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宁方远身体太差，不宜在外边久待，俞梅扶着他往回走。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小丫鬟在哭，“鸢红姐姐我真的没有跟大公子胡说。”
“你还狡辩。大公子是个多软心肠的人，怎么会一醒来就直接让我别干了。多半是你个小蹄子言语挑拨，坏我的名声。你今儿要是不到大公子面前去认错，我……”
“你要怎么样啊？”宁方远和俞梅走进院子，“你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子呢。”宁方远整了整袖口。
“大公子……”鸢红眼泪一下就落下来，“婢子也不想这样的。只是奴婢一直忠心耿耿地做事，柳绿她红口白牙地栽污我，我气急了才同她争辩两句。”这哭得是梨花带雨，说话间娇弱地低垂粉颈，显得弱小无依。
“你说她栽赃你，那你说说先前你去了哪儿？”
“奴婢见天气回暖了，想着要提前将夏季的衣裳准备起来，方才就是去库房里边翻料子去了。”
“料子呢？”
“去岁那些料子奴婢看了不太好，正想今日等林管家回来向他禀明去给大公子置办些新鲜的料子。这可是件大事，奴婢一天都在库房里忙活呢。”不愧是摸鱼摸出经验的婢女，眨眼间就能找出借口，还都是能说得通的。
“这样啊……”宁方远沉吟了一下，“确实这天儿越发的热了，这料子的事儿耽误不得。你就在西北角那儿站着等，林管事回来了也好第一时间回禀。”
“这……”鸢红不乐意，林管事一去侯府都得入夜才回来，站那儿等就得一两个时辰，这谁受得了。“大公子，这屋子里里里外外都是事儿呢，奴婢一边做事儿，一边留意着林管事……”
“这哪儿行啊？”宁方远皱皱眉头，“你刚才也说了，这料子的事儿是大事，今日要错过了林管事，那本少爷穿上新衣裳的时间就得晚上一天。这一天能发生多少事儿谁知道呢。中午的时候误会你了，下午就让你清闲站着，快点儿站那儿去。这可是最轻省的活计了，一会儿要是出来又没见人，就直接寻了你个不尽心的由头将你发卖出去，看看哪家牙行还敢要你这样的懒怠丫头？”
鸢红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委委屈屈地站在墙边。
“你这丫鬟还跪在一旁做什么，还不快去厨房里看看王妈妈的餐点做好了没。”俞梅对着旁边还跪着的柳绿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柳绿擦干眼泪往厨房里边跑。
宁方远吃过下午茶，柳绿收拾了东西出去。俞梅发现这两丫鬟性格还是真是鲜明，鸢红骄横跋扈心比天高，这个柳绿畏畏缩缩，胆子小得跟老鼠似的，她一个眼神过去都能让她哆嗦半天。这位侯府夫人给继子配的丫鬟真是有意思。
宁方远躺在窗下的竹床上边，晒着太阳哼着歌儿，像只大猫一样。看着坐在桌边看书的俞梅，“这里的书你能看懂吗？”
“大多数字跟古代汉字是差不多的，我以前看过中医药谱原本，专门学过这个。”
“那你在看什么？读给我听听。”没手机的日子，跟开始戒断的瘾君子一样，宁方远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俞梅翻了一页书，“这本书的名字叫《神鬼志异录》，你确定你要听？”
“你这什么意思？”宁方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起以前有个人好面子跟着看鬼片，最后被吓得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后边一个月还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是的，人高马大的宁方远超级害怕黑还怕鬼。
“你怎么还翻老底儿呢。”宁大宝宝生气了。
“你要是闲得慌就起来练一练五禽戏，对你身体有好处。”俞梅也不跟他吵。
宁方远在竹榻上边赖了一会儿才起来，他可不是听俞梅的话，他是想尽快将自己的八块腹肌找回来好好收拾这个恶女人。
鸢红爱美穿的薄，等到天要黑的时候站在院子门口瑟瑟发抖，林管事还没有回来。柳绿端着饭菜路过院门，被她一把抓住，“好妹妹，你帮我同大公子说说吧，我真的冷得不行，就在屋里候着，林管事一回来我保准就出来，不耽误他的事儿。”她倒是能伸能屈。
柳绿被她吓得一哆嗦，险些砸了汤，端稳了食盒，“我……我害怕，不敢说话的。”
鸢红被她这没出息的样儿气得够呛，“就进去提一句，难不成大公子还能吃了你？这可是给你露脸的机会。你怎么一点儿不知道珍惜？”
“我不要什么机会，我只想踏实地做活。”柳绿大着胆子挣开她，往里边走去，回头看见鸢红哆嗦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忍心。进屋将饭菜摆好，努力了好几次也没把话说出口。
俞梅看了她一眼，“有事儿就说。”
“大……大少夫人……那个外边挺冷的，鸢红姐姐还站着，她保证不会误了差事，能不能让她先进来？”
“她还站着？”俞梅都忘记这事儿了，宁方远说得时候一多半只想给她个教训，这要真给折腾病了他们心里也过意不去，“你让她先回房吧，也就今天大公子身体好了，心情高兴才饶她一次，下次再敢偷奸耍滑可就不这么轻松了。”
“是，谢谢少夫人。”柳绿高兴地跑出去。
“得坏人让我当了，你倒成了救苦救难的菩萨。”宁方远刚去洗漱出来，发梢还带着水，衣裳穿的七扭八歪的，俞梅看着难受。递了块帕子给他，又将他穿得歪歪扭扭的衣裳拉扯好，这都是做熟了的，“这古代不比现代，夜里温度低，你这头发也长，不擦干很容易着凉。你现在的身体很弱，古代医疗条件差，随便一个风寒说不定都能要了你的命。”
宁方远任由俞梅念叨，乖乖地将头发擦了擦，上桌的时候至少不滴水了，俞梅给他盛了一碗汤，宁方远喝了一口，“咦，这什么东西啊，难喝得要命。”
“当归鸡汤，里边放了黄芪和党参，补气血。你没好起来之前，每天都得喝一盅药膳。”俞梅喝下碗里的汤，“哪有难喝，再这么挑剔，明天直接喝中药好了。”
那不是更糟糕，宁方远扁扁嘴不情不愿地喝了一碗汤，然后开始扒拉汤里的鸡肉，“这……这怎么没肉呢？”
“晚上不宜过油过腻，我让厨下只盛了汤过来。”
“我辛苦练了半天功就为了吃几片菜叶子，喝几口汤？”
“爱吃不吃。”俞梅夹了一筷子椿芽炒鸡蛋，嗯，真香。
宁方远把盘子端在自己面前，哼，他才不会便宜了她。
吃完饭后照例是要散步的，两人围着小院子走，“等林管事回来，让他把这一段路铺成卵石，每日走走可以活血养生。”宁方远没什么意见，说曹操曹操到，才说道林管事就听见外边车马声音，林管事回来了。
小厮扶着林管事进了院子，看见院中的人，微醺的林管事还以为是眼花，揉了揉眼才发现是真的，快步走上前来，“大公子，大少夫人……”怎么这两人今日还出了屋子？大夫不都说大公子身体不行了，难不成是回光返照？
“林管事回趟侯府，把自己搞得醉醺醺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的是酒庄。”宁方远一边说话一边打量这个林管事，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相看起来憨厚老实，只那一双眼睛转动得快。显然不是他表现得那么老实。
“少爷您说笑呢，这回侯府难免有应酬，多喝了两杯。”他想尽快换个话题，“老奴今日回去可是给少爷带好消息回来了。”
哟，还有好消息？
“说来听听。”宁方远挑挑眉看向那边状似恭敬的管家。
“今日回去的时候，夫人特特问了您的病情，又担心您和少夫人两人在庄子上边住着孤单，正巧老侯爷传了信出来，让您去后园子给他老人家做个伴。夫人的意思是，您要是身体好些了就让奴才收拾着迎您回府去。”
“好些了……哪里好些了……咳咳咳……”宁方远说着话就咳起来，三两下就咳得像是要背过气去，俞梅帮他拍拍背示意他差不多得了，宁方远慢慢缓和过来，“我这身体，反反复复的，怕是好不了了，我怎么好回府去让爷爷沾了病气，你帮我送封信给府里就说我暂时不回去了。”
“少爷，这不成啊少爷。”林管事一下就急了，他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回到府中，怎么能因为宁方远说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他收敛了神情，连忙补充道，“正是因着少爷的身体才要回去。不瞒您说，这庄子上虽说清净适合调养，可这大夫，药材比之府中还是差了许多。夫人送您过来也只是小住，开阔心境。现下您病好些了，老侯爷又是一片拳拳的爱惜之意，您要是不回去，他老人家为此心急伤身，那可是天大的罪过了。”林管事将了宁方远一军，古代孝道看得重，他要是再敢拒绝那便是对老侯爷不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