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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番外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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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狼狈极了, 带着委屈和怨气扑上来,逼得梁寒不得不后退两步。

    “公主。”

    梁寒身上也被蹭到泥水,皱起眉, 垂眼静静望着她,眸光冷冽:“公主的衣物湿了,回去吧,往后不要再来,这里不是公主该来的地方。”

    日日都听这几句,公主的耳朵都起了茧。

    绿袖终于追上来, 瞧见公主抱着太监不放,一时瞠目结舌, 赶忙上前俯身扶住公主, “小主子,这里没有你能换的衣物,快跟奴婢回去吧, 万万不能着凉了。”

    公主扭了扭身子,让开了绿袖的手。

    梁寒冷冷对绿袖说:“带公主回去。”

    绿袖被这阴戾漠然的黑眸吓得一颤,鬼使神差地应了个是, 哆嗦着腿蹲下,“公主, 咱们回去吧。”

    绿袖将公主抱起来,可公主拉着哥哥的衣角不放, 哭到直打嗝儿, 才慢慢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道:“我不是故意不来的。”

    一看到哥哥, 一抱紧哥哥, 公主所有的气儿都消了。

    她不想走。

    屋门被缓缓带上, 梁寒将公主脏兮兮的外衫脱下, 抱到床边坐着,用干净的棉巾擦拭公主面颊上的泥巴。

    十岁的少年,手臂的力量已经不容小觑,甚至与山中的兽类肉搏也不落下风,可面前是公主白嫩而脆弱的脸颊。

    稍一用力,公主的眉头就会轻轻皱起,而擦过的那一小块皮肤也微微泛了红。

    梁寒无奈,只能将动作放轻。

    他给公主擦脸,公主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望着他。

    哥哥长得真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凤眸狭长,鼻梁高挺,细笔描摹出漂亮的唇形,肤色仿若细腻的白瓷。

    他在烛火下,烛火也不敌他容颜昳丽。

    热水在炉子上烧,公主的兔头鞋还在嘀嗒嘀嗒地往下滴水。

    金线缀珍珠的兔子在泥地里打过滚,黑得看不清脸,锦袜上绣的小螃蟹也黑黢黢的,瞧不出原本的面貌。

    公主小声地啜泣,声若蚊呐:“哥哥。”

    梁寒没应声,缓缓将公主的兔头鞋脱下,裤腿挤干了卷起来,露出一截白皙如嫩藕的小腿。

    再将一层薄薄的白袜褪下,公主莹白柔软的玉足也落入眼帘。

    公主看到自己足缝里也有泥巴,不好意思地蜷起了脚趾。

    梁寒打来热水,调整为适宜的温度,可公主腿短,坐在床上,两只脚丫子够不着脚盆,梁寒又搬来杌子,将公主抱下床,坐在杌子上。

    水是最舒适的温度,梁寒蹲下/身,将公主脚上的淤泥一点点洗净。

    小小的足,只有掌心一半大,肉乎乎的足趾,每一根都晶莹可爱,仿佛没有骨头。

    冰凉的手指抚上去,绵软的触觉让人仿若置身云端。

    梁寒眸色黯了黯,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见哥哥微微怔住,公主瞬间面红耳赤,小心翼翼地问:“温凝的脚臭吗?大家都说脚是臭的。”

    梁寒这才回过神,眸色恢复了冷清,静静道:“不臭。”

    公主生来便有淡淡的体香,是香甜水润的蜜桃香,不算浓郁,寻常人都不会闻到,可一旦凑近,这种香味便不容忽视。

    梁寒心觉自己太过僭越,因为这种蜜桃香他日日都能嗅到。

    公主每晚都要抱着他,即便只能待一会,也等他手暖之后才会离开。

    洗完脚,公主整个人舒服很多,躺下去给哥哥暖被窝,看着床下忙忙碌碌的哥哥,眉眼弯成了月亮。

    梁寒将公主的兔头鞋洗干净,支起柴火,将洗干净的衣物放在火上烘烤。

    等到鞋子能穿了,公主被绿袖匆匆带走,梁寒回到床上,被窝里都是公主的蜜桃香。

    ……

    公主天生体暖,不易患风寒,可皇后的侄女张婵身娇体弱,春日里坠入池塘着了凉,断断续续养到盛夏才慢慢好转。

    张婵知道自己的姑母虽是皇后,可姑父并不常来坤宁宫,却常去婉妃娘娘的月安宫,连下人都说婉妃是个狐媚子,更得圣宠。

    姑母与婉妃不和,温凝还日日与自己争吵,明明大家都掉下池塘,可温凝像个没事人一样,没两天身子就好了,自己却病了许久,日日喝药。好几回姑母以她生病为由,请姑父来坤宁宫看望,姑父却总有若干种理由搪塞。

    张婵恨死了温凝。可姑母私下劝她不要心急,将来她是要嫁给四哥的人。

    四哥俊美无匹且才华出众,还有爹爹和姑母的支持,在几个皇子中是最有机会继承皇位的。

    他们张家的嫡女,生来就是给赵家做皇后的。

    姑奶奶是先帝的皇后,姑母是当今陛下的皇后,而她也会是未来的皇后。

    至于温凝,公主出降只有下嫁与和亲两条路,张婵就等着她哭哭啼啼上花轿,嫁给形貌丑陋的邻国老皇帝或者那些上不得排面的庶子平民。

    公主两月前舍身救太监一事也传到了张婵耳中,张婵笑得差点撅过去,又听闻公主闲时常去臻顺门外看内操军演练,张婵急急忙忙换了身明艳的衣裳,打算前去嘲讽她一番。

    芳福宫花园内有个很高的凉亭,公主每次过来都会到此小憩。

    一方面夏日天热,高处的风很是舒爽,另一方面,隔着高高的宫墙,从这里还能看到内操军训练的场面。

    虽然臻顺门外乌压压的,压根看不清人脸,可公主一想到里面有一个是哥哥,心情就会格外愉悦。

    张婵哼哧哼哧地爬上凉亭,累得满头大汗,发髻歪倒在一边,一张小脸晒得黑红黑红。

    公主也是容易晒黑的体质,但来过几次有了经验,每次都是全副武装,帷帽和纱裙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点皮肤都不会暴露在日头下面。

    张婵不懂,硬是逼着嬷嬷给她穿鲜亮的红裙,结果在烈日骄阳之下热得一身汗。

    看到公主赤足在亭中纳凉,整个人无比惬意,张婵顿时怒火中烧,上去掀了她的帷帽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洁白的雪纱落下脏兮兮的脚印,公主瞪大眼睛望着她:“你做什么!”

    张婵装作不知道,笑道:“我当是谁这般无礼,见到本小姐竟不上前跪拜,原来是温凝你在这,怎么样,太监好看吗?”

    公主上下打量她,鼓着腮帮没好气道:“比你好看。”

    张婵自小容貌姣好,生下来便是珠环翠绕,尊贵的身份摆在那,没有人敢说一句不好,只有公主见不惯她这副跋扈模样,更不会像旁人一样说好听的话来讨好她。

    公主嘴皮子利索,在长辈面前嘴甜如蜜,连向来古板严肃的首辅陆鼎也欢喜这个孩子。

    可嘴甜也分人,面对张牙舞爪的张婵和她那个整日阴阳怪气、爱拿身份压人的姑母,公主敷衍的本事也一流。

    张婵一边令下人在一旁扇扇子,一边道:“听说你宫里的小太监犯了事,姑父要罚他,你竟然上前去挡棍子,堂堂公主对一个下人这般维护,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和公主相关的事情,月安宫的人不敢往外传,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日的情形,宫人们自己也糊里糊涂,谣言一层层传出去,落到张婵耳中便成了这个说法。

    公主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是笑掉大牙了,你瞧瞧你自己!”

    张婵比公主大一些,开春后已经开始换牙,下颌门牙昨天刚掉,空缺了一块,说话都有些漏风。

    张婵知道换牙很丑,没人敢当面取笑,听到温凝这话,直接气得跺脚,“我没牙也能当皇后!你天天看小太监,以后就嫁给小太监了!”

    温凝也被她气得满脸通红,“嫁小太监怎么啦!我就——”

    一句“嫁小太监”被绿袖死死堵在口中。

    张婵差点笑岔气,不过她谨记姑母的话,不和温凝在这些小事上计较,眼看天气炎热,扇子也不济事,张婵不愿意再此多待,气势汹汹地回去了。

    绿袖捡起地上的帷帽掸了掸,可是已经脏了,无奈地叹口气道:“公主,天儿热,咱们等夏天过了再来见哥哥吧。”

    公主最是怕热,可每次出门都要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非但如此,还要在日头底下走这么远的路,如今还得受张婵的嘲讽,绿袖实在心疼不已。

    公主凭栏,往臻顺门外的军队望了一眼。

    昨日她又做梦了,梦到哥哥背着她逛街市,满街的姑娘都看着哥哥流口水,醒来的时候,公主自己的嘴角也湿漉漉的。

    内操军的训练于酉时结束,烈日还在头顶。

    公主的帷帽不能戴了,只能用衣袖挡住阳光,一路小跑下了凉亭。

    梁寒是天生的美人皮,即便日日在校场风吹日晒也不见黑,灼灼烈日和赤衣黑甲之下,愈发显得肤色冷白若雪。

    短短几个月内,少年已在内操军中脱颖而出,两两对战之时,无论是力量、准头还是反应能力皆不落下风,许多在军中训练五年的内官都不是对手。

    好在内操军中的太监身负保护内宫之责,与真正的军营一般无二,少有谄媚攀附与落井下石,梁寒一路走来也没有惹来太多红眼和非议。

    臻顺门下,少年眉目英挺,般般入画,冰冷的铠甲描摹出挺拔颀长的身形,而那一双冷冽凤眸亦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势。

    公主以衣袖蒙脸等在芳福宫外,直到面前覆上一层黑色的阴影,这才欣喜地放下双臂,抬起头:“哥哥!”

    梁寒牵着公主往月安宫的方向走,“公主今日怎么没戴帷帽遮阳?”

    公主哼唧唧道:“被张婵那个小坏蛋踩脏了!真羡慕哥哥,旁人都晒得黑黝黝的,只有哥哥怎么晒都白。”

    少年眸色微暗,默默换到落日的方向。

    余晖洒在他的侧脸,长长的人影笼罩在公主身上,换得片刻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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