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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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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婉没开手电筒, 借着应急灯和一点点月光的照明往前走,一本正经地说:“范老师给我提供了几个地点。”

    越明时的大脑还在重复之前的魔性唱词,慢了两秒才回答:“你们还交流这个。”

    “范老师说我现在是成年人了, 可以知道。”

    “他还给了我一罐无糖软糖, ”姜婉接着说, “说担心我年纪轻轻就得糖尿病。”

    其实姜婉全家都担心过这个问题,可姜婉的身体对此有话要说。

    首先,姜家没有糖尿病的遗传病史;其次,姜婉的胰腺β细胞比常人活跃得多,分泌起胰岛素来就跟她吃甜食一样兴奋,血糖水平和一般人没有什么两样。

    换句话说,是天生能配合姜婉吃糖狂魔特质的体质。

    越明时还在回忆姜婉在医院接受检查时医生那惊讶的表情, 姜婉已经停了下来。

    “前面就是一号夜谈地点, ”姜婉压低声音说,“听说王老师和柳老师还偷偷来过这里感受气氛呢。”

    她说着,举起手里的电筒, 蹑手蹑脚往楼梯间旁边的角落靠近了一段,而后突然举起手电筒、推动开关,冷斥:“你们哪个班的?”

    角落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一个拉着另一个就往楼梯上跑,头也不回, 窜得慌不择路。

    姜婉没有追, 她默默地关掉手电, 转头问越明时:“你看见了吗?”

    电筒打到那两个人脸上时,分明就是熟悉的面孔——王老师和柳老师。

    ……就是说, 为什么这两个人要这么入戏地逃跑?

    姜婉探头往楼上看去,还能听见那两人慌乱的脚步声自空旷楼梯间里传来的回音, 不由得乐了:“你说楼上有没有人?”

    实验楼实在是个受欢迎得过分的地方,一来因为僻静,二来有气氛,三来就是地理位置——它离教学楼太近了,一两百米的距离就能走到,对学生们来说非常方便。

    姜婉也露出赞同的笑容,拿出手机给王老师打电话。

    接着就是慌乱嘈杂的脚步声,听起来被惊吓到的人比刚才更多了。

    姜婉小跑上前,推着越明时往刚才王老师柳老师藏身的地方走,边饶有兴致地说:“王老师挂了我电话。”

    越明时想说点什么,但人已经被推进那个狭窄得需要人弯腰的小空间里去了。

    姜婉紧随其后地挤了进来,灵活得像是一只猫。

    她一坐下就打了另一个电话:“范老师?我有点事,今天去不了实验楼了。”

    漆黑的环境中,感官被无限放大,越明时连姜婉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导致他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姜婉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姜婉这么一说,范老师很快又会提起电筒来巡逻,现在已经很热闹的实验楼即将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而且,姜婉还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们也感受一下氛围。”姜婉说着,把手机调成静音,又熟门熟路地把越明时的手机拿出来做了同样的操作。

    “是啊,什么氛围呢?”姜婉笑吟吟反问。

    越明时又沉默了几秒:“只会吓到范老师。”

    “那可说不好,再说,不是很有泉外的风格吗?”姜婉语气轻快地说完,开始找糖。

    “只是你觉得有趣而已。”越明时实话实说。

    本来还在掏糖的姜婉停下了动作,她带着笑意问:“你还记得上一次你说这句话时,后面一句是什么吗?”

    越明时不记得,他又不是姜与岸,随身携带一个记仇用的死亡笔记本。

    “我哥其实还挺操心你,”姜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有些和你的对话,他也都告诉我了。”

    越明时立刻无视姜婉身上传来的热度,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在姜与岸面前说过什么不能说的话、被姜与岸拿去找姜婉打了小报告。

    “婚姻,恋爱,青梅竹马,朋友,邻居,陌生人——不是我选,是姜婉选。”姜婉不紧不慢地重复一遍,问,“——这是你说的吗?”

    这句话越明时在对姜与岸说时,只觉得是很普通的发言。

    但从姜婉口中复述一遍,就顿时让他耳根发热、如坐针毡,好似偷偷写的中二小说被人发现了似的。

    ——这明明就不是一句会让人觉得害羞的话啊?

    “是你说的,还是姜与岸编的?”姜婉又重复了一遍。

    “……”越明时不想知道。就像他早上也不想知道姜婉说“我和越明时?”是什么意思,就像他在姜婉生日那天不想知道姜婉为什么没有生日愿望。

    但姜婉并没有真让他回答,而是直接说了下去:“我不选。”

    姜婉不选,就是保持现状。越明时对此表示满意。

    然后,姜婉一边剥糖一边轻快地说:“你来选,我会告诉你答案。”

    越明时一噎。

    “如果我也不想选?”他问。

    “不行,”姜婉独断专行地说,“刚刚我哥转告我的那句话前面,你还说了‘只要姜婉觉得高兴,怎么样都可以’吧?姜婉现在觉得高兴的就是让越明时选。”

    “……”越明时决定回去就鲨了姜与岸。

    但在鲨了姜与岸之前,他得先解决姜婉的提问。

    越明时措词:“我和你认识马上就要十五年。”

    “嗯。”

    “每天、每周都能见面的十五年。”

    “嗯。”

    “十五年能变成五十年、一百年……”越明时停顿了一下,“只要能这样,什么都可以。”

    “嗯……”这回姜婉拖长了尾音,她思考了片刻,说,“你还是没有选。比如说,你想和我做一辈子的邻居?”

    越明时点头:“可以。”

    姜婉笑了:“不行,这不是选。考试时的单选题怎么选,你现在就怎么选。”

    “……”

    “这样吧,”姜婉说,“a陌生人,b邻居,c朋友,d好朋友,e谈恋爱。这样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如果说此刻越明时能立刻获得一个技能,他想学习电视剧里的角色那样一秒就不省人事。

    ——好过面对姜婉明显别有目的的拷问。

    “选完,”姜婉开始掏兜,“——我就给你一颗糖。”

    “……如果我选错?”

    “于我而言,这道题没有错误答案;”姜婉顿了一下,她的声音更近了,也更笃定了,“所以,你心目中有错误答案,是吧。”

    “……”

    “那就场外援助,划掉一个错误选项吧,”姜婉很大方地说,“帮你划掉a。”

    越明时两秒钟后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为此松了口气。

    “再给你一个提示,”姜婉又说,“你其实早就答过这道题了。”

    越明时的肌肉都绷紧了,他转向姜婉的方向,脱口而出:“什么时候?”

    & aiz-oi toujours”姜婉说。

    “……”越明时刚刚想说爱是一种宽泛的情感,侧面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正要到楼梯间底下时,楼上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脚步声的主人一顿,调转了方向,先上楼去了。

    目标这么明确,绝对是来巡逻的范老师。越明时肯定地想。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在走神,好让自己能不被困在这个楼梯底下的狭小空间里。

    “越明时。”姜婉戳他的脸颊。

    越明时下意识抿住嘴角:“……我选f。”

    姜婉“唔”了一声:“f选项是什么?”

    “f姜婉的所有物。”

    一直在这段对话中显得游刃有余的姜婉没有立刻接话,但越明时听见她笑了。

    过了几秒钟,姜婉才开口:“解析一下选项f?”

    “你说过,父母不应当觉得孩子是自己的所有物,任何人都不应该这样看待另一个人。”越明时对这段话记得很清楚,“但是没关系,你可以这么看待我。”

    姜婉又笑了:“等等,我现在要自我反省五秒钟。”

    越明时:“……”死刑居然还不立即执行。

    在越明时的感知中起码过了半分钟后,姜婉才再度开口:“因为我刚刚才发现,我虽然尊重其他人作为独立的个体,但好像对你——嗯……我确实会觉得‘越明时是我的’。林悦的系统说你对我的好感度只有96,我立刻就觉得不高兴——越明时对我的好感度怎么可以不是100?”

    越明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这样确实不好,违背我平时的观念,”姜婉顿了顿,又很理直气壮地说,“但恐怕我是很难改正了。所以,我可以这么想?”

    越明时无端觉得嘴唇发干,他几乎是无意识地舔了一下,意识到的瞬间又飞快收回动作:“你可以。”

    “其实我本来想听到的是别的答案,”姜婉若有所思,“比如e,然后我就可以把糖给你,再亲你。”

    越明时:“……”这是可以这么轻松就说出口的话吗?

    姜婉沉思了一下,把糖塞到越明时手心里,却没有凑近,而是反方向探出去看了看外面。越明时松了口气的同时,死死控制住了想去碰姜婉的手。

    片刻后,姜婉蹑手蹑脚地回来,用气声说:“范老师带着两个学生从楼上下来了。你知道这时候我们作为泉外学生应该做什么吗?”

    越明时满脑子都还是姜婉刚刚的那句话,不假思索地说:“跑。”

    姜婉侧身按住越明时的一侧膝盖,笑得意味深长:“不,一个合格的泉外学生当然要选择顶风作案。”

    ……

    “范老师,我们真是去切磋解题技巧的!”

    “就是,你看我们都只带了文具啊!”

    范老师冷着脸:“那怎么不带书和笔记本?谁让你们在墙上切磋解题技巧?知道那墙一个礼拜前刚刚那重新刷完吗?知道那墙一学期得刷多少次吗?”

    “那不是我们也会有别人嘛!”

    “对啊,与其让他们写情情爱爱,不如让我们用微积分来感化诸位同学们!”

    范老师充耳不闻:“少啰嗦,回去写检讨,下次重刷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俩,让你们体会一下刷墙有多不容易!”

    “还有这种好事?!”x2

    范老师心头一梗,正要再教育几句,突然听见楼梯间底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警觉地一个回头:“谁在那里?几班的?”

    过了几秒钟,有人说:“高三三班,越明时。”

    范老师:“……姜婉呢。”

    “在呢。”姜婉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她说着就想探头出来,才堪堪冒出一个头发凌乱的后脑勺,一只男人的手就迅速伸出将她扣了回去。

    “你们在干什么……”范老师立刻大为头疼,明哲保身,“算了,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我走了,别迫害到我。”

    两个在墙上写微积分的学生还在十足好奇地探头探脑,但范老师毫不留情地揪着他们俩走了。

    黑漆漆的楼梯下满是咖啡奶糖的味道,坐在越明时腿上的姜婉正在摸黑整理越明时卫衣上被扯乱的系带。

    但才理到一半,她就又拽紧了越明时的领口,说道:“你知道吗?量子力学里,‘观测’本身并不会导致微观粒子波函数的坍塌。”

    越明时不明所以:“嗯。”

    “但如果你是观测者就会了,”姜婉抵着越明时的鼻尖,“你的观测目光里‘信息’太多了。”

    越明时抬眼看着因为坐在他身上所以高出一截的姜婉,无奈地想:量子力学是这样用的吗。

    于是他说:“心理学里的霍桑效应说,意识到被人观察的对象会刻意地改变自己的行为。”

    “你想说,我在关注你,才会知道你在看我。”姜婉盯着他的眼睛,边笑边问,“怎么,越明时觉得不满?”

    “……没有。”

    姜婉有点满意,刚要低头再奖励越明时一下,就听见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越明时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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