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双味鱼卷
1、双味鱼卷
腊月二十九，林家老小都回到了老家，今天一早，全家人出动，去山上给祖宗上坟，给老祖先人烧纸拜年。
大伯和三伯扶着三爷爷走在前面，林怀夏和大哥二哥跟在后面。
二哥林随心站在坡上，等着慢慢吞吞的林怀夏。
他的羽绒服敞开，额头上都是细汗，可见爬山累着了。
林随心：“我说，林怀夏，你能不能走快点，我和大哥都背着东西，全家就你一个人啥也不带还落在最后面，像话吗？”
林怀夏得意地笑：“谁让这一辈儿只有我一个姑娘家呢，你有意见，你找三爷爷他们说去。”
三爷爷人老耳朵还不背，扭头骂了一句：“林随心，又欺负你妹妹是不是？早晚揍你小子一顿。”
林随心叹气，他用亲身经历证明，就算他开宝马回老家，依然是食物链的最底端，搞不过开破大众的林怀夏。
林怀夏乐的眼睛眯起来，眼尾微微上翘，跟个小狐狸似的，一点没有平日里职场白骨精的样子。
大哥林延东笑着说：“老二背不动了吧，东西放点在我背篼里。”
林怀夏连忙帮二哥拒绝：“大哥不用，这爬山锻炼身体多好的事情，可比二哥去健身房效果好多了。”
林随心冷哼一声：“小丫头片子坏的很！”
“走了！”
林延东站了一会儿，拉着林怀夏：“累不累？”
林怀夏笑着摇摇头：“不累，逗二哥玩呢。”
林延东：“你呀，你和随心凑一起就掐。”
林怀夏嘿嘿一笑，不说话。
到林怀夏他们这儿，是林家的第三代。上面林怀夏爷爷那一辈儿，一共三兄弟，年初她爷爷去世，现在只剩下三爷爷一个老人了。
到林怀夏爸爸那一辈儿，改革开放前日子不好过，生的不少，不过养活的一家只有一个。到林怀夏他们这一辈儿，赶上计划生育，一家也只有一个。
大哥是大伯的儿子，二哥是三伯的儿子，虽说是堂哥，三兄妹年龄相差不多，从小一起长大，和亲生的兄妹也没什么差别。
今年年初，和林怀夏相依为命的爷爷去世，现在二房只剩下她一个了。
至于她爸林西湖，老爷子去世都没有回来的人，不提也罢。
当时送爷爷上山的时候，三爷爷就发话了，以后他们林家，没有林西湖这个人。
大伯娘喊了一声：“夏夏，走快一点，快到了。”
“哎，来啦！”林怀夏小跑两步，跑到最前头去。
林随心也赶紧追两步：“别跑，等等我。”
林延东带头，兄妹三个拿着砍刀，把坟山上的杂草杂树收拾干净，大伯和三伯点香燃蜡，恭恭敬敬地给老祖先人磕头拜年。
林怀夏站在爷爷的新坟前，微微一笑：“爷爷，夏夏来看你了。”
林随心拍拍她肩膀：“咱们才几岁的时候，二奶奶就去世了，二奶奶在奈何桥等了二爷爷等了快二十年了吧。咱们多给二爷爷烧点纸钱，让二爷爷带着二奶奶在阴间好好消费一波。”
林怀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三伯瞪了他一眼：“没个正形，怎么说话呢？”
三爷爷直接给了林随心一拐杖：“跪下，给二爷爷认错。”
林随心高声应了一声：“二爷爷，随心给您烧纸来啦！”
被二哥打断，林怀夏心里那点低落的情绪随着山风，就烟消云散了。
祭拜完祖宗，等火都熄灭了，一家人赶着回家。
“延东，你来背三爷爷下山。”
“哎，来了。”
三爷爷望着天上：“这会儿风大，把天上的云吹散了，下午说不定还有点太阳。”
“三爷爷说的是呢。”
腊月二十九，时间不早了，中午一家人随便吃了点东西，这会儿要提前开始准备过年的食物。
比如，做凉拌菜的辣椒油、料油可以准备了。还有需要长时间蒸的八大碗，今晚上就可以上锅了。
另外，过年需要用到的碗碟，现在也要开始清洗了。
厨房里的工作交给男人们，林怀夏跟着两个伯娘和大嫂，在院子里洗碗碟。
大伯娘一边洗碗一边说起村里的琐事：“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比一个懒，我听村东头的王大嫂说，他们家今年过年为了图方便，家里都用一次性的碗筷。”
三伯娘接话：“不洗碗筷算啥，还有为了不洗锅的人家，过年都不炒菜，直接吃火锅。还说什么冬天冷，炒菜还没上桌就冷了，还是吃火锅方面。”
“这哪有过年的气氛啊！”
“就是嘛。”
林怀夏在旁边默默听着两个伯娘说话，幸好他们这里是乡下，外卖送不过来，要不然，还有过年点外卖的人呢。
林随心从厨房出来，手里捏着两块肉，分了一块塞林怀夏嘴里：“别说二哥不疼你，刚煮熟的腊肉。”
一口吃掉，林怀夏满足地点点头：“好吃！”
大伯娘笑了：“喜欢吃就多吃点。忙着镇上的生意，今年咱们家自己没有养猪，特意去别人家高价买了两头粮食猪，全部做成了腊肉，等你们兄妹回城的时候，多带一点走。”
“好呀。”林怀夏笑眯了眼。
他们林家祖上是出过御厨的人家，到林怀夏爷爷这一辈儿，家里最有天分的人是她爷爷林仲和，以前家里过年，都是爷爷掌厨。
今年不一样了，家里的厨房交到大伯和三伯手里。
厨房里响起了一阵呲啦浇热油的声音，一股辣椒油的浓香从窗口飘出来，林怀夏和林随心深吸一口气。
这个味道，绝了！
只是闻到这个味道，两兄妹就馋的流口水：“在城里最想念的就是这个。”
他们林家厨艺最好的是林怀夏的爷爷，当初为了给两个侄子谋个生路，就交给他们一手绝活，大伯学的是配卤料，三伯学的是做辣椒油。
别小看这点手艺，就凭借着这手手艺，大伯和三伯在青龙镇上一个卖卤肉一个卖凉拌菜，生意好的时候，每天的流水都有好几千，比城里的一般白领收入高多了。
林随心跑到厨房窗户边喊了一嗓子：“爸，多做点辣椒油，夏夏要带走。”
“知道了。”
林怀夏瞪眼：“难道你不吃？”
大伯娘笑了起来：“咱们家脑子最活的就是随心了。”
林怀夏冷哼一声：“从小到大，一碰到需要出头的事情就找我顶锅。”
林随心扯她的头发：“看你那小气样，找你顶锅说明你受宠啊！咱们家呀，重女轻男，我要求我爸干点什么事儿，你看他理我不。”
林怀夏把自己头发扯回来：“那倒也是。看你那人嫌狗厌的样子，没我可怎么办哦。”
“嘿！”
忙活了一下午，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咸烧白、龙眼肉、蒸肘子和扣肉等等蒸了一晚上，放凉后，大年三十早上，大伯和三伯带着他们去给亲近的邻居送菜。
这都是老传统了。
林家的每年准备年夜饭，都要给亲近的人家送菜。以前都是林怀夏爷爷送，今年换成大伯三伯送。
去送菜的时候，二哥和林怀夏还捧回一堆红包。
他们这里的规矩，没有结婚就算小孩儿，大哥去年结了婚，今年没有红包拿。
林怀夏喜滋滋地把红包揣兜里，林延东笑了笑：“等晚上大哥给你发压岁钱。”
“好呀。”说完林怀夏看了二哥一眼。
二哥可是个金融狗，家里就他最有钱。
林随心正在埋头数红包呢，感觉到她的目光，白了她一眼：“钱串子。”
“哼，钱谁不爱。”
她年前就失业了，虽然她有房子住，自己交社保也是一大支出。她没说，家里人还不知道。
两兄妹又开始斗嘴，五岁尿床的事情都能扒拉出来说一说。
才嫁进林家没多久的大嫂，被他们两个逗得乐不可支。这就是她老公嘴里的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的名牌大学生？
吵吵闹闹到晚上，年夜饭前一个小时，林家的厨房挤满了人，家里大人都在旁边围观，这时候掌厨的是他们三兄妹。
他们林家有厨艺传家的传统，每年过年，家里的小辈不管手艺如何，都要做一道菜出来。
今年，林怀夏做的双味鱼卷，这是一道功夫菜。
鱼肉切成指甲盖儿大小的鱼片，用特制的腌鱼料研制过后，加上葱姜汁调匀，再用豆腐皮仔细把鱼肉包裹起来入油锅炸至八分熟，再复炸至金黄。鱼卷和准备好的麻辣料碟、椒盐料碟一起上桌。
一家人一人夹了一块，双味鱼卷外脆内软滑，味道不错。
林随心点点头：“比去年的拍黄瓜味道好。”
一家人哈哈大笑，林怀夏也笑了起来。
林怀夏有一条好舌头，从小吃东西就挑嘴，但是属于只动嘴不动手的懒人，只会说，不会做。
幸好她生在林家这样的人家，要不换个一般家庭，吃饭都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三爷爷夸了林怀夏一句：“有你爷爷做菜那个味道，以后继续努力。”
林怀夏点点头。
这会儿，大家只夸双味鱼卷好吃，对林怀夏这个从来不爱做饭的人为什么开始学做菜，大家都闭口不提。
试完菜，后面才是重头戏。宴席上桌，一家人围着圆桌，看春晚，吃饭，聊天，等到十二点放了鞭炮除岁，林怀夏收了一堆红包后，才回屋睡觉。
大年初一，林怀夏还没起床，就听到村里的喇叭在吼，她没听清楚，只听到说不准扎堆拜年。
林怀夏穿好衣服去外面，看到伯娘，问了一声：“怎么了？”
“听说外面有个什么传染病，闹的很严重，让我们不要串门拜年。”
林怀夏清醒了，下意识看向二哥。
林随心刚打完电话，皱眉：“南方那边已经传染开了，村长说的没错，不要到处乱跑。”
她过年本来就没什么地方可去，不乱跑，就在家待着呗。
大年初二，林随心接到电话，初六上班取消，具体上班时间听通知。大哥也接到了酒店通知，上班时间待定。
等到初三，传出来消息更多，外面的形势更加严峻。
二哥开车去镇上的药店买口罩，跑了好几家才抢到一包，一共十个口罩。
初四迎灶神，林怀夏要回柳江镇，家里人都不让，外面病毒那么严重，哪里有家里安全。
“大伯，我知道轻重，回去我就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在林家，迎灶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爷爷不在了，这个事儿就要她做。。
“柳江镇那边，林家食铺招牌都取下来了，迎不迎灶神无所谓。听话，你的安全重要。”
“我要去！”林怀夏态度很坚决。
一家人拗不过她，最后，三爷爷让伯娘去菜地里砍些菜放她后备箱，还有给她准备的腊肉、卤菜、辣椒油都带上。
回去可以，但是要尽量少出门，在家好好待着，这些菜够她吃半个月了。
林怀夏点点头，一个人开车回柳江镇那边。
老家这边属于青龙镇，和柳江镇隔着一百多公里的路。这会儿路上没人，她中午之前就到家了。
车子开进院子里，放好东西，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准备迎灶神。
按照爷爷在的时候教她的，端上点心果子，点燃香火，换上新的灶王像。
香还没燃完，林怀夏只感觉一阵狂风吹过来，她被风卷的一屁股坐地。
她脑袋发蒙，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凶巴巴的老太太问：“这里就是人间办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