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在坍塌中，唐悦仿佛被吸入无尽的深渊，身体也随着空间的扭曲而被四面八方的撕扯着。
她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实体，幻化成了五颜六色、扭曲却灿烂的光线，光丝一般一缕缕的向外散开。
无法言说的感受令唐悦惊恐不安，她飘浮着想要伸手拉回从她身上溢出的光丝，可手指在她的“注视”下也慢慢瓦解，在挥动时也化作了五彩的光丝，消散在坍塌的时空中。
此刻唐悦的意识，可能比世界上最强大的超级计算机还要夸张。
数千万t的信息同时载入她的意识，不计其数的时空画面同时发生在她的“眼前”，她仿佛是隐藏在那些时空之外的神秘力量，通过这些纷繁缠绕的光丝，操控着那些时空里的“自己”。
这种感受太过奇妙，就像她成为了无数时空里“唐悦”的幕后主宰。
她看到某个时空里的唐悦即将被掉下来的摄影灯砸中，她的意念响起了一声“停下！”
于是从她身上散发的一条光丝明亮起来，沿着她的“身体”亮到那个时空里唐悦的身体。
那个唐悦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停住了脚，巨大的摄影灯落在她跟前，砸得粉碎。
虚无时空里的唐悦，顿时觉得有趣起来。
她忍不住用意念移动着五颜六色的光线，她“看到”不同时空的唐悦移来移去。而跟着她们的光线反复纠缠着，变得越来越乱，甚至产生了越来越多的死结。
唐悦试图解开那些死结，可无论她再怎么用意念移动光线，那些光线都在死结处暗淡下来。而随着光线的暗淡，她看到一个一个时空里的唐悦，先后走向了意外的死亡。
这？难道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天道”？每一时空的不幸，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唐悦正疑惑，她突然感到一阵无比强烈的能量在吸食着自己，让她“身上”更多更粗的光束被迫飘向别处。
唐悦努力想要“看清”究竟是谁在偷食自己的能量，她的“身体”突然发出一阵更明亮的光，她的意识拉向了远方，终于“看清”了这个空间的全貌。
只见无数时空组成的世界相互纠缠穿透着，无尽的向外蔓延。仿佛宇宙之外还有宇宙，无穷无尽。
而像她这样的光束，或者说像她这样的能量球，在这个空间里更是数不胜数。每个能量球都操控着不同世界、不同时空里的，不同的人。
千丝万缕缠绕着，纷繁复杂。
他们这些能量球，都被这些纠缠叠加的宇宙的中心吸食着，一束束比操控时空的光线粗亮得多的光线源源不断的向中心汇去，最后竟都像进入了黑洞，再无生息。
这是什么？
唐悦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跳出了三维世界，甚至连“人”或“生命”都不算了。唯一证明她曾经活过、在三维世界里是拥有过高级文明的，大概就是她此时此刻还保留了一丝人类的思维。
可这样一缕思维在这里却显得如此羸弱，她连震撼都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便被叠加宇宙的中心发出的一丝轻微震动，震得意识四散开来。
“嗡——”
唐悦的意识仿佛随着一震延绵的钵音震荡着又收了回来，她只觉自己飞快的穿越了无数时空，身体又有了实感。
而意识回来的那一瞬，她又翻滚着飞快的退回了坍塌中的虚无时空。
唐悦失去了刚才脱离虚无时空后的所有记忆，她的意识衔接到了鬼差情急之下推她一把、她飞向下方的那一刻。
她在破碎的时空里感觉头痛欲裂、仿佛身上的所有神经正被狠狠撕扯一般疼痛。
“啊——！”
唐悦痛苦的在虚无时空里叫喊，可她撕心裂肺的嘶吼，在这个空间里却悄无声息。只有更迅速的坍塌的时空，用剧烈的颤抖回应了她痛苦的嘶吼。
时空彻底坍缩，唐悦感觉自己被挤入一条令人窒息的隧道，锥心的紧绷和疼痛之后，她感到一阵轻松。
然后又是一阵被拉扯着往下坠的晕眩感。
她再次感受到重力感和身体的沉重
——伴随着身体极强烈的疼痛。
唐悦艰难的睁开眼睛，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有些模糊的一大片血红。
刺鼻的血腥味让她难受，她趴在地上艰难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可再睁开时，那片血红却并没有消失。
唐悦艰难的抬起有些发抖的脖子，看到了紧闭双眼的肖尧。
肖尧英俊的脸淹在浓稠的血泊中，紧闭着双眼。血泊有点深，他下方那只眼睛的睫毛，已经浸在血中，湿漉粘稠得，仿佛一把被血染红的毛刷。
唐悦只愣了一秒，便发着抖，艰难的开口：“肖尧？”
血泊中的肖尧却安安静静的，仿佛睡着了一样。
唐悦抖着血红的手，摸上肖尧已经泛白的脸庞，眼泪滚到血泊中。
“肖尧，你别吓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唐悦想立刻爬起来将肖尧抱在怀里，可她背上的枪伤却让她动弹不得。
“唐悦？！”
许历惊慌的声音响起，他飞奔过来，放下手中的枪便将唐悦轻轻的抱起。
“还愣着干什么？！快叫医生过来！”
许历一面抱着唐悦，一面向身后还举着枪的保镖怒吼。
而被许历强行抱起翻了个身的唐悦，没办法再看向血泊中的肖尧，不得不带着一脸的血和泪，用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盯着许历。
这个时空的结局，她是记得的。
在某个她离开了肖尧跟随许历去往法国的时空里，追随而来的肖尧，为了带她离开，在逃跑过程中被许历的人乱枪打死。
重生后的她，为了救下肖尧，她更改了历史。在逃跑的时候，他们虽然还是被许历发现。可她在许历举枪射向肖尧时，明明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那颗子弹。
她记得很清楚，子弹从她的后脑穿过，她瞬间毙命。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空的结局又被改了？
为什么？！
唐悦哭着看向许历，抖着身子，虚弱的问：“为什么？为什么非杀，我们不可？”
许历根本没心思听唐悦说什么，即将失去唐悦的恐惧淹没了他。他第一次这么六神无主，又急又慌，抱着唐悦冲着手下疯了一样怒吼。
许历吼着法语，唐悦听不懂他在叫什么，却神奇的看见那张永远挂着虚伪面具的阴森脸庞，竟难得的也挂上了脆弱的慌乱。
吼完手下，许历转回来将唐悦紧紧的搂进怀里，颤抖的手摸上她的脸颊，大拇指一遍一遍擦拭着。
“唐悦，你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坚持住。”
许历虽然这么说着，可唐悦越来越无力的身体却让他越来越没有自信。
他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表现出来的便是他将唐悦越抱越紧。最后，甚至低下头将唇贴向唐悦的额头，眼泪毫无征兆的砸到了唐悦的脸上。
许历哭了，双唇发着抖，说出的话都微弱的、带着不安的哀求。
“唐悦，求你，坚持住”
持久的疼痛，让唐悦逐渐麻木。失血过度让她意识开始涣散，身上的疼也被开始被寒冷所取代。
而许历的温暖怀抱和哀求脆弱，却丝毫也不令她感动。此刻的她，只有浓浓的恨意和不甘。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唐悦艰难的问出了最后的疑问，绝望的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这个时空的自己，还能不能再次重生、扭转历史、改变结局。如果不能，她只想快些去到肖尧身边，陪他一起走向那条又黑又孤独的黄泉路。
许历抱着唐悦，吻着她的额头低喃着，回答了唐悦的问题。
许历的声音传入唐悦的耳朵，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可她只觉太累，无数的时空，无数次无能为力、令人悲伤的结局，让她的精神与灵魂太过疲惫。
在这个时空里，肖尧的死，彻底让她失去了最后一丝求生意志。
她闭着眼睛，不肯再思考许历的答案，而是心中叹了口气，让自己彻底陷入黑暗中。
死去的唐悦，再次回到虚无的时空，她走在空寂的黑暗中，急切的想找到突破口。
可她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事，脑袋一片空白，她连自己在急切的寻找着什么都不知道。
她徒劳的走在虚无的时空里，意识渐渐趋于呆滞。就像是艾滋海默症的患者，脑海里有一块橡皮擦，正一点点的擦去她的记忆、她的意志和意识。
她的脚步开始慢了下来，最后彻底停止。
她站在无垠的空寂黑暗里，突然想不起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刚才发生过什么。
她疑惑的皱皱眉，歪点头，想努力去回忆。她隐隐觉得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决不能忘，可她就是想不起来。
她开始感到慌乱急切，她想通过奔跑排解这种莫名的慌乱和急切。可她的脚却抬不起来，她感觉脚下有一片看不见的泥泞正死死的纠缠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很快，她连自己的疑问和慌乱也忘却了，一股极致的平和仿佛在召唤着她，她身上的感受也慢慢被抽离、最后一点点消失。
一种即将“消亡”、“归墟”、“了无”的极致平和，散发着极致的诱惑。
唐悦！
而正当她开始无知无觉、毫无意识时，虚无的空间突然扭动了一下。
唐悦，醒醒！
唐悦感觉有人在呼唤自己，她呆滞着双眼，睫毛颤了颤。
然后，她清晰的听到一阵银铃声，黑暗虚无的空间被划了一道，扭曲着震荡开来。
唐悦眨眨眼睛，恢复了一丝意识。
她看到自己面前，有一缕散发着微光的白烟，正艰难的飘过来，想要聚合。
醒醒唐悦，你不能再被虚无反噬了。
飘荡的白烟终于凝成了半个上身，飘飘渺渺半透明着，仿佛还时刻受到某种力量的攻击般一会聚合、一会飘散。
白色的斗篷帽在冲击下被吹开，露出肖尧半透明的脸。
唐悦一震，彻底醒了过来。
“肖尧！”
清醒过来的唐悦，紧张又艰难的挪动着身子，拼尽全力向面前飘渺的肖尧挪去。她伸出手，想要用双手将又开始四散开来的白烟拢在一起。
可她好不容易碰到肖尧的脸，她的手却穿了过去，没有一丝实感。
在她的碰触下，好不容易聚拢的肖尧的脸，荡了荡，变得更稀薄了。
“唐悦，回去，重归因果。你只有消除他们的执念业障，由果创因，才能重回缘觉法界、跳出循环。”
鬼差的话才勉强说完，便有一股隐秘的力量撕扯着他的幻影，他再次化作了飘渺的白烟，消失在了黑暗中。
“肖尧！”
唐悦惊叫着扑过去，可她却扑了个空，身子也跟着踏空，再次飞快的往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