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待师九如调息完毕之后，睁开眼睛，顾沉璧悠悠弹完一曲，说道，“你醒了。”
“嗯。”师九如点了点头，忽而笑了笑。
“为何发笑？”顾沉璧问道。
“只是觉得，有时候被人等待，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师九如噙着笑说道。
“哈，看来你似乎经常在等待别人。”顾沉璧说道。
“哎，所以我偶尔也想被等一次。”师九如说道。
“恢复的如何？”顾沉璧说道，“你的功体似乎不全。”
“它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师九如说道。
“噢？”顾沉璧奇道，“你之功体，难道不应该在你的身上？”
“功体于我，不过锦上添花，”师九如说道，“它在真正需要它的人身上，这就够了。”
“”顾沉璧沉默一瞬，“你的逻辑，总是令我叹为观止。”
“看来我又令你惊讶了，”师九如说道，“难道你便没有遇上过宁愿牺牲自己，也希望他能安好之人么？”
“这句话别有深意。”顾沉璧说道。“哎呀，为什么你每句话明明没有特指，我却总觉得与我有关？”
“哦？”师九如说道，“既是试探，你又希望得到什么答案呢？”
“这可就难说了，”顾沉璧说道，“你要出门？”
“拜祭一位朋友。”师九如说道。
“我也同行吧。”顾沉璧说道。
“你感兴趣？”师九如问道。
“能跟上你的逻辑，还令你如此惦念之人，”顾沉璧说道，“我虽无缘得见，不过仍是好奇。”
“想来便来吧。”师九如说道。
于是，他们来到一座墓前。
“君逸昀？”顾沉璧看着墓碑上的字，若有所思。
“你认得吗？”师九如问道。
“和你一样，似曾相识。”顾沉璧说道。
“哈，”师九如说道。“既然来了，那就上柱香吧。”
“嗯。”顾沉璧点了点头，在墓前上了一炷香。“君家”他若有所思。
“君家曾经是堪比玉家的隐世大族。”师九如说道，“昔年一场大祸，导致人才凋零，直到如今。”
“世间兴衰，本为常理。”顾沉璧叹道。“功名利禄，不过浮云一场，而死后若有人铭记在心，我想也不枉活过了。”
“你是这么想的。”师九如说道。
“是。”顾沉璧说道。
“我相信他也是。”师九如说道。
“哦？”顾沉璧挑眉。
“不早了，回去吧。”师九如不答，说道。
“好吧。”顾沉璧想问具体，然而看师九如不太想说，便没问出口。
君逸昀乃君凤卿的儿子，君家凋敝，子孙飘零，师九如在天都暗地查访多时，才觅得他的踪迹。
牧笛悠悠，眉目俊朗的少年坐在天都外的草场上，优哉游哉地放牧着。
师九如不忍打扰，便在一边驻足聆听。
一曲吹完，君逸昀开口道，“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有什么问题想问？”
“你经常给别人解决问题？”师九如问道。
“看我心情。”君逸昀说道，“所以，你有什么问题？”
“我在想，你是否是我想找的那个人。”师九如说道。
“噢？”君逸昀挑眉，“看来你是我小叔的朋友？”
“你知道他？”师九如说道。
“我怎不知？”君逸昀说道，“他不来见我，是受了伤，还是觉得没脸见我？”
“我想，两者皆有吧。”师九如说道。
“哎，”君逸昀站起来，老成的叹了口气，“父亲的兄弟还是老样子，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噢？”师九如说道，“你知道什么？”
“应该比你多一点。”君逸昀说道，“父亲中的诅咒是无法活过子孙成人时，所以，我成人之后，他便去世了，家族的其他人也是如此，我想我也不会例外。”
“那阿初他”师九如说道。
“小叔吗？”君逸昀叹了口气，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其实父亲也不记得小叔所中的诅咒了。”
“这”师九如顿了顿。
“有些奇怪，对么？”君逸昀说道。
“是。”师九如点了点头。
“所以父亲推论，”君逸昀说道，“加诸在小叔身上的，可能是某种必须被遗忘才能生效的诅咒，所以没有一个人记得，也无从破解。”
“竟有此事？”师九如说道。
“是，”君逸昀说道，“明明是他们兄弟五人连同御天五龙共同将邪天御武打败，然而却不知为何，唯有小叔受到的诅咒如此之重。”
“你的也不轻。”师九如说道。
“好说了，只不过不能生孩子，”君逸昀说道，“待我遇到了心爱之人，再来思考这个问题吧，目前比较重要的是小叔。小叔他如今被逐出天都，后续我便不太清楚，想必被你捡到了？”
“他想被我抓去地狱岛。”师九如说道，“而我却觉得应该查清真相，再做决定。”
“哈哈，”君逸昀笑道，“看来你一定是他很没办法的那种人。”
“或许吧。”师九如说道。“你想见他么？”
“不想。”君逸昀说道，“我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即使见了，也只是目睹他受苦而已，他既不愿我见到，我又何必去看他。说到这，先生，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师九如。”师九如说道。
“啊，我叫君逸昀。”君逸昀说道，“先生既有闲暇来找我，想必已经有了暂时解决诅咒的办法？”
“只能暂缓。”师九如说道，“以我之圣气与封印压制诅咒。”
“这样。”君逸昀说道，“其实我这段时间闲着没事，也有了一个想法。若先生信我，我可以说说。”
“什么想法？”师九如问道。
“我一直在思考诅咒的发动条件。”君逸昀说道，“我家的跟血脉有关，除非换血，否则无法避免，但是小叔的不一样，如果是必须遗忘才会发动的诅咒，那么如果将他身为忆情初这个身份的所有记忆尽数封印，又会怎样呢？或许就会根除了也说不定。”
“嗯”师九如沉吟良久，说道，“值得一试。”
“看来你果然有办法，小叔的运气不错。”君逸昀说道。
“我看城里气氛紧张，你待在这里不太安全。”师九如说道。
“早就准备走了，不过等你过来罢了。”君逸昀说道。“父亲去世，我统共也没几个亲人在世，大伯我帮不了，也不想帮，小叔还是可以救一救的。”
“哈，那你保重，请。”师九如说道。
待他回到剑墓，见忆情初虽在休息，不过却好似困于梦魇一般，面露痛苦之色，周身更是邪光大盛，将他包围在其中，蚕食他被六魄守护的精神。
师九如见状，立刻再度施法，催动六魄化剑形，与邪气争斗，邪气暴涨，而圣气不休，师九如一边压制邪气，一边唤道，“阿初。”
然而这句话却仿佛某个开关一样，邪芒闪耀，忆情初为邪气所控，朝师九如攻来。师九如无奈，只得应战。却不知为何这回邪化尤其彻底，师九如奔波多日，精神疲惫，一时不慎之下，身上增添了几道伤痕。
“阿初，冷静。”师九如说道。
“呃”再度听到他的声音，忆情初的身形顿了顿，似乎在与什么激烈抗争，“我”
“你刚刚在做梦。”师九如迅速的卸了他的武器，说道。“并非真实。”
“做梦，”忆情初重复了一遍，看到师九如身上的伤，“你又受伤了，是我弄的？”
“无妨，不过皮外伤。”师九如说道。
“哎，”忆情初叹道，“你这个人，总是对别人太好，对自己又太不好。”
“你能醒来，这就值得。”师九如说道。
“我却不知下一次是否也能及时醒来。”忆情初说道，“我说过，你大可对我出手，我不会怪你。”
“可我却不会用你的命来保护自己。”师九如说道。
“你总是在这方面如此固执。”忆情初说道。
“你觉得我在行无用之功？”师九如问道。
“”忆情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只要诅咒尚存，终有一天，我会再也无法醒来，你这又是何苦。”
“我相信无论如何，你总会醒来，所以，我会等你。”师九如说道。
“你”忆情初发现自己总是被他的固执弄的无话可说，“那至少也让我戴个枷锁。”
“你又不是罪人，为何要戴枷锁？”师九如反问道。
“你已去过天都。”忆情初说道，“我所做之事，你也应有了解。”
“是。”师九如说道。
“既如此，你怎能还能说我不是罪人？”忆情初问道。
“既然非你所愿，我为何要将此罪归到你头上？”师九如说道。
“”忆情初默然不语。
师九如见状，叹了口气，说道，“话说，我觉得也是时候放下了吧？”
“放下什么？”忆情初问道。
“你心中的枷锁。”师九如说道。“我不想给你戴枷锁，因为你给自己戴的就已经足够沉重，我不忍心，也实在看不下去你这样了。”
“”忆情初苦笑，“前尘种种，我又如何能放？”
“我并未叫你弃之不顾，只不过想让你不再如此背负。”师九如说道，“阿初，有些时候，既然已经过去的事情，放下，亦为一种选择，我见过你二哥的后人，也见过武君，他们都希望你能好过，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他们”忆情初欲言又止。
“都无恙。”师九如说道。“你若安好，他们会更好。”
“是吗。”忆情初点了点头，说道，“九如，日期将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