注意到曲坤的表情，何梦川笑出声，“想什么呢？那会儿你刚好翻到98页，我就顺手抄下来了。”
曲坤恍然大悟，“我就说那么一大段呢，怎么可能背那么快。”
何梦川点头，“当时是没有，不过抄完一遍就背下来了。”
曲坤：“……”果然我和学霸是有差距的。
正说着，米小格已经抄完把书还回来，她显然听到了何梦川的话，惊异地问，“你已经背下来了吗？这么快？”
何梦川眨了眨眼，觉得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米小格却是一脸迷妹样，“你太厉害了，我要是有你一半，不，三分之一的记忆力就满足了。”
曲坤附和，“何梦川确实记忆超群。”
被推上神坛的何梦川表示很心虚，他们肯定想不到此时和他们对话的躯体里住着一个曾经并不灵光的灵魂。
不过这倒让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之前没有穿越的经验，但感觉按照常理，她能穿到何梦川身上，应该是取代了何梦川的灵魂。
没想到这位何梦川这么大方，把远超众人的智商留下了。
不过似乎也合理，毕竟脑子这器官她又带不走。
再说了，既然她穿越后原本低到尘埃的智商都能觉醒，那加速开挂也不是不可能，退一步讲，也许在身为唐果的时空她本来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只是被压抑了洪荒之力罢了！
何梦川一愣，心想我在琢磨什么呢？？本身穿越这事就顶不合常理了，还有必要从不合常理的事里找常理吗？傻了不是？
何梦川回神，发现一旁曲坤、米小格以及路过的杨华目瞪口呆看着她。
她赶紧捂嘴，意识到自己又把心里活动秃噜出来。
曲坤离得最近，听到她说什么“聪明绝顶”“脑子这器官”“傻了不是”之类的，可连贯起来却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怕她尴尬，曲坤把这几个短句拼凑起来，宽解道，“你脑子这器官，确实是聪明绝顶，和你一比，我就……傻了不是？”
何梦川噎住。
杨华瞧瞧何梦川，又瞧瞧曲坤，觉得学霸的世界果然是我等不能及的。一个掐着腰神神叨叨自言自语，另一个还能从她的神神叨叨里提炼出中心思想。
俩字，牛逼！
杨华摇着头离开后，米小格尬笑着转回头去。
铃声响时何梦川才坐下，她清了清嗓子对曲坤解释，“我刚没说你傻，我说我自己呢。”
曲坤煞有其事点头，“在咱学校你要说你傻，那没人敢自夸聪明。”
何梦川：“……”
中午何田来接何梦川回家吃饭。
在车上，何田转过头来打量何梦川脸色，满意地说，“今天脸色不错，没不舒服吧？”
何梦川摇头，“没不舒服，妈你也挺忙的，不然过几天我还是在学校吃吧。”
何田想也不想地拒绝，“外面做的太油腻，而且妈妈担心你会忘记吃药。”
何梦川没再坚持，毕竟她的病确实像个磨人的小妖精，得好生伺候着。
经过公交站牌，车速慢慢降下来，何田透过窗子往外看，随口问何梦川，“那不是贺萧吗？怎么一副哭了的样子？”
哭了？
何梦川闻言望出去，还真是贺萧，他鼻头和眼睛红红的，正抱着膀子发抖，那样子还真挺像哭。
车停下来，何田边解安全带边说，“我问问他去哪儿，咱稍带他一程。”
何梦川，“不用吧？他不是在等车了吗？”
何田，“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去问问什么情况。”
何梦川顿觉哑口无言。
救命恩人这个词都快成她的枷锁了。
何梦川往公交站台看，贺萧站在台阶上比何田高一头，先是极客气地摇头摆手，接着笑了笑便随着何田走过来。
何梦川：“……”立场也太不坚定了吧。
何田朝贺萧打了个手势，原本正开副驾驶门的少年便改到后座，他开门坐进来，目光在何梦川脸上停留一秒。
两小只都没说话。
何田借着系安全带的空往后看一眼，笑眯眯道，“梦川不跟同学打招呼吗？”
何梦川被迫营业，“你好。”
贺萧一愣，“你好。”转而对何田说，“阿姨您车上有没有口罩？我感冒了，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何田：“有的。”说着打开扶手箱，拿出一包没开封的口罩递给贺萧，“我就说你穿太少嘛，瞧瞧，感冒了吧？”
贺萧戴上口罩，轻飘飘瞄了何梦川一眼。
车汇入主道车流，贺萧突然开口，“阿姨，您等会儿随便找个诊所把我放下就行。”
何田皱眉，“哪能随便呢？你家里这会儿有人吗？”
贺萧，“家里没人，我爸妈中午不回家。”
何田想了想说，“那阿姨带你去我们小区那儿的诊所吧。”
贺萧乖巧地点头，眉眼弯弯，“谢谢阿姨，这样您就不用绕路了。”
“真是贴心孩子。”
何梦川撇了撇嘴，真想把他乖巧的伪装扯下来。
何梦川家离学校不算远，是舅舅的公司开发的楼盘，叫春风十里，北门沿街有个挺大门面的诊所，听说老板以前是北都某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
何田把贺萧放在诊所门口，少年下车前恭恭敬敬地告别，“阿姨再见，何梦川再见。”
何梦川翻白眼，心说这人可真能演。
何田回头，皱眉看着她，“说什么呢？”
何梦川，“……”
贺萧眉眼带笑，鸭公嗓子隔着口罩听着可真难听，“没关系的阿姨，何梦川同学开玩笑呢。”
何梦川这回连腹诽都不敢有了。
吃完饭在家休息了半个多小时，何田送何梦川回学校，顺道又绕到北门诊所。
“我去看看贺萧走了没。”何田说。
何梦川无语极了，可知道这么多年因为她的病，何田习惯了乐善好施，期望好运会应验在何梦川身上。
几分钟后她看到何田从诊所走出来，手撑着门帘稍稍侧身。
何梦川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不会吧。
果然下一秒，门帘后面走出一个神情恹恹的少年，微红的鼻子一抽嗒，颇有些我见犹怜的脆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