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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万物相生克 陷情何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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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一缕晨光映照在一处新坟上,用温热的日光照拂着潮湿的泥土。新泥未干,青草未覆,坟前的墓碑仿佛仍留着刀刻时的火星。秦素素便躺在此新坟之下,将少女芳华定格在深秋之中。

    尽管朝阳尚不能晒干新坟,但时间终会让这里没于荒草,从与周遭,正如她在人心中的念想一般,终会被时光慢慢吞噬。

    坟前站立的两男两女在阳光爬向肩头时,也仿佛从石化中慢慢复苏,在坟前再鞠躬三次,毅然转身,不再回望。

    行至山下,赵溯看了一眼嫣儿道:“嫣儿姑娘,如今焚音堂已灭,姑娘也不必再听命于他人,东篱别院自是不需再去了,却不知姑娘有什么打算?”

    嫣儿深情地看着赵溯,幽幽地道:“嫣儿十三岁被堂主带入焚音堂,而今已整十年,实极为厌倦江湖之事,如今可自主而行,便只愿找一处不认识嫣儿的地方,重新活过。”

    赵溯闻言道:“如此,赵某便在此预祝嫣儿姑娘平安顺遂,如你所愿。”

    嫣儿看了一眼赵溯,又望了一眼崔晴儿,欲言又止。终不再言语,向众人施礼道:“嫣儿在此别过,愿赵少侠一生喜乐平安。”说完,再不回头,转身而去。赵溯抱拳回礼,默默地看着嫣儿离开。

    沈巽一直双手抱肩看着二人,此时见嫣儿离开,便又望向崔晴儿。

    赵溯看了一眼沈巽,又望了一眼崔晴儿道:“崔姑娘一直受赵某连累,且她不会武功,我担心她返家路上遇险,如今探查星月教一事尚无其他线索,我想将其送回赤炼门,不知凤酉是否同行?”

    沈巽冷冷地道:“也可,我与范生同去。”

    崔晴儿听赵溯言及要送自己归家,脸上一红,道:“并不是赵大哥连累晴儿,而是晴儿一路上都是赵大哥的累赘,不如,赵大哥让我自己回去吧,你们二人要追查星月教,也是刻不容缓之事。”

    沈巽听闻,面向赵溯道:“如此甚好。”

    赵溯轻笑道:“凤酉莫要说笑,崔姑娘并不比你我,怎能让她孤身上路。”

    赵溯不愿崔晴儿因自己特意相送而感到为难,便回过头来对崔晴儿道:“赤炼门与悬意门同在临泓,师父六十大寿将至,送姑娘回家后,我也想去悬意门一趟。虽师父已经将我逐出师门,但师父教养之恩,赵某却不敢忘,终是想当面磕头祝寿,了此师徒之缘。”

    说到后来,赵溯的眼中已流露出落寞之情。

    崔晴儿见此,便不再坚持,道:“那如此,晴儿在此谢过两位公子,有劳了。”

    赵溯笑道:“经过几天的患难,你我之间无须再说如此客气的话了。”

    崔晴儿也淡淡一笑,三人同行向谷城而去。

    过了谷城,前方道路甚是平坦,崔晴儿之前是被黑龙帮掳去,又走得是水道,所以延途并未留心,此刻赵溯带她从陆路而行,所经市镇较多,崔晴儿一路忍不住东张西望,对诸事都感到极为新奇。

    一日,三人行至一处名为“离城”之地,此处离临泓仅二百余里,赵溯计算约三日可至,故也放松心情,决定在此逗留一日,带崔晴儿游玩一天,以慰其好奇之情。

    崔晴儿因体弱多病一直被曲凤霞“关”在家中,极少有机会可以在外游玩,听闻赵溯要在此逗留一日,极为开心。但她自小不善表达,虽与赵溯相处多日,交谈之时不再动不动就脸红,却也不知如何表达谢意,这日傍晚便想着一个人去街市逛逛,欲为赵溯买件玉佩,以表谢意。

    离城是个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县城,共有四处城门,日常出入较多的为北门,出了北门便是一座过江之桥,过了桥前行不久,便有一座风景奇秀的山峰,唤作“兽齿山”,因此山山顶类似猛兽两颗獠牙而得名。

    奇特的是,此山左右峰的地形地貌差异较大,左峰虽险奇,但无茂林,却有小路可通山顶,而传说右峰中有巨蟒等物出没,且山洞较多,再加上丛林茂盛,愈发鲜有人行。更怪异的是,右峰中时常传出巨大的吼叫之声,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更让人望而却步。所以这兽齿山形成了极为奇特的现象,便是左峰时常有人扶老携幼,举家欢游,而右峰却毫无人迹,望之阴森。

    崔晴儿吃过晚饭,便推说自己头疼要早点儿休息,便回了房。不一会儿,便从客栈后门走出,向离城的街市走去。

    傍晚的离城,分外的热闹,因此城三面环水,故城中有一处大湖,湖面宽阔,一眼望不尽归处,离城的街市便延湖而设。

    湖中央有一处小岛,名为离心岛,岛上建筑雕龙画凤,却是离城有名的风月场所,离城因兽齿山及离心岛而远近闻名,虽此时已是深秋,寒风四起,但夜市仍是人来人往,喧闹异常。

    崔晴儿从未尝试过独自一人逛夜市,内心又害怕又兴奋。为了方便出行,她换了一身男装,看起来极为俊秀。

    离城的夜市里有许多卖花灯的小摊位,花灯虽是节庆所持之物,但因到了湖上,花灯既更显艳丽,且有照明的功效,所以离城夜市倒是一年四季都有卖花灯的。

    这些花灯有的做成龙头,有的扎成亭台,多以竹条或木条做骨,外面糊以绢布,再好些的以绫绢包裹,轻薄透明,绢上画有鸟兽鱼虫,形状不一而足。

    崔晴儿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花灯,一阵欣喜,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觉得哪个都精美绝伦,爱不释手。

    一位小摊主看着崔晴儿长相俊美,衣着华丽,殷勤地上前招呼道:“这位小公子,来看看我这蟠螭灯,我这灯可以说是灯中之冠,这可是街上‘千笔手’善印堂的手笔,雕工精美,绢面秀绝,小公子带此灯上岛,那肯定赢得最多‘美人莲’啊。”

    崔晴儿见此人所持花灯果真精美,灯的四角雕有长须龙头,向四周张望,花灯的骨架笔挺,四面各以绫绢扎实。绢布上绘有一种怪鱼吐水之画,因灯内蜡烛燃烧形成的气流,那大鱼便如同活了一般,不断旋转、彼此追逐嬉戏,甚为有趣。

    崔晴儿心神都被这蟠螭灯吸引,并没有注意小摊主说的话。小摊主后面所说的其实是离心岛上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这便是岛上的风月女子会因上岛客人手中所持之灯来判断客人身份地位,这也不难理解,所持之灯越精致,代表所费越多,便证明其人多金,这倒是最好辨别客人财力的方式。

    上了离心岛,便要过三道门坎,才可得见岛上花魁。其一为“文关”,其二为“武关”,其三为“情关”,三关过后,岛上的美人便会向过关之人投掷以绢花制作而成的“美人莲”,获得美人莲最多的人便可邀约岛上的头牌“李秋姬”相见,听其抚琴一曲,不过“李秋姬”尚未梳栊,却不能在其房中过夜的。

    小摊主见崔晴儿是个年轻公子哥,便开始兜售最贵的花灯,自然希望买主为了博美人一笑而花重金买灯。

    崔晴儿指着喷水的大鱼图案问道:“不知这是何物?”

    小摊主一心想忽悠崔晴儿买这个“镇店之宝”,极为殷勤,见崔晴儿问询,便笑道:“这种鱼名为鲸,是大海里才有的,这种鱼奇大无比,据说呀,这鱼浮出海面,就落潮,它要是沉到海底,就涨潮。而且这种鱼的背上有一个孔,会喷水,就像我这蟠螭灯上画得一模一样。”

    小摊主见崔晴儿听得入迷,甚受鼓舞,又指着蟠螭灯上四角的神兽道:“公子可知此为何物?”

    崔晴儿仔细看了一下,茫然地摇了摇头。

    小摊主道:“这种神兽叫蒲牢,是龙的第四个儿子,也住在海上,不过他特别怕鲸鱼,只要见到鲸鱼就要吓得大吼大叫,所以好多大钟的钟钮都刻画着此物。”

    小摊主又道:“公子一看就是中原人,估计鲜少到海上,所以不识。也不怪公子,就算是我们离城这样的地方,也没几个人知道的。我是幼年在海边长大的,这些海边趣闻却知道不少呢。”

    崔晴儿见此灯精美,又极有趣味,甚是喜爱,问道:“不知此灯要价多少?”

    那小摊主上下打量了一下崔晴儿,知道遇到钱多人傻的主儿了,便笑嘻嘻地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整条街便只有我这蟠螭灯最为精美,这可是‘千笔手’善印堂费时一月方制作而成,怎么也要二十两银子。”说完心虚地偷偷拿银瞄着崔晴儿,生怕自己狮子大开口再把这傻公子吓跑了。

    谁知崔晴儿听说,便从怀中掏出钱袋来,从中抽出一锭金子,对小摊主道:“但我随身只带了金锭,却无银两,不知可行吗?”

    那小摊主见崔晴儿所拿的金锭足有十两之重,高兴万分,忙点头道:“可行,可行,小公子稍等,我马上去换了碎银子给你。”

    崔晴儿身上的金锭正是古樱婵所赠,古樱婵得朝廷赏金足有千金,其一应物品基本是自给自足,都不知这黄金有何用,当日崔晴儿和赵溯离谷之时,便装了一大包塞给崔晴儿。崔晴儿因从小未烦恼过金钱之事,也不以为然,便欣然接受。

    今夜出来之时,便随手拿了三锭塞到钱袋之中,却并不知这三枚金锭价值几何。

    小摊主一溜烟地换了碎银给崔晴儿送来,恭恭敬敬地将花灯放到崔晴儿手中,随他而来的还有一艘游船的船家。市场上的小生意人本就互通消息,小摊主这儿来了一个大金主,自然引得其他生意人也都来招呼。

    小摊主边把碎银子给崔晴儿包好,边对崔晴儿介绍道:“这位小哥叫崔二,他的画舫也是这片湖里最漂亮的,公子面生,是外地来的吧,这会儿时辰差不多也该上岛了,不如就让崔二带公子上岛?他口才好着呢,一路上还给公子讲讲咱们这离城的俗典故。来,公子,你可收好了,这一大包,怪沉的,公子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啧啧,这气度就是不一样。”

    这小摊主机灵得很,几句话便已送着崔晴儿上了崔二的画舫。崔二一撑杆,画舫便稳稳地向湖心而去。

    此时崔晴儿才发现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地上了画舫,手中还持着刚刚买的蟠螭灯和兑换的碎银。

    “外面风大,公子可要到棚里坐坐?别看我崔二这画舫不大,但我敢说是整条湖上最漂亮的了。”崔二见崔晴儿一脸懵懂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崔晴儿听崔二介绍自己也姓崔,很是高兴,对崔二道:“这位船家也姓崔?却和我是本家,真是有缘。”

    崔二听崔晴儿说话,已知这公子哥怕是很少出门,很是单纯可爱,便也笑道:“是吗?那真是太巧了,崔可不是大姓,有缘,真是有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啊?”

    “在下崔,崔日青。”崔晴儿突然想起自己身着男装,便将自己名字的“晴”字拆开,作为化名。因从来没有骗过人,此时虽只是不得已隐匿姓名仍觉得有些难为情,不禁脸红起来。

    崔二见崔晴儿扭捏得像个大姑娘,不禁大笑起来。怕崔晴儿尴尬,清了清嗓子,扬声唱道:“一年能有几个春,一日能有几时晨,一生年岁有定数,何必自扰做庸人?”

    崔晴儿听着崔二的歌声,望着浩如烟海的湖泽,心中升起万千思绪。

    她本是江湖上四大名门之后,但却因自小体弱多病,刚会吃饭便要伴着吃药了,别说学武,便是想像平常人一样生活也不可得。尽管曲凤霞从未和她提起门派后续无人之事,但她时常看到曲凤霞独自一人扛起门派大小之事,心中也自责无法为娘亲分忧。

    娘亲在其幼时也温柔以极,只是一个女子要独自扛起一个门派又怎能柔柔弱弱?自己尚可以万事依仗娘亲,而娘亲却又可依仗何人?

    又思及那次娘亲与她谈及婚事,崔晴儿刚到及笄之年,到赤炼门提亲之人就快要把门槛踏破了。但母女二人都知,来提亲之人目的为何,别说婚后会不会珍惜崔晴儿,曲凤霞甚至担心一旦自己身死,这些目的不纯之人甚至会为了得到赤炼门而谋害于崔晴儿。

    本来曲凤霞已经决意在弟子中选一知根底之人日后为崔晴儿夫婿,人选也差不多定了,便是七使之一的“悟道”使者查容舍。查容舍入门虽晚,但悟性极佳,深得曲凤霞真传。曲凤霞不只将赤炼剑法前十九式均已传授予他,而且也在“无意间”让他得窥自己所自创的赤炎剑法。此后,见其功法,果然大进,显见平时也是严学苦练。

    尤其是曲凤霞为了使门派在江湖中树威,所以一向严厉,对门徒严加规范,在外则偏护自己门派之人,甚至不惜乱开杀戒,以至于门徒中不懂其苦心之人,常仗着功法超于同辈而在江湖中飞扬跋扈,唯查容舍却深沉内敛、冷静克制,不惹是非,甚为难得。

    但赵溯的沉静有礼、侠骨仁心让曲凤霞更为折服,不只在年轻一辈中绝无仅有,就算放之几代江湖名门之中,也是凤毛麟角,让曲凤霞极为欣喜,心知女儿一生有靠。故早早地便定下了二人的婚事。

    崔晴儿自见到赵溯的那一刻起,便已芳心暗许,此生只愿与赵溯相伴。没想到世事多变,而今赵溯被逐出师门,而娘亲是绝不可能让自己嫁与非名门子弟的,二人未来如何,尚不可知。想到此处,崔晴儿不仅黯然神伤起来。

    “公子,可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了?”崔二见崔晴儿无话,脸色暗淡,便关切地问道。

    崔晴儿思绪被打断,一时恍惚。再想起刚刚崔二唱得民歌,突然释怀,何必庸人自扰,只要自己内心坚定,无论娘亲如何想,自己总是要与赵大哥一生相伴的,想到此处,顿时释怀,展颜道:“无事,多谢崔二哥关心,日青只是见这里风景旖旎,波光秀丽,便陶醉其中了。”

    崔二笑道:“公子看我们这湖光美,却不知离心岛上的‘李秋姬’更美。”

    崔晴儿不明所言,道:“李秋姬是谁?”

    崔二一愣道:“公子不会没有听过‘李秋姬’的名号吧?我从小在这离城长大,这离心岛是三年就会出一届花魁,但据那些公子们传说,这‘李秋姬’是这十几年来最美的,见她一眼,便可忘忧,见她二眼,万事不愁,见她三眼,烦扰皆休。”

    崔晴儿听言,忍不住笑道:“真有如此美吗?那我还真想瞧瞧去。”

    崔二道:“那崔二就祝公子好运了,祝公子今晚可与‘李秋姬’共渡春宵,按理说,‘李秋姬’今年也该梳拢了,就看公子有没有这个艳福了,哈哈哈……”

    二人言谈着,离心岛已到。

    崔晴儿放眼望去,这离心岛差不多有半个夜市那般大小,且有多处亭台楼阁。中间一栋楼阁最高,共有四层,三层为封闭楼阁,最上一层却是一处亭台,四面皆空,有栏杆相隔,想来如若在此上观景,定是视野辽阔,甚为舒适。

    此处楼阁上悬有一匾,名为“沁清坊”,内有丝竹之声,为清冷的秋夜增添了无限的风情。

    崔二送崔晴儿到此道:“公子,这便是离心岛了,你上岛之后,自有人招呼,崔二便要驶回了。”

    崔晴儿谢过崔二,付了船钱,便信步上岛。果然未走至多远,便见有两位清雅女子迎面而来,这两位女子见崔晴儿所提蟠螭灯极为精致,相互对视一眼,齐齐向崔晴儿招呼道:“公子,里面请。”

    崔晴儿知是应客之人,但见二人装扮不俗,心知沁清坊应自有别致之处,便随二人前行,绕过一处假山水池,来至沁清坊门口,此处已然灯火通明,此二人在灯光照耀下才发现崔晴儿如此俊美,不禁更加殷勤。一人道:“公子,抬腿,小心脚下。”另一人则痴笑道:“公子,可是第一次来?可有相识的姑娘?”

    崔晴儿听闻,看了一眼相询的女子,轻轻摇了摇头,道:“在下第一次到此,在此并无故人。”

    那女子莞尔一笑,道:“如此便请公子随小女子去雅室一坐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正是我们头牌李秋姬的梳拢之日,就看公子可有这缘份了。”

    三人说着话刚要迈步进入大厅,突然听到大厅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刀剑相击之声,二女面色一变,其中一人向崔晴儿施了个万福道:“公子随墨竹慢行,绿枝先走一步。”说完便舍下崔晴儿,快步向内走去。

    崔晴儿见大厅有异,也急走几步跟上,只见原本装饰优雅的大厅现在却是一片狼藉,三个男子在大厅中央斗在一处。

    拿刀的男子面目黝黑,两眼较常人要大,眼珠外突,满脸横肉。另一位男子温文尔雅,手持一柄亮剑,剑柄修饰精美,嵌有三颗玉石,崔晴儿因家中珍宝极多,故一眼便看出这三颗玉石玉质不凡,是上等之品。还有一位男子却赤手空拳,看起来似乎功法不济,左闪右躲,有时还要“哎呀”地叫上几声,但几十招过去了,那拿刀拿剑之人均在打斗中吃了亏,只有他却一直毫发无伤。

    崔晴儿仔细观察此人,见他面目清秀,眼神灵动,神采飞扬。只见他一会儿引着使刀之人击向使剑之人,一会又在一滑一摔之际将使剑之人的剑招破解。崔晴儿看多了武功招式,知道此人用得应是类似醉八仙一样的功夫,看似滑稽,实则精妙。

    此时,沁清坊里原本在大厅饮酒作乐之人因这三人都挤到了雅室之中,而雅室里那些本想躲些清净或故作风雅之人则被迫只能与众人分享雅室,这众人中又难免有相熟之人,故而形成了怪异的景象,便是厅中打斗不停,雅室中寒暄不止。

    “我说,三位适可而止吧,这番打闹怕不是想见花魁,而是来拆我招牌的吧。”一阵清亮的嗓音从二楼传出,虽在打斗之中仍字字可闻。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二楼一女子正倚栏下望,边说边笑,黛烟眉轻挑,媚眼如风,从三人身上扫过,众男子见其媚态,不觉心中一颤,有几位常来沁清坊的人已和她隔空打起了招呼,此人正是沁清坊的主人,人称“柳月娘子”的齐怀柳。

    只见齐怀柳头挽云鬓,身穿烟紫色罗裙,腰系紫罗兰同色祥云图宽腰带,脚踏翻云攒珠绣花鞋,一枝炸金而制的蝶落芙蓉步摇插于云鬓之上,显得更加娇媚可人。

    齐怀柳虽喊了一嗓子,人却并不下来,竟和众人一般看起了热闹,那黑脸男子与使剑的男子本是来玩乐的,因一点小事发生了口角才拔刀相向,那东扭西歪的男子却是前来劝架的,谁知劝着劝着倒参与其中,逗得二人无法住手。

    如今二人骑虎难下,旁人围观叫好,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但二人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不愿拼个你死我活,这场面本就尴尬异常,再加上这个来添乱的男子,就更看着像一场闹剧了。

    旁边雅室的看客最初还担心斗武败了兴致,如今感觉这三人像是在表演杂耍一般,特别是那个来“劝架”的,一举一动都极为有趣,有些干脆坐下来,喝着茶水,吃着酥糕,笑嘻嘻地观赏起来。

    此时自二楼走下一女子,所有人的眼光不觉被其吸引,仿佛暗夜见到星光,浓雾见到彼岸一般,那女子一身淡雅,头上只松松地盘着一个发髻,并无华丽的珠钗,反倒以一根木枝插住,枝上尚留着一朵菊花,本来喧闹异常的大厅自她曼步走下,竟落针可闻。

    打斗中的三人因室内环境陡然变化,竟也不自觉收了手,一起随着众人目光望去。

    那女子却如同寻常一般,提着罗裙缓步走下台阶,谁知一脚踩空,身子一偏,“哎哟”一声将要跌倒。

    那使剑男子身手敏捷地冲上前去,一只手握住这女子的腰身,一转身将其平稳地带到一楼。众人见他露了这么一手,不紧拍手叫好,那男子也分外得意,飘飘然地将女子轻轻放下,便向四周抱拳道谢。

    这三人中少了一人,大戏唱不成了,便就势散场。那赤手空拳的男子撇撇嘴,似乎还没过瘾,转眼便窜到人群中去了,却一眼也不去瞧那刚走下的女子。

    那女子的眼神看似无意却一直追着他的身影,此刻见他一闪身进了人群之中,不禁轻轻一咬下唇,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恢复常态,对救他的男子轻轻一施礼,道:“多谢公子,公子还请到雅室休息,小酌几杯。”说完不等那公子回答,便微一颔首轻轻退去。

    再见众人兴奋异常,低声交流着:

    “今儿是赚到了,不用过三关,就见到‘李秋姬’了,”

    “谁说不是,还得多谢那三位‘活宝’了。你别看沁清坊是齐怀柳掌事,但我看处事还得是这‘李秋姬’,你看人家四两拔千金,轻轻一‘摔’,啥事都解决了。”

    众人正讨论着,齐怀柳却从高处一眼看到了崔晴儿,马上提起裙子从二楼“蹬蹬蹬”一步两台阶地小跑下来,瞬间冲到了崔晴儿面前又陡然停住,似乎才想起自己女人家身份来。

    清了清嗓子,齐怀柳对崔晴儿一施礼道:“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可是第一次来沁清坊?小女子是沁清坊的主人齐怀柳,公子叫我‘柳儿’就好,不如柳儿带公子到处转转可好?”说完,压根不等崔晴儿回话,已经挽起崔晴儿的胳膊,带着崔晴儿向二楼走去。

    崔晴儿见此情景,颇感无奈。她虽从未到过青楼,但多少也听闻过一点关于青楼之事,一直颇感好奇,此刻齐怀柳热情邀约,也想借机一览,便也不拒绝,随着齐怀柳而去。

    齐怀柳带着崔晴儿延着楼梯上至二楼,顺着走廊右转,边走边对崔晴儿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是为了沁清坊而来?还是来观兽齿山的?要在离城住几日呀?公子这玉佩不错嘛,可是祖传的?”

    齐怀柳说话又急又快,且声音甜脆,让人像吃了一口脆梨一般,浑身舒坦。听齐怀柳说话,倒让崔晴儿想起古樱婵来,两人都是一般性急之人,回忆起古樱婵,不禁轻轻一笑。

    齐怀柳却因崔晴儿这一笑怔在当场,随即又痴迷地道:“公子可知你这一笑有多迷人,比美酒还醉人心肠啊!”言罢果然捧着心,一脸陶醉状。

    崔晴儿笑道:“姑娘见笑了,姑娘的言谈举止与我相识的另一位姑娘很像,故而发笑,望姑娘见谅。”

    齐怀柳听闻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道:“可是公子未过门的娘子,还是其他什么楼、坊的花魁?若是我这样心性的人,倒也有趣的很。”

    崔晴儿听她如此说,更乐不可支,笑道:“姑娘误会了,并不是你所想的样子,只是一个相识的妹妹罢了。”

    齐怀柳不以为然地道:“公子不用介怀,好男儿本就该三妻四妾,好女子也可以朝秦暮楚,这是人之常理,何必悖之?”

    崔晴儿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论,不禁一愣,突然想到自己体弱多病,长年吃药,一直担心自己不能生育,如果赵溯娶了自己后,为了繁衍子嗣,另娶他人,自己当如何自处?不禁皱起了眉头。

    齐怀柳此时却正看向楼下,未见到崔晴儿表情。回转头来,看崔晴儿有些忧郁,不明所以地问道:“公子可是哪儿不舒服了?要不要到雅室休息一下?闯三关也快开始了,有没有兴趣玩乐一下?”

    崔晴儿道:“也好,许是湖上风大,乘舟时吹得有些头疼。”

    齐怀柳赶紧扶住崔晴儿道:“公子到底年轻,这深秋湖面上的寒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肉疼。”望着崔晴儿又道:“可公子这一皱眉却也像刀子一样,剜得柳儿心疼。”

    崔晴儿听闻,不禁“噗呲”一声笑出声来。齐怀柳见崔晴儿被自己逗笑了,高兴万分,又手舞足蹈起来,拉着崔晴儿道:“去二楼雅室,比一楼清净多了,还瞧得真切。”

    崔晴儿被她拉着走进二楼一间依栏而建的雅室,刚一入座,便听一楼传来打场的声音。

    一艳装女子站于场中环视四周后道:“各位公子,今天因多了一场‘表演’,闯三关开场有些晚了,还请各位见谅。”说完向四周施了万福。

    那女子略顿了顿又道:“有道是:百花争春艳冠群芳者鲜矣,只因各花入各眼,情难忠一人。然,观牡丹,方知花中极品;听上邪,乃悟情爱至诚,这世间便有这样天地集萃于一身,日月光照于一体之人。沁清坊花魁李秋姬如清风朗月,不只清新脱俗,明艳照人,世间少有,且诗书画曲四艺俱佳。今日,便是我们沁清坊花魁李秋姬姑娘的梳栊之日,愿各位公子能在此秋月良辰得美人相伴,共渡今宵。”

    说到此处,台下已是掌声一片,今日多是为夺李秋姬梳栊之夜而来的,此时说到了正题,众人的热情瞬间便被点燃。

    那女子又朗声道:“今日过三关与众不同,每一关的题目都是李秋姬姑娘亲拟的,只为选出天赐之人。且姑娘有话,只要闯过三关,李姑娘分文不取,沁清坊的梳栊之资由李姑娘全出。各位,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今夜,就看各位公子谁有这个福份了。”

    这边话音未落,沁清坊里已是一片鼎沸之声。只因沁清坊每三年出一届花魁,花魁梳栊时自己选意中人的倒是挺多,但却从未见不收分文,还倒贴着共度春宵的。

    一时间,沁清坊里叫好之声不断。

    崔晴儿看了一眼齐怀柳,见她也是一脸错愕,似乎也不知内情。不禁觉得这李秋姬还真是个奇女子,更加好奇今夜的过三关比试了。

    齐怀柳对崔晴儿一施礼道:“公子,你先慢慢欣赏着,柳儿有事一会儿再来相陪。”说完便离开了雅室。

    此时,一楼大厅又是一阵喧闹之声,原来“文关”的题目已经挂出了。崔晴儿见那木板上画有一物,似龙非龙,似鱼非鱼,眼大长须,呈惊恐状,其所在之处,像是水中一个小岛,水中又隐隐有一物起伏。

    刚刚主事女子上前道:“各位公子,咱们沁清坊是游戏取乐的地方,又不是考状元,这过三关一向也只是给各位公子增加点乐趣,所以我们文关不考诗词歌赋。今日这文关题目却是李姑娘亲定,要猜这是何物?不知哪位公子可知?”

    崔晴儿细看,倒觉得这画面极像自己所购置的那盏蟠螭灯,那这像龙的应该便是蒲牢,而水中之物应该便是鲸鱼。

    崔晴儿正思索着,雅室传来敲门之声,却是刚刚带她进门的墨竹。墨竹一见是崔晴儿也未语先笑道:“原来是公子,墨竹与公子还真是有缘。公子,刚刚李姑娘文关题目可知答案?如果有了回答,可写在此锦帛上,下面画上公子可识的标志,一会儿自会公布何人过关。”

    崔晴儿闻言,便持笔将“蒲牢、鲸鱼”写下,略想了想,便在锦帛右下角画了一口鸣钟。

    墨竹收了崔晴儿的笔墨和锦帛,便笑着弯腰退去。

    只见各雅室内都有如墨竹一般的人往来穿梭,有些客人彼此相识,还互相探讨着答案,时而大笑,时而摇头,崔晴儿见此情景,颇感有趣,不仅莞尔一笑,看来这些公子们还真是为了答题绞尽脑汁。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公子们的答题已经汇总到大厅中央女子手中。那女子挨张点看后,道:“此次文试共有七位公子猜中了答案,这画中之物源于大海之中,居于海岛之上的名蒲牢,为龙的第四子,海中沉浮不定之物为鲸鱼,为海中奇大之鱼。”

    各公子闻言,有些感叹果然没有猜中,有些则遗憾自己只看到岛上之物,却未看到水中之物,尚有几个答对的,则笑盈盈地等待着再过下一关。

    没过一会儿,大厅中出现一位短衣打扮的女子,该女子一抱拳道:“各位公子,小女子清心,今日武关的题目便由清心来展示给大家。武关文斗是我们沁清坊的规矩,现在清心将出四招,各位公子只需指出每招的破解之法即可。现丑了。”

    说完清心再无二话,抽出鞘中长剑,凌空而起,自高处杀落,人未落地,已经挽出十余个剑花,只见剑花如落花,剑风似秋风,凛冽冷峻,艳如霜华。

    说是一招,但此招中含着不下三个变招,每个变招中又暗含杀招,如同飘飘洒洒的秋雨,连绵不绝的啸声,让人防不胜防。

    清心一招打完,随即变招。此时剑法却又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般,绚丽夺目。只见清心左右手交替,一手为掌,一手持剑,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人眼花缭乱,犹如置身于万花丛中,竟不觉迷失了自身。

    此时清心却又变招,只见她如寒冰凌立般,出招干净利落,绝无一点拖泥带水,剑气冷峻,寒气逼人,犹如霜雪凋零,好似万物封冻。

    突然,清心一个后跃立于楼梯的扶手之上,却是对着大厅前的水池发力。只见她双掌连续出击,像是夏日的水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画出无限的涟漪,美妙轻曼,却暗藏杀机,水池中的水波越聚越多,越聚越大,竟形成一道足有一尺高的水柱,腾空而起。

    四招过后,在场所有人都寂静无声。来此玩乐的也有一些年轻剑客,但绝没想到风月场所尚有如此武艺高超之人,竟一时愕然。

    清心跳下扶梯,又向四周抱拳道:“清心已经展示完毕,还请各位公子指点。”说完退到一侧,又看起来像一个平常的丫头。

    崔晴儿看清心展示,也是心中一惊。这四招取自当今四个知名的门派,分别是东沙云鹤居的“鹏鸟擒食”,西川雪沙门的“向阳花潮”、北都陈冰门的“寒松迎客”以及南沙沉浪派的“波光粼粼”。

    当时武林之中时有纷争,各门派弟子遍布江湖,一些剑客有样学样地使上几招其他门派的功夫并不稀奇,但清心这四招用得极为老道,出招精准无比,力道恰到好处,除非是亲传弟子,却绝不可能只靠与人对阵时偷学而来。

    此时,墨竹又进入崔晴儿的雅室,说道:“公子刚刚文斗过了关,可以参加此次的武斗了,公子仍可把答案写出,由墨竹交出。不知公子可知道破解之法?”

    崔晴儿笑笑,拿起笔,唰唰唰提笔如走龙,在锦帛上写了几行字。墨竹没想到崔晴儿看起来柔柔弱弱,竟然武功如此精湛,先是一愣,随后仍微笑地收了锦帛,躬身退去。

    原来,近几年赤炼门声名日盛,来赤炼门走动的剑宗子弟甚多。曲凤霞又好胜心极强,每次其他门派有人到来,必让弟子与其过招,边过招边讲解,故对于其他门派的功法,崔晴儿了然于心。此时,崔晴儿便回忆起娘亲对其他门派的点评来。

    曲凤霞曾说:云鹤居的武功花招太多,反失其根本,就好比“鹏鸟擒食”这一招,自上而下刺出,本就借势增添了剑力,他偏要左右翻花,自己将剑力削减了,也使去势变缓,对付这样的剑招,无需理会那些花招,只需以攻为守,攻击胸前,其必回招反救,其招自破。

    雪沙门则多为女子,比武时不先讲气到力到,反倒追求出招优美,一招“向阳花潮”看起来像花开满园,在我看来就是落英遍地。破雪沙门的武功之法便在于去繁就简,破坏他的节奏为先。这就好比跳舞时要随着乐曲而行,如果乐曲突然变乱,那舞蹈也会随之变乱。那时再攻,便易如反掌了。

    陈冰门的掌门陈冰虽年纪尚轻,但自创立门派以来,还算勤恳,尤其是这套“岁寒三友”剑招凌厉,出招迅猛,有咱们赤炼门的风采。只是我们赤炼门到我这儿已经是第十一代掌门了,赤焰剑法已经打磨得几乎没有破绽。但陈冰毕竟年轻,他的“岁寒三友”如北方的冰柱,看起来坚硬锋利,但其实只要劲道一过就易折掉。所以陈冰门在北都虽名声极盛,但比之中原武术还是差着不是一点半点,不足为虑。破其招式的根本在于以强治强,以面治点,让他的剑招如同遇到墙壁一般,自然折断。

    沉浪派不以剑法见长,掌门佘碧海自创“流星浸月掌”,其掌法以柔带刚,确有古风,也不怪其叱咤风云几十年。“流星浸月掌”里有一招极美,名为“波光粼粼”,这一招却是佘碧海为夫人徐楚清而创的。当年徐楚清之父“白面寿公”并不同意二人的婚事,徐楚清不惜以死铭志,气得“白面寿公”差点变成“白面阎王”,当然父拧不过子,是千古定律了。佘碧海创立沉浪派时,徐楚清也是倾尽其所能,佘碧海一直感激不尽。故其将自己的“流星浸月掌”里加了一招“波光粼粼”却是表达对妻子的爱意连绵不绝之意。

    不过正是因为此招是为夫人所创,所以掌法里融入了爱意,竟然更具威力。要知古往今来,仇恨带来的力量只是一时,唯有爱的力量才无法可破。但这招最麻烦的也在此处,如果在江湖上遇到佘碧海使出此招,要万分小心。但如果不是其本人打出,却不必担忧,不带着这种情感使用,此招反倒画虎不成反类犬。只要找到其掌心画得的圈心即可,就如同向湖中投入大石,无论这波光荡漾到什么边界,其核心只能有一处。

    “恭喜沉鱼公子、鸣钟公子二位通过武关考核,可至二楼内厅,参加情关比试。”崔晴儿正沉浸在往事中,突闻一楼大厅传来宣读之声。过不一会儿,墨竹再次走了进来,向崔晴儿施礼道:“恭喜公子,公子刚刚已经通过了武关,烦请随墨竹前往二楼内厅,情关之考将在那里开始。”

    崔晴儿本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参与其中,却没想到一连过了两关,而今如果再过了情关,岂不是要与李秋姬共流良宵?

    思及此,连连摆手道:“不可,在下只是无意间来到沁清坊,又赶上李姑娘的梳栊之礼,忍不住好奇之心参与了两场,但在下却不能再参与其中。还请见谅。”

    墨竹奇怪地看着崔晴儿道:“公子已经连过两关,甚为难得,你可知此次来参加梳栊之礼的有多少公子?足有百余人。且多为名门大派的公孙子弟,俱都文武双全。但公子却出类拔萃,连过两关。现在便只要与李姑娘确有缘份,情关必可过。且李姑娘言明不需梳栊之金,缘何不参与了呀?”

    崔晴儿刚想再说,齐怀柳突然闯了进来,拉着崔晴儿便走,边走边道:“我真是服了这位姑奶奶了!得了,要白送人是嘛,白送也得送个好的,你选的不如我选的。”嘀咕完了,回头看着崔晴儿道:“公子,你跟我走,今天算我柳儿将你拱手让人了,也就公子这样的才貌人品才配得上那个死丫头。”也不等着崔晴儿回答,又嘀咕起来:“我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崔晴儿还没来得及分辨,已经被拉着从雅室转入到另一间屋子。

    将崔晴儿推进屋内,齐怀柳马上退到门槛外,边关门边嬉笑着对崔晴儿道:“公子请稍侯,喝杯茶。”说完便关上门走掉了。

    一进此屋,崔晴儿先嗅到一阵药香,崔晴儿从小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一嗅便知这药里应包含了人参、鹿茸、益母草、红花、当归、川芎、白芍等不下二十味中药。崔晴儿又仔细嗅了嗅,微一皱眉,不再说话,既来之则安之,便泰然地坐在屋内的扶椅上,拿起茶杯,边品尝边静静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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