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周末的街道理应要比往日热闹许多，但是又因为金木夏月来的太早，倒是比平时还要清冷。
也可能这里平时本来就没什么人。
墓碑宛若一座座小型的灌木林立着，每一捧泥土下都沉睡着永远不会醒来的人，来到这里的人总是会下意识放轻脚步，生怕打扰了这些安眠的人。
棕发的青年不紧不慢地走过，他穿着一件偏厚的大衣，颇具考究的扣子从最下方一直扣到脖颈处，露出一小节白色的高领毛衣。
他是怕冷的体质，春秋季节就已经穿的很厚了，以前还在机动队上班的时候他总是被松田君笑话，说他明明才入秋就开始肚子后背各贴一张暖贴了，简直比女孩子还娇弱。
因为体质偏凉，松岛前辈送给了他一条围巾，纯白色的，很不耐脏，但是特别暖和。到了秋冬季节他都会提前围上，温暖的触感总让人不经意间沉溺其中。
可围巾最后丢了，送他围巾的人也死了。
最后剩下的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墓碑。
“好久不见，松岛前辈。”
金木夏月停在了其中一座并不起眼的墓碑前，他缓缓弯下腰，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放在了墓碑前。
寂静在这一刻蔓延着，如同一只巨大的，充斥着恶意的猛兽，顷刻间就能吞噬一切。
“可能您不是很想见到我……但是我还是来了。”
棕发的青年笑了笑，那份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情感，甚至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
“如你所见，我并没有成为您口中的优秀的男人……这一点我很抱歉。”
“没能秉持身为警察的正义，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漂浮在空中的悬浮粒子，风稍微大些都能将其轻松拂去。
“您应该相当憎恨我吧？毕竟是我亲手杀死了您。我还记得您最后一刻露出来的表情……您一定不会想到我会动手”
“我学坏了，不仅学会了抽烟喝酒，还学会了如何杀人，制造炸弹和恐慌，无数原本安宁的家庭因我而崩溃破碎……如果您还在的话，说不定会亲手把我送入监狱吧。”
“我这辈子做过的错事太多了，而且命运似乎也看透了我的本质，甚至连让我死亡这样的事情都不能被允许。”
金木夏月半磕着眼睛，他抚了抚脖颈上缠着的绷带，内心下着细密连绵的小雨，
“他还在这里，他从未离开过。我无法向任何人解释他的存在，恐怕您也不会相信一个人的身体里居然还会藏着另外一个人吧。”
“如果活着就是为了赎罪的话，我上辈子大概是个罪大恶极的人。”
金木夏月静静地站在墓碑前，像是做着自我检讨，又像是和朋友再正常不过的谈心。
这样孜孜不倦的交流一直持续湿冷的雾气散去，直到太阳从云层中流淌出浅金色的暖意，天空彻底放晴。
·
上午七点，金木夏月去了附近的一家新开的三明治店吃了自己最喜欢的牛肉三明治，同时点了一杯口味偏甜的拿铁，厚重的奶泡上勾勒出一连串的英文字母。
[tomorrowisalwaysfresh,withnomistakesinityet]。
“明日永远新鲜如初，纤尘不染……”
金木夏月不自觉地念了出来。
咖啡厅小哥是一名很厉害的手艺人，他的拉花做的相当漂亮，并且有求必应。金木夏月之前来这家咖啡厅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女孩想要在咖啡上画美少女战士里的月野兔，那位小哥居然真的画出来了。
“是《绿山墙的安妮》里的句子啦，蒙哥马利的书，我看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所以特地写给你的。”性格外向活泼的服务员小哥笑道，
“被女朋友甩了也没关系，我看你长得挺帅的，肯定不缺女孩子喜欢。”
“……女朋友？”
金木夏月想起来了，他上次为了任务和贝尔摩德一起来过这家咖啡厅蹲点，可能对方不小心将贝尔摩德误认为成自己的女朋友了。
“你误会了，那位不是我女朋友，而且我喜欢男人。”金木夏月喝了口咖啡，望着对方瞬间惊慌失措的表情，心中颇为惬意，
“咖啡泡的不错，我会常来的。”
小哥吓得落荒而逃。
偶尔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倒也不差，金木夏月放下了手中的空咖啡杯，开始计划接下来的行程。
上午八点，距离玩家登陆还有一个小时。金木夏月打算去商场里逛逛，等到时间还剩下半小时回去也差不多了。
然而事与愿违。金木夏月似乎从未有过顺心顺意的日子。
偌大的商场瞬间被封锁，金木夏月被挤在惊恐慌张的人群中，望着门外簇拥的警察，轻轻叹了一口气。
听说是逃逸的杀人犯躲进了这座商场，为了确保杀人犯不会逃脱，警察第一时间封锁了这座商场，开始挨个进行搜查。
这可不太妙啊。
得知了杀人犯就藏匿在这座商场里，在场的人们纷纷露出了惊恐无比的表情。没有谁会想和杀人犯共处一室，更何况人海茫茫，谁也不能确认杀人犯是不是就在自己的身边。
金木夏月扫过人群，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的面部表情。按照他的灾厄体质，杀人犯大概率就在他的身边。
有关于灾厄体质的设置，也是出自于玩家本人的恶趣味。虽然他为金木夏月设置了相当强悍的体质血量，但是同时为了让日常生活多点乐趣，金木夏月也有一高概率会撞上各式各样的[灾难]。
当然，只是金木夏月碰巧[撞上灾厄]，就算金木夏月没有到达灾厄发生的地方，灾厄也依旧会发生。
他的人生不过是玩家的游戏，金木夏月从很久之前就清楚这一点了。
可是倘若玩家从未出现过，也没有给他捏造过去和人设，那么[金木夏月]也就不会拥有自我意识，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去思考了。
玩家给予了他一切，却又夺走了他的一切。然而金木夏月从不会感激玩家，面对那位混邪高维生物，他的心中只留有憎恶。
“啊，找到了。”
视线停留在一角，金木夏月利用自己的[观察力ex]属性捕捉到了游走于人群视线之外的蹑手蹑脚的人，那双慌乱却勉强装作镇定的目光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连环杀人犯前田陆也，作案无数，杀人如麻，从内心对杀人感到愉悦和快乐，据说他有精神病病史，也因此逃脱了无数次法律的惩戒。
金木夏月对此倒是很热情，起码在抓捕对方的这件事上很热情。
如果他成功了，身为警察的金木夏月终于能够履行自己的职责，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如果他失败了，能够被杀人犯杀死，就此解脱好像也不错。
两条路都是不错的选择，完全值得一试。
棕发的青年的手指抵在唇角边，掩饰着唇角勾起的欣喜。他装作不经意地渐渐逼近对方，内心的躁动感几乎要溢出心脏。
可他才向着对方走出第一步，手腕便突然被人抓住了。
随后在他耳畔响起的是他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之一。
“……夏月？是你吗？”
卷发的便衣警官站在他的身后，他怔怔地望着对方，满脸写着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