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番外（二）睿念（4）
顾念醒过来时，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
她缓了足足半分钟，瞳孔倏地放大，一下坐直了身体。
血腥味的记忆还存活于她的脑中，她扫过四周，发现这是一间卧室，床边趴着一个娘们唧唧的男人。
男人闻声，抹了抹嘴，睁开了眼。
“这是哪？”顾念率先开了口。
男人的视线落到顾念身上，眼前一亮，嘴角扬起，“你醒啦？有没有哪不舒服？”
尖锐的嗓音听得顾念很不舒服。她摇摇头，打量着男人。
“你等着，我去喊老大。”
男人扭着腰跑出卧室，给顾念看得一愣一愣的。
等了约莫两分钟，她听到门被人撞开。
“顾念！”
顾念抬头，看到唐睿的胳膊上缠着绷带，头发也乱蓬蓬的，下巴上长出了胡茬，与往日的纨绔少爷完全不搭边。
她看着唐睿走到床边，有些怔愣。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唐睿说得很快，顾念没反应过来，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唐睿松出一口气，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顾念一直盯着唐睿的胳膊，心酸了。
“多久能好啊？”
唐睿笑了一声，“伤筋动骨一百天，其实挺快的，没什么大事。”
顾念心更酸了，默默地垂下了头。
“行了你们俩，一会再打情骂俏。”
张耀走进来，身上披着一件西装外套，头发换成了黑色，看起来更成熟了一些。他看着唐睿，完全不顾唐睿的年纪，以一个长辈的口吻说道：“我不是让你等我，你干嘛不听话，非要一个人冲进去？”
“我要是再不进去，顾念就……”唐睿的声音戛然而止，瞥了顾念一眼，继续说，“你管我呢，我想去就去了呗。”
“神经病。”张耀骂了一句。
他着实不明白，唐睿一个喜欢顾全大局的人，怎么会如此冲动，做出这种脑残的事。莫非……
张耀突然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怪不得唐睿跟他借了辆黑色的车，说什么之前的骚粉色太惹眼了，想低调低调。其实都他妈是糊弄鬼的，不就是心里别扭，还想一直跟着人家。
啧啧，这该死的缘分。
“唐睿，你现在喜欢这款了啊？”说完，张耀对唐睿挑挑眉。
唐睿脸一红，“你他妈瞎说什么呢，这是任务，任务懂不懂？”
“行行行。”张耀及时喊停，生怕唐睿把这屋子掀了，“一会许预和司梦过来，我们再商量商量。”
说完，张耀离开，给唐睿和顾念独处的空间。
唐睿自我挣扎一番，开了口，“你别听他瞎说，我这是，这是出于男性对女性的尊重，出于我对你的友情。”越到后面，唐睿的声音越小。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说出来的话他自己都不信。
顾念坐在床上，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刚刚张耀的话，显然是说给顾念听的。她虽然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但也不是个傻子，听得出来张耀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睿对她有意思，这是顾念理解的。
“嗯，我知道。”顾念应了一声，声音比唐睿的还小。
两人坐在卧室里，谁都没再开口。
许预和司梦没多久就赶了过来。
在一番商讨后，张耀和许预提出了将唐睿和顾念扣在公寓的计划，其美名曰是保护，但顾念怎么听都像是被迫同居。
她一个女儿家，出于自己的清白，再加上唐睿就跟个狼崽子一样，让她和唐睿同居，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我不同意！”顾念狭了唐睿一眼，“他长得贼眉鼠眼的，我觉得不靠谱。”
唐睿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贼眉鼠眼，顾念可真是会找形容词。
“顾大小姐，且不说我现在手不方便，我就算没病，也看不上你这种自作多情的人。”
唐睿的话一出，顾念顷刻间觉得自己被骗了。
仿佛前不久的那些亲密接触，都付之东流了般，唐睿才能说得这么云淡风轻。
“看不上正好。”顾念将视线投向许预和张耀，“你们俩怎么想出的这个馊主意？”
许预不是个擅长打嘴仗的人，此刻话语权全都落到了张耀嘴上。
张耀盯着顾念，一双狐狸眼挑起，白面上笑意横生。
“顾念，首先你要清楚，齐之玥从始至终针对的都是你，唐睿只不过是因为你被牵扯进来的一个无辜人，其次，你和唐睿在宜城居无定所，你不在这住还能去哪？去学校？去酒店？我看你是想出去找死。这里现在对你而言，就是整个宜城最安全的地方。”
顾念对于张耀的油嘴滑舌毫无还嘴之力，干脆抬手指向唐睿，“那他得走。”
“他也不能走。”张耀缓声道，“唐睿因为你现在废了一只胳膊，你不觉得你有义务收留他？”
顾念眼睛倏地放大。她指着张耀结巴道：“你，你道德绑架我？”
张耀耸耸肩，点头道：“嗯。”
顾念见张耀那副臭无赖的模样，又看看许预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唐睿更是努力憋笑，却还是被顾念捕捉到了。
顾念察觉自己被三个大男人耍得团团转，心里这个来气，却也这个无奈。她将手一扬，不耐烦道：“随你们便吧。”
张耀对顾念比了个大拇指，“这就对了嘛，女孩子就得大度一点。再说了，也不是让你们俩睡一个房间，我这公寓可够大，没挤到那种程度呢。”
“完事了？”顾念抬眸，“说完出去，我想睡觉。”
“好嘞。”
张耀对许预和唐睿摆摆手，三个大男人离开顾念的房间，转身投进另一间卧室。
唐睿悠哉游哉地坐到床上，“顾家那小妮子，年纪不大，想法还挺多。”
“还不是你长得不靠谱。”一直没开口的许预说道，“你就在这待着，好好养伤。”
唐睿满不在乎道：“放心吧，肯定没事。”
“没事能把自己胳膊伤成那样？”张耀没好气地说道，与刚刚对顾念的好言好语大相径庭，“我要是齐之玥，我就让人下手再狠一点，把你另一条胳膊一并废了。”
唐睿拧起眉头看着张耀一脸的狠戾，脖子向后缩了一下，小声嘀咕道：“对顾念就温温柔柔，对我就凶巴巴的，真双标。”
“你活该。”张耀高声骂道。
唐睿这下彻底没了气焰，细数起来，他确实活该，非要欠欠地替顾念挨那一下。
就这样，唐睿和顾念开始了怪异的同居生活。
顾念每天早上做早餐时，唐睿都能闻着味从屋里出来，随后笑嘻嘻地对顾念晃着胳膊，“顾大小姐，给我带一份呗。”
顾念看着断臂的份上，每天的饭都做成了双份。
但唐睿显然是折腾得还不够，每次吃饭时都凑到顾念身边，“你喂我。”
顾念皱起眉，“你不还有一只手呢吗？”
“我不是左撇子啊。”唐睿扁扁嘴，“再说了，这面用勺子也吃不了。我不管，你喂我。”
顾念没了法子，捧起碗喂唐睿吃面。
唐睿倒是很享受，吞下嘴里的面后说道：“谢谢媳妇。”
“别。”顾念回绝得很干脆，“你不是看不上我吗？正好我也看不上你，咱俩啊等这段时间过去，就各奔东西，谁也别打扰谁。”
唐睿的脸色变得难看。
他当时只是想逞个口舌之快，让自己不丢人，没想到顾念还真就记住了。
“不是，你怎么就记这句话，别的话你怎么不记呢？”
顾念没回答，端起自己的碗小口吃面。
她做饭其实挺难吃的，她心里清楚。
比如说今天的这碗面，盐放的有点多，她吃了一口，舌头都有点麻了，难吃得她想吐。
可唐睿居然吃得一根不剩。
“顾念，我跟你说话呢。”
唐睿见顾念一直不吱声，上手掰顾念的下巴，在碰到温热的液体时，他愣住了。
顾念哭了，哭的一点声都没有。
“我操，你哭啥啊，我今天也没把你怎么的。”
唐睿对上次的事件心里还有些阴影，总觉得顾念一哭就是因为自己欺负人。可他今天的的确确什么都没做，那顾念哭啥呢？
顾念放下手上的碗，扭过头看着唐睿。
“唐睿，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关于我们两个，你到底怎么想的？
唐睿收回手，安分地坐在凳子上。
怎么想的，他也不清楚。
他浪了这么多年，觉得感情实在是太不值钱了，还不如逍遥快活，玩到自己硬不起来为止。
再说，他和顾念才认识多久啊，有什么好想的。
顾念见唐睿不说话，良久，道出一句：“我懂了。”
她起身，捡走桌上的碗筷，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留下唐睿独自坐在餐桌前。
不知过了多久，唐睿才如机器人般，缓缓扭过头。
那扇门，仿佛成了他和顾念逾越不过的鸿沟。
一个在暗自挣扎，一个在孤独盘旋。
唐睿回房间后，给唐瀚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弟？”
唐瀚那头很安静，摇滚乐手特有的磁性嗓音传出，唐睿觉得自己更难受了。
“哥，我回宜城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唐瀚的声调上扬，还带着笑，“回来了怎么不告诉哥，是不是又和哪个女生搞一块去了？”
唐睿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啧，你还打算玩多少年啊？”唐瀚发了问，“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和你嫂子在一起好几年了。”
“哥，我觉得自己好像恋爱了。”唐睿顿了一下，“但是又不算。”
“啊？”唐瀚一头雾水，“暗恋啊？”
不对，暗恋好像也不对。
就目前的形势看，好像什么都不太对。
许是唐睿太久没吱声，唐瀚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弟，这么多年你玩的花，哥也没说过什么，就怕你像小时候一样不跟女生说话。但是你现在不小了，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未来了？唐家的条件也过得去，你只要看上的不是那几个大户，肯定一点问题没有。”
“哥，我知道。”唐睿清楚，门当户对这事，他和顾念是相当满足的。
“那犹豫什么呢？”
“说不清到底喜不喜欢。”唐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如释重负。
“喜欢？”唐瀚噗嗤一声笑出来，“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你要是能说出你喜欢对方哪里，那就不叫喜欢。”
唐睿拿着手机，身体如同电击般传来酥麻感。
他喜欢自己的初恋，是因为身材特别好，笑起来也特别好看。他喜欢三年前的那个萝莉，是因为她穿衣服的风格特别可爱，在床上却变了个人。他喜欢前女友，是因为懂事听话，不管他在外边怎么玩，也不会有一点抱怨。
至于顾念……
现在想想，他会因为一双腿舍命，还是会因为一双腿吃掉齁咸的面条？
不对，都不对。
“弟，你听我说话没？”
唐睿回过神，对电话喊道：“哥，我有事，先不说了。”
他挂断电话，急匆匆走到顾念门前。
“顾念，开门。”
没多久，屋内传出回应，“有事说事。”声音冷得像冰。
“我要和你处对象。”唐睿拍门，“你赶紧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