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拒绝
牛排被端上来, 小汤圆炯炯有神地盯着，筷子他用得很利索，刀叉还不太会用，要等大人给他切好。
小汤圆对牛排感兴趣, 沈诗意则没什么兴趣, 国外生活时吃太多了。
她比慕寒先一步将牛排帮小汤圆切好, 再把他自己点的东西，往他面前放近点, 方便他伸手就能到。
小汤圆吃得脸蛋鼓鼓的，活像一只松鼠在快乐进食。
沈诗意不禁笑道：“有这么好吃吗？我记得你爸爸家里有个厨师, 西餐也挺擅长的。”
在小汤圆的认知里, 一家人就应该在一起生活, 但他长期只和父亲生活，母亲回来后, 也不跟他们住一起，母亲现在还说‘你爸爸家里’, 将她和父亲区分开来。
小汤圆觉得哪里不对, 又觉得没有不对。
纠结一小会，他口中的东西全部吞下去了, 再开口说：“家里吃的牛排, 没有跟妈妈一起吃的牛排好吃。”
沈诗意面上的浅笑, 由于小汤圆这句话而变成浓郁的笑容，“嘴巴这么甜, 你爸爸平常得给你多少糖果吃？”
小汤圆撇撇嘴巴, 趁机告状：“爸爸不给我糖果吃。”
慕寒解释：“诗意，他到换牙期了，不宜摄入糖粉太多。”
沈诗意看出来小汤圆在跟她告状, 失笑出声，“告状没用，不能吃的就是不能吃，等你换完牙，再叫爸爸给你糖果吃。”
慕寒将水果沙拉挪了个位置，“世界上甜的东西太多，这些水果也很甜，多吃点。”
小汤圆蔫巴巴地瞟父亲一眼，而后接着吃牛排。
沈诗意不怎么饿，小汤圆又在奋力吃东西，没时间聊天，她手机有多条新消息进来，其中包含文景帆给她发的。
文景帆找她的第一条消息，是简单粗暴的转账，然后说正事。
她听王婕提过，文景帆的教育公司成立三年，今年勉强达到收支平衡。
像这种教育公司，大部分盈利来自于学生交的学费，如何吸引别人来学东西，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文景帆对于做宣传来吸纳学生的活动非常看重，王婕帮不上他什么忙，他转而直接找她了。
好歹在公关公司工作过，要给各种类型不同的甲方提供服务，文景帆给的报酬也还可以，她就顺便赚点，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回复他。
文景帆嫌网上沟通不够便捷，要找她当面聊。
未来帮个月的行程，她已经排好了，没有忙到抽不出时间，便和文景帆约了见面的时间。
沟通完毕，她抬头时，发现小汤圆的盘子上空空如也，慕寒放下刀叉，不想再吃的样子，两人表情神同步地在看着她。
小汤圆的相貌本身遗传了慕寒，做出的表情和他一模一样，仿若是慕寒的缩小版，她眼前有两个慕寒，说不上来的奇异。
手机放回到包里，她问：“你们还要不要吃点？”
小汤圆摇摇头，“妈妈，我吃饱了。”
慕寒不答反问：“我看你没吃多少，是不喜欢这里的东西吗？去别的地方再吃点？”
是小汤圆说想吃西餐，沈诗意才把吃饭地点定在西餐厅。
扫了扫桌上剩下一半的食物，她边拿起叉子，边道：“我在这吃就行。”
不想浪费食物，奈何肚容量有限，十分钟后，她也不吃了。
叫服务生过来买单时，慕寒买单速度比她快。
三人在餐厅门口分别，小汤圆望着母亲的背影，抬头问父亲：“爸爸，为什么妈妈说你爸爸家里，不是说我们家？”
慕寒眼神微变，唇角翘起的弧度消失。
没分手前，沈诗意将他们三个人住在一起的地方称之为‘我们家’，不会做区分，如今她做区分，是将他们的界限划清。
他手放在小汤圆的脑袋上，“爸爸现在跟你解释不清楚，你不要想这种问题，只要想，你妈妈是你妈妈，这辈子不可能会变。”
小汤圆面露苦恼，“那妈妈还会因为工作不回来吗？”
慕寒脸色沉下来，“应该不会。”
不是极具信心的语气，甚至能察觉到不自信，小汤圆知道自己不用问下去。
他们家和别人家，相似之处太少。
周一上班，沈诗意照常地去开例会。
会议室没走到，倒是看见王婕匆匆忙忙的。
她不自觉地将王婕叫住，“你走那么快，干嘛？”
王婕上气不接下气，“我今天迟到半小时了！”
“什么原因？”
“我昨晚在古旭哲郊区的别墅过夜，路上遇到塞车。”说起来，王婕就是后悔。
“明知道自己在cbd上班，你还去郊区过夜，心大！”沈诗意音量降到最小，“我今天一进公司，听到你们总监骂人，好像是因为产品调研出了问题。”
“我路上就知道了。”王婕也躲避不了一顿骂，还有要疯狂加班解决问题。
“加油，我去开会！”沈诗意鼓励地拍拍王婕的肩膀，随即走进会议室。
今天的例会，内容与平日有不同，廖青瑶重点说了大中华区上一季度的营业额增加了多少，最后说公关部本月的奖金翻倍。
一个月翻倍的奖金，数额不足以使沈诗意心生喜悦，她关注的是公司准备在两个二线城市设立专柜，要找形象大使或代言人去做宣传活动，这个事廖青瑶还没说交给谁负责。
肯定是要出差的，她最近没时间出差。
然而，她没来得及向上天祈祷，廖青瑶就点了她的名字。
事情已成定局，没得更改，她要重新调整工作计划和行程，搬出酒店不能等到周末了，她要周四搬出去，本来和文景帆约的周五见面，也得改到今晚。
他们只见过两次，第三次见面，聊的是工作，但她想把王婕叫上，无奈王婕加班，她唯有一个人过去。
约见面的地方不是什么咖啡厅和餐厅的，是在文景帆的公司，她刚到时，文景帆被几个家长绊住，接待她的人是他助理。
不能代替老板跟沈诗意谈话，文景帆助理就带沈诗意转悠，看看他们公司的办公室和教室，再给她详细说说师资力量。
想吸引更多的学生，必定要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大众，沈诗意听得很认真，询问过文景帆助理，有些地方，她还拍照记录下来，以此来用做活动方案。
文景帆终于有空时，沈诗意已经在会客室和他助理喝茶、吃点心。
一进门，文景帆不好意思地道歉：“沈小姐，对不起，我有事耽搁，让你久等了。”
沈诗意扬起笑容，“没事，我刚好了解一下你的公司。”
文景帆问：“你感觉怎么样？”
沈诗意将自己的真实感受说出来，不忘说用公司当场地来做宣传活动的利与弊。
谈论工作，两人都是聚精会神的。
文景帆公司在这方面欠缺有经验的人才，自己也不是太懂，请过公关公司来弄，效果一般，沈诗意时间压缩不过来，建议文景帆多花点钱，另找一家公关公司。
关于这个建议，文景帆犯愁道：“我给的预算不是很高，好的公关公司不接。”
沈诗意理解不想接的公关公司，好的公关公司根本不愁客户，客户一多，自然是挑着来。s市的公关行业变化不大，她不必深入了解，推荐几家公司给文景帆，也是可以的。
不知不觉已晚上十点，文景帆看还有几个员工在加班，干脆请他们吃宵夜，接着问沈诗意：“沈小姐，感谢你的帮忙，一起吃个宵夜不？”
沈诗意婉拒：“不了，我要回去。”
“好的，我送你。”
文景帆送沈诗意出去，再目送她。
第一次在农庄见沈诗意，他对她的印象是单亲妈妈，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不容易。
经过工作接触，到现在看到她开的那辆车，印象立即发生变化，她在他记忆中的形象，暂时固定为专业能力强、收入可观的职业女性。
做好出差的心理准备，结果在周三这天，沈诗意被廖青瑶告知，要在二线城市设立专柜的宣传活动，换人负责。
但工作量没有减少，廖青瑶将更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处理。
不用出差，改变的行程可以恢复原样，沈诗意决定还是周末搬出酒店。
王婕租好房子那会，是沈诗意陪着她收拾，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轮到沈诗意搬家，她去帮忙。
和沈诗意逛超市，一个购物车装不下东西时，王婕忽地意识到她们两个人拿回去太费劲，必须多找一个人帮忙，而且要力气大的。
古旭哲作为她的男朋友，不幸被她选中。
王婕打古旭哲电话，沈诗意听到内容后，道：“花点小钱就可以叫人搬到我家里的东西，你叫古旭哲来搬，特地跑一趟，大材小用了吧。”
“诗意，你这就不懂了。”
“？”沈诗意疑惑眨眼。
“我今天跟他有约，顺便叫他过来干活，理所应当。”
“……”沈诗意低头挑东西，“想好今晚在我家附近请你吃饭的，你和古旭哲有约，我改天再请你。”
“你跟我们去玩玩呗？”
沈诗意果断拒绝：“不玩。”
周末要拿来搬家和布置房子，还要在家加班几个小时，为此，她推掉小汤圆来找她。
没时间见小汤圆，她更没时间出去玩。
王婕狠狠吐槽：“不找一家尼姑庵出家，对不起你的清心寡欲。”
沈诗意反击：“你再这样说我，我就诅咒你，古旭哲甩你的速度，要比你甩他的速度快。”
“……”
刚买完东西，古旭哲来到。
沈诗意跟古旭哲打了招呼，王婕指明哪些东西是要他帮忙拿的。
交过的女朋友中，王婕不是第一个叫他做这种琐碎的小事，古旭哲没有不满，相反还很乐意做。知道东西全是沈诗意买的，要拿到她家里，他颇感意外。
沈诗意捕捉到古旭哲脸上转瞬即逝的意外，猜测，他估计被叫过来，是以为帮自己女朋友的忙，不由道：“麻烦你了！”
古旭哲摇头，“不麻烦！诗意，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帮忙。”
客套话，听听就算，沈诗意笑笑不说话。
古旭哲进入她家，按照她的指定，去拿东西放好时，她低声问王婕：“他是不是不知道你家在哪？”
她从古旭哲一路来的言行举止，所察觉到。
王婕也低声回答：“要让每一任男朋友知道我家住哪，不得了！况且，我也不知道古旭哲家在哪！”
“……”沈诗意不得不服，“高手过招！”
王婕挑眉一笑，意有所指地道：“你还别说，他这个人要比我交过的前三任男朋友加起来都行，我想把恋爱时间再延长一个月。”
发现古旭哲从储物室出来，沈诗意迅速转移话题，用正常的音量说：“我前几天不是被安排要出差的工作吗，我没时间帮你表弟，我给他介绍了几家公关公司，你知道他找了哪家吗？”
王婕也看到古旭哲，道：“他没想好找哪家，在咨询我的意见，我明天要跟他见一面。”
沈诗意帮不了，文景帆回来找她。
搬好东西，古旭哲打量四周的环境，“诗意，这房子你租的，还是买的？”
“租的，买的房子也在这个小区，要装修，不能入住。”沈诗意图方便，一个小区搞定，盯装修不用跑来跑去。
“这个小区的均价不便宜，我几个朋友在这也买了。”古旭哲原则上算给人打工的，但家里分给他的资产，收益足够他活得非常滋润，朋友自是和他条件差不多的。
沈诗意一个奢侈品牌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光靠工资收入够不着在这里买房，古旭哲暗想，沈诗意买房子的钱该不会是慕寒给的，两人复合了吧。
王婕听到‘不便宜’这三个字，猜到古旭哲想表达的含义，直说：“同样是社畜，诗意就有钱买六千多万的房子，我要是学会诗意理财的那一套，早买栋别墅住了。”
古旭哲好奇，“诗意，你买哪方面的理财产品？”
沈诗意大致跟古旭哲说几句，偏偏古旭哲饶有兴致，问了许多。
一问一答，她还没烦，王婕就先烦了。
王婕嫌弃地道：“古旭哲，理财赚钱又不稀奇，你至于像查户口一样吗？你一搞金融的，没见过理财厉害的人？”
古旭哲并非没见过，认识沈诗意也有年头了，他是首次知道她理财挺强的，好奇心重，一不小心没控制好自己，问得太多。
王婕一说他，古旭哲发觉自己失态，顿时闭上嘴巴。
要去玩，王婕拽着古旭哲走出沈诗意家里。
他们今天来帮她，沈诗意怎么也得送他们到小区门口。
离小区门口有段距离，古旭哲看了几遍门口站着的两个身影，都极为眼熟，忍不住问：“诗意，你买房在这，是要和慕寒、小汤圆一起住吗？”
手机响着铃声，沈诗意目光垂下看手机，
没看清来电显示，听到古旭哲的问题，她不禁抬头，回答他的话没说出口，门口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闯入她的视线里。
站在门口处，小汤圆拿手表给母亲打电话，还没接通，母亲就出现在前面，他欢喜地朝里面奔去。
走了两步，他就保安拦下。
小汤圆着急地指着里面，“叔叔，我妈妈真的住在这里，看，她走出来了。”
小区业主交的物业费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价位，物业服务必定是要对得起业主给的钱，没得到业主的确认，无论小汤圆说什么，保安都不能放他进去。
保安低头望向小汤圆，“小朋友，我们这里有规定，不得随意放人进去。如果你妈妈住这里，你叫你妈妈出来接你，或是叫她给我们物业打个电话。”
在保安话音刚落下时，沈诗意走到小汤圆的面前，目光扫向慕寒，“你们怎么过来了？”
会在这见到慕寒和小汤圆，她丁点不意外。
去疗养院探望慕可时，她当着他们的面，告诉慕可自己准备搬到哪里住。小汤圆早上打电话给她，她也跟他说，她今天要搬家。
慕寒微勾唇角，走上前，将手中的鲜花和礼物递给她，“恭喜你搬家，这是我和小汤圆送你的乔迁礼物。”
小汤圆去拉母亲的手，“妈妈！”
沈诗意反手握住小汤圆的手，“你今天不是要去学骑马吗？学了没？”
小汤圆昂起脑袋，“今天的课上完了，老师还夸我！”
沈诗意揉揉小汤圆的脑袋，“真棒！”
余光瞥见站在旁边的王婕和古旭哲，她道：“跟叔叔阿姨问好。”
小汤圆微微侧身，“王阿姨好，古叔叔好！”
王婕笑了笑，“诗意，你儿子好乖。”
古旭哲回应小汤圆后，偷偷地去看慕寒。
慕寒给沈诗意送的礼物，沈诗意至今没收，正眼看了他一会，注意力瞬间不在他身上。
古旭哲又想起停车场那次看到的画面。
他们圈子大部分人认为沈诗意和慕寒在一起，沈诗意不占据主动权，经济要依赖慕寒。今天若是没意外发现沈诗意理财厉害，他也会像以前那般认为，可有些东西不看表面，一旦亲眼见到，世界观会被刷新。
沈诗意经济不依赖慕寒，看着不想要慕寒的东西，甚至不给慕寒好脸色，慕寒也不计较，谁要是再说，沈诗意不占据主动权，要依赖慕寒什么，他先把那些人的脸扇肿。
听王婕夸小汤圆乖，沈诗意头痛般揉揉额，“你现在看着他乖，不知道他小时候多磨人，哭起来没完没了的，他爸爸要是不在，他能哭一天。”
王婕笑起来，“长大不哭就好了！”
沈诗意没好意思跟王婕说，之前视频通话，小汤圆看着屏幕里的她，哭了许久，眼泪鼻涕全出来，好不凄凉，一会怪老师布置的作业太难，一会抱怨慕寒不给他看动画片，絮絮叨叨，她也哄不住他不哭。
闻言，小汤圆有些羞涩地抱着母亲的腿。
王婕捏了捏小汤圆的脸蛋，“还认不认得阿姨？”
小汤圆点点头，“认得，我们一起吃过饭。”
王婕随便和小汤圆聊了聊，就跟古旭哲准备离开。
小汤圆来找她，沈诗意想带他进她家里，不过有个问题，慕寒也在这。
她接过慕寒手中的礼物，“谢谢你们送的礼物！我带小汤圆进去，你要么先回去，叫司机来接他，要么你找个地方坐会，我带他出来时，我再给你打电话。”
已经背对沈诗意走路，听到她这番话，古旭哲嘴角一抽。
复合？他脑子抽了，在沈诗意家里，才会觉得沈诗意和慕寒复合！
他们不但没复合，慕寒来到沈诗意居住的小区，沈诗意只要他们的孩子进家门，慕寒被她拒于门外，半分情面也不给！
这……说出去，哪个人敢信？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打死也不会信。
古旭哲悄悄回头，扫视慕寒面上的表情。
只见，慕寒紧抿薄唇，想进去又不能进去的模样。
目睹此状，古旭哲记忆回到多年前，慕寒取消婚礼的那个时候。
说真的，他怀疑取消婚礼的人究竟是不是慕寒了！
身旁的古旭哲满脸震惊，王婕如是没看见，还拽着他走快点。
跟慕寒说完，沈诗意没看他的反应，拿着礼物，低头对小汤圆道：“走吧，跟妈妈进去！”
“是，妈妈。”小汤圆紧跟母亲的步伐，回头看父亲。
父亲站着不动，神色晦暗不明地注视他们。
明明是两个人来，能进去的只有他一个人。
母亲说今天没时间，他放弃这周见到她的希望，父亲带他骑完马，还带他来母亲这里，他是见到了母亲，可父亲进不去，让父亲孤零零地站在外面，他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
小汤圆小心翼翼地问：“妈妈，可不可以也给爸爸进来？”
他言语中的小心翼翼，极容易听出来，沈诗意脚步一顿，“你说话不要用这种语气，有什么正常跟妈妈说就可以了。”
小汤圆改不掉语气，瞄了几眼外面的父亲，重复地问：“妈妈，可不可以也给爸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