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进了办公室，叶秦东帮她脱掉外套，揽她坐到沙发上，顾安如把之前看到的，和陈秋意的对话告诉他。
叶秦东听后却神色平常，丝毫不奇怪。
他说：“其实这事，我早知道，邱伟也很清楚。”
顾安如愣住。
“阿伟当年做得过分，秋意熬过来，爱也消失了。没了爱加持，又经历过别的男人，如今的邱伟对她来说，不再是求之不得，而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现在邱伟爱不爱她，她根本不在意。”
“邱伟能接受吗？”
“不能也得能。装作不知道，还能留住秋意，否则，她转身就走。”
顾安如感慨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是啊。”叶秦东轻声说，“他对她的爱，来得太晚。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她爱他时他不爱她，她不爱他了，他却深爱她，而且无法自拔。”
顾安如问：“那他们之间以后会有转机吗？”
“应该有吧，比如她玩腻了，比如邱伟水滴石穿终于打动了她，比如他们再生一个孩子，新的小生命或许能牵绊住她的心……一辈子很长，一辈子很短，也许有转机，也许没有。命运最初把她給了他，他却把她推给了别人。不管怎样，她还在他身边，邱伟不可能放她走。”
说到孩子，顾安如把手放到自己小腹上。
亚伯无罪释放后在马来西亚酒店的晚上，他们再也没避孕过，一年多了，她始终没怀孕，两人去医院做过检查，身体没问题。叶老太太以为叶秦东在考虑她年纪小，暂时没怀孕的计划，为此专门叫叶秦东回老宅训了几次，每次见到顾安如不给好脸色。好在叶老太太这几年心宽身体健康，再坚持十年应该没问题。
“会不会找不到身体的问题，就是不会生？”顾安如犹豫着问。
“不会，缘分到了，孩子就来了。”叶秦东笃定地说。
他是真的不在意，他们有孩子当然好，那是两个人之间最深的联系，如果没有，他真的不在意。
这年叶老太太生日，与往年一样，老宅举办小规模生日宴会，被邀请的宾客不多，除了交好的世家和商场新秀外，就是一些青木集团的得力部下。
作为叶太太，顾安如自然是众目所瞩的女主人。
宴会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叶老太太容光焕发，凌厉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叶秦东挽着顾安如在全场招呼了一圈，她只要保持微笑和适当寒暄几句就行。之后叶秦东陪宾客说话，顾安如因领子沾了点酒，在梁秘书和三四个助理的陪伴下，上楼换衣服。
门外响起扣门声。
一位助理去开门，梁秘书守在她旁边寸步不离，顾安如身边有规定不能离人。
助理回来说：“有位林太太找您。”
“请进。”顾安如不记得林女士是谁，但能受邀参加宴会的都有身份地位，应该有事找她。
“叶太太，”林女士是位中年女士，进来后有些犹豫不决地说，“我受人所托，她希望见您一面。”
“不知是哪位？”
“郑太太，也就是霍海纳女士。她和第一任丈夫离婚后另嫁，现任丈夫姓郑。”
顾安如审视了她一会，神色淡淡：“林女士应该听说过我和霍家的纠葛吧？”
“听过，但并不很清楚。”林太太硬着头皮说。
上流社会里没有真正的秘密，这位叶太太的出身来历以及二嫁之身，大家都有所耳闻。也知道叶先生婚前就把一些私产转到她名下，这种场合能以叶氏家族女主人的身份出现，说明连叶老太太也接受了她，叶家女主人的位置坐得稳稳的。
林太太夫家是科技新贵，青木集团这几年重点往科技创新发展，因此夫家得了宴会的名额，属于宾客中的第三阶梯。
林太太出嫁前和和霍海纳关系处得可以，如今霍家大厦已倾，霍家夫妇变卖家产定居澳大利亚，留下不甘心的霍海纳在本市苦苦挣扎，前几天在商场购物遇到霍海纳时，对方得知她和丈夫受邀参加叶老太太的生日宴会，托她转告叶太太一句话。她本想拒绝，但心有不忍答应下来，趁叶太太上楼换衣服时跟上来转告。
现在，看着年轻的叶太太温和又淡漠的样子，并不是她以为的年轻好说话，神态间颇有有那位叶先生的几分真传，不仅暗悔自己多管闲事得罪人。
“如果见到郑太太，麻烦告诉她，我不认识她。”顾安如说得颇为客气。
“好。”见对方没怪罪，林太太不由松了口气，暗暗下定决心，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再心软，不再和霍海纳有任何来往。
林太太离开后，顾安如起身往楼下走，作为女主人，她有下楼招待宾客的义务，边吩咐梁秘书：“那位林太太，以后把她和夫家从所有青木集团的一切活动名单中取消。”
“是。”梁秘书毫不打折扣地执行。
这几年，叶秦东身边的人，包括梁秘书在内，对顾安如的态度转变很大。
从恭敬，到敬重，再到敬畏。
有叶秦东亲自对她手把手教导，循序渐进把一些事情交给她处理，顾安如本就聪慧过人，很快上了手。
只有叶秦东身边最亲近的人才会知道，叶秦东对太太从不设防，有些集团重大决策从文件看是叶秦东做的，其实是顾安如背后下的决定和推动的。
她一句话能改变叶秦东的想法，一个决定能改变集团产业的走向和无数人的命运，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界，手段，魄力并不比那些高管差，假以时日，积累了更多经验，即便追赶叶秦东也并非不可能。
有些人，你不得不感叹她的天赋。
顾安如不见霍海纳，但半个月后却在青木广场遇到了她。
不是偶遇，应该是霍海纳知道她每天来青木集团上班，总会有来下来的时候，因此等在那里。
从外表看，霍海纳依然靓丽时尚，举手投足间优美，但妆容比从前浓重，一改从前自然优雅的打扮风格，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全身上下套在名牌里，有几分女强人干练知性的感觉，面孔和眼神都多了风霜般的阅历。
“喝什么咖啡？”霍海纳打量顾安如，心中惊叹时光太优待她，面上却半丝不露，问。
顾安如坐下来，没点咖啡，一副长话短说的态度，淡淡地说：“你费尽心思见我，什么事？”
霍海纳玩味地看着她：“你没让保镖跟过来，不怕我在你脸上泼硫酸？”
“大庭广众之下，你不敢。”顾安如看着她的装扮，身上根本藏不了东西，这也是保镖没坚持跟过来，而守在能看得见但听不见的距离外的原因，“你也没穷途末路到与我同归于尽的地步。”
“你倒胸有成竹。”霍海纳有些意外，“看来，叶秦东把你保护得很好，但也没让你荒废了脑子。”
顾安如看了眼腕表，“废话少说，五分钟后，保镖会过来。”
“霍氏珠宝被拆分吞并，所有资产抵押给银行，家人只能移民国外。我被前夫家暴，女儿抚养权给了前夫，几乎净身出户，现在的丈夫事业受阻，我们打算近期移民出去。现在你满意了？”
顾安如冷冷地说：“与我何关？”
霍海纳眼中生恨：“你不可能没听说过霍家的处境，如果你伸出援手，霍家怎会落到如今地步？”
霍启山曾以老丈人的身份找叶秦东帮忙，都被叶秦东打发走。至于霍启山有没有找顾安如，顾安如并不知道，大概想找也被叶秦东挡住了吧。
她笑了笑，“我不欠霍家。”
“可是你妈欠，她当了小三，敢说没破坏过我们家庭？”霍海纳激动地略提高声音，“还有你，敢不承认没用过霍家一分钱？今天的你，包含了在霍家接受的教育。”
顾安如一顿，没被她激怒。
“我妈是受害人，你们很清楚。被霍启山骗情骗婚，被你妈骗命，不到五十岁病逝，是谁的手脚？霍家收养和培养我，不过看我长得可以，打算以后拿我联姻，换点好处而已。”
“你们应该感谢我妈，她不愿我陷在仇恨里，我才没找你们算账。”她身体微微前倾，给予压力，笑容没抵达眼里，有深色莫辨的冷意，“你最好祈祷我没改变主意，即便你们移民国外，我想对做点什么，还是轻而易举的。”
霍海纳脸色不停变化，想到什么，神色幸灾乐祸：“别得意，几年未孕，等抱下一代的叶老太太脸色不太好看了吧？叶秦东快四十岁了，能等你多久？万一你不能生，叶太太这个位置多的是人替你坐。”
“哦，对了，大概你不知道吧，听说叶秦东有位前女友，同居过三年，听说差点结婚了。”
顾安如懒得再听，拿起手包起身离开，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不劳你操心。”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安如脚步不停，那声音追来：“那年冯老生日晚宴，路边的车队，对你的求救无动于衷，就是叶秦东。”
顾安如脚步猛然停住。
霍海纳的声音充满了恶意：“他那时出行都是三辆车，不象现在这么低调，只要你想，肯定能查证出来那晚是不是他。当年你被司机狠打了几巴掌，当时的狼狈，叶秦东和他的司机保镖下属们都看到了吧？你现在当了叶太太，猜猜他们背后会怎么笑话？”
“真可笑啊，一个曾在你需要时未伸出援手，冷眼旁观的男人，竟然成了你枕边的亲密爱人，他肯定知道你是谁，偏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又深情爱护的模样，你觉得恶不恶心，可不可怕呢？半夜醒来，会不寒而栗吗？”
那背影僵立在那里，于是霍海纳知道自己成功了。
如今的顾安如众星拱月，风光无比，而霍家败落，她褪去了名门闺秀的光环，成为为生计奔波的普通女人。为什么有些人总被幸运之神眷顾？
她今天来，就是在移民离开前□□裸的挑拨，明目张胆在她心里埋下一根刺。顾安如越是忍着，这根刺只会越埋越深，总有一日会伤到要害，她要是发作了，就会引爆了夫妻感情。
霍海纳和顾安如相处多年，了解顾安如的几分性格，外柔内刚，有时宁可玉碎，不愿瓦全。
顾安如终于转身走近霍海纳，面无表情地打量了霍海纳一会，在她惴惴不安中，然后用一种奇妙的怜悯目光注视她，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说：
“真傻，你都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回国？你以为所有的相遇都是缘分？你以为所有的缘分都是天定？蠢货。”
“告诉你，世上报复的手段千万种，最狠的一种是嫁给他。”
“你和霍海容小时候在我杯子里吐口水，知道我做了什么？我把我的口水和洗洁精涂在你们的杯子上，每天早晚一遍。”她眼里散发着奇异的光芒，“你们大概不知道，我向来记仇。”
霍海纳听得瞠目结舌，凉意直往后背爬：“你，不怕玩火自焚吗？不怕我告诉他？”
“你说了，他就会相信？就算你的话是真的，他也会欺骗他自己。”顾安如又用那种奇怪的怜悯的神色看她，似乎她是个不可救药的傻瓜，然后不发一言走了。
等那身影离去，霍海纳狡猾一笑，低头拿出手机摆弄着。
只要这段录音发到网上，足够让叶秦东成为笑柄，也足够让顾安如孤立无援，从天堂跌到地狱。
点开录音播放，却是一段噪音。霍海纳试了又试，还是一样。
脑里嗡地一声，终于明白顾安如的怜悯眼光包含了什么意思。大概在顾安如踏进咖啡馆时，就有科技手段干扰屏蔽了录音设备。
如今的顾安如，不再是以前她们可以随意欺负的顾安如。叶太太掌握叶氏家族的财富，可以动用青木集团旗下的一切科技手段，她们早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对手。霍海纳忽然觉得，自己的伎俩不堪一击，刚才的表演就象一只蚂蚁挑衅者一头大象般可笑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