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现在与过去的幻影
少年躺在地上, 仰面看向天空之中的绮丽景色。
魔力如同极光一般在空气中形成绚烂多彩的波动，最终又像流星一般坠落，在极为接近地面的某处悬空的位置，汇聚成一个焦点。
很显然, 这并非实体, 而是类似于透过空气中的水滴分解阳光，将所形成的彩虹倒影折射于半空中, 这是一种将魔力所构成的非实体物质让肉眼观测到的现象。
空中悬浮着一只金色的杯子, 它比一般的杯子大, 已经近乎脸盆的大小了，却比少年所想象中的圣杯小太多。
六道悟子合上眼，阻断光学视觉的干扰, 让自己透过物质世界, 直接看向能量层的世界，看向圣杯的本源之处。
他将自己的精神也投入进去, 如同一段数据流, 一束光，一股纯粹的能量, 沿着他之前利用暗杀者留下的后门作为通道接入进去。
正如斯佩多之前形容过的亡者世界，那里是似乎很近, 又实际非常遥远的某处。按道理能量形式的精神传导速度应该极快，然而在感知之中他似乎前行了很久很久，才终于透过一个‘孔隙’穿过一片由纯粹能量体与未知物质所构成的‘界面’，来到一层如同大气层一般包裹着世界的‘壳’的另一侧。
很难形容这里，这里已经不是物质世界, 他所‘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一种‘转译’, 通过记忆中的知识与感知力将周围未知情报转换成自身可理解形式的情报。实际上, 这是个更抽象，充满了未知的空间。
在他自身的想象之中，这里极为宽广，一个犹如在水银色的海面上漂浮着云层的辽阔世界。
在脚下，是极高密度的流动着的能量，一种接近世界最本源形式的难以描述的物质。
在这之上，有一些盛放固定信息的锚点——也就是英灵座！
——原来不仅实体世界可以设立锚点，在另一侧，纯粹的能量河流之上也可以设立相似概念性坐标！
他向前望去，在正前方以及左后侧各有一个英灵座，想必其中之一就是暗杀者哈桑的英灵座。
“固定坐标的是某种庞大的集体意识，这大概就是精神类信仰之于神灵的重要性。”
活着的人对英灵的概念与看法能够影响英灵，这是来自实体世界的锚，也就是孔的内侧对于精神体的固定作用。
就像镜像一般，在孔的外侧世界之中有着与世界内侧成对的存在，那既是某种集体意志，它同样起到了反向的锚定作用，集体意识通过与英灵建立契约的方式锚定英灵，契约的体现方式既为英灵座。
“圣杯系统不是人类的发明，魔术师只是在研究世界真理的时候触及到了世界的本质。这是一种规律，一种平衡原理，世界为了维护本源而采取的自救行为，就像有病毒入侵时候派出白细胞一般的自愈系统。”
少年感慨道。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正的理解了，有可能离开这里后他会再度陷入困惑。他现在能够一下子了解这么多是因为他身处这一环境中，他本身就置身于庞大的信息流，周围的一切都在时刻反馈给他情报。
仿佛你置身于海中的时候，仿佛你拥有了整个大海，但当你离开之后，你所拥有的只是身上所沾染的那么一些海水而已，大海当然不属于你，这只是你置身于海中的错觉而已。
这对于男孩来说并不是重要的事，他此时此刻来到此地，不是为了探究这个世界的本质，他不是魔术师，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
他来这里，仅仅是为了——
……
…………
“名为五条悟的男人曾来找过暗杀者，恳请对方跟自己建立联系。他试图借此渗透圣杯系统。”
言峰绮礼其实很想试试对英雄王说，那个人想给哈桑供给魔力这类话，但很快他意识到圣杯已经出现，如果太过节外生枝花太多时间在取乐上，反倒会因小失大，耽误正事。
如果他花费了太长的时间用于解释，导致少年完成自己的所有目的后及时抽身而去，那最终自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只会直面一个无能狂怒的英雄王而已。
所以最终他还是决定直奔重点，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事。
“渗透圣杯系统？”
显然，英雄王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新颖的说法。
“具体怎样操作我不太清楚，但是似乎通过跟暗杀者建立某种联系，在暗杀者回归之后，他就能够接入圣杯系统。只要抉择出最终的胜利者，圣杯显现，他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令人意外的是，之前明显相当恼火的英雄王，反倒在听完神父的解释后平息了愤怒。
“我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了，那家伙，是笨蛋吧。”
英雄王看向不远处已经在实体世界成型的圣杯，心情复杂。
言峰绮礼道：“抱歉，王，请恕我驽钝，他的真正意图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像老师一样达到根源？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英雄王就不会用这样的口吻感慨了，要知道吉尔伽美什一直对魔术师们的远景冷嘲热讽，嗤之以鼻。
“哼，他是个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家伙，实际上他比你想的更普通。”
吉尔伽美什回答道，
“你陷入了一个误区，不要把问题想的太复杂，从最简单的层面去思考，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你认为在圣杯战争之中失败的英灵去了哪里？”
构成英灵身体的纯粹的魔力流入了圣杯，英灵绝大部分的精神与意志却回到了英灵座之上。
也就是说，圣杯所联通的那边的世界，就是英灵本体所在的位置，也是英灵座所在的位置。
言峰绮礼有些明白了：“难道说……？”
“他也许只是想见一面故人而已。真是，这样的事，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
吉尔伽美什感慨着露出怀念的表情。
“大概是怕我会狠狠揍他也不一定。”
那么，我对圣杯所许下的愿望，自然也只有那一个了。
英雄王这样想。
“你是第一个抵达此处的人，既不是英灵也不是御主。”
有着爱丽形象的某个存在出现在少年眼前。
“让人惊讶，无论手段为何，你也同样抵达此处……现在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六道悟子的表情不为所动，他抬起手比成枪形，指向对方的额头。
“不要试图采用情报伪装，在信息的世界，我是无敌的。”
爱丽的表皮碎裂，一块又一块脱离，一个女性形态没有五官的人形流体物质显露出来，她与水银云雾一般的信息的海洋相连接，就像银色的海的一处凸起，一个人形的拟态。
“啊……为什么会发现？正常来讲，不是会认为我就是圣杯吗？明明，一切都完美再现了……圣杯的情报流……”
六道悟子笑了：“我说过，在信息的世界我是无敌的。”
每个幻术师都有其擅长领域。
如果弗兰师傅擅长的是感官欺诈，库洛姆师叔擅长的是幻术实体化，那么他六道悟子所擅长的就是获取准确信息，洞穿真实。
六眼在他不仅仅是一种咒术，而是一种观察能力，一种对世界的理解方式，他最重要生存技能之一。
看，对他来说就是读取情报，只要他置身此处，便对此处近乎全知。
“你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所以在我这一异物入侵的时候立即做出反应，所谓的实现愿望，其实只是试图将我的精神排除此处的一个接入点。”
少年感慨道。
“你是什么？某种的集体意识？不对，似乎是某种更为庞大的情报体？”
“我是……盖亚……”
盖亚？大地？大地的意志，难道是，这颗星球的意志？
他之前的推测有误，锚定了英灵的不是这个世界的有智之物的群体精神，而是一种一直存在，接近宇规律与客观事实的规则，上升到精神意识形态的一种表现！
少年制止自己暴走的思维继续推导下去，他意识到这是超越自己现有基础可以理解的超出界限的知识，思考太深说不定反倒会被知识本身抓住，陷入某种疯狂。
在意识到了对方是什么之际，他同时意识到了自己不能跟这样的存在继续对话。对话也是一种情报交流，与这样庞大的信息体信息交换，很容易被吞没，也就是所谓的情报污染。
“抱歉，我很快就离开，请让我完成最后一件事。”
说着，少年将手插入自己的胸口之中。
他从中拽出一只手！紧接着，是胳膊跟躯干，他从‘自己’这一情报体之中，拉出来另外一个情报体——
那，正是他的前身，咒灵五条悟！
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少年体内处于沉睡姿态，近乎融入他精神之海的过去的五条悟，被他在此时拖了出来！
也许是环境的问题，这里极为适合精神体稳定的存在。如同重新接触到水而苏醒的植物种子，这一个五条悟睁开了眼！
六道悟子朝另一个自己的伸出手，他的双手贴上对方的面颊，难得流露出温柔的表情。
“我果然还是想与你再见一次。哪怕你是逝去的幽灵，来自过去记忆的幻影，我还是不想就此与你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