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这几天许蜜儿问自己最多的问题是：人是不是不该有幻想？希望越多的时候，往往更大的失望就会随之而来。
就像她觉得上大学之后总是会变好的，可还是碰到了黎寺。
碰到黎寺之后的几天里她都病泱泱的。有时候宋雨佳找她玩儿，也被她找借口搪塞了过去。
她们宿舍四个女孩，都很热情。然而她想起以前的余小凉，心里就发憷。
三年前，高一的许蜜儿也以为她和余小凉是朋友。
余小凉童星出道的名气加上富豪独生女的头衔，不用说一中了，在整个城市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那时候她哥黄千屹在和余小凉她爸做生意。有次他哥接她放学，顺势带她去吃饭。虽说是应酬，但很多家属也在。
就在饭桌上许蜜儿第一次认识了余小凉。
若要说起第一印象，除了姣好的身材和美貌。许蜜儿第一想起的就是余小凉大大咧咧的性格，与报道的样子完全相反。
她在大家眼里的形象是不谙世事，纯洁如白兔的富家千金。而许蜜儿见到她在饭桌上一杯又一杯敬酒这熟练的模样，也没想到她一个高中生的酒量这么好，她有些微微诧异。
甚至在她知道她们一个学校之后，她十分豪气地把手搭在她脸上，笑眼弯弯道：“许蜜儿是吧，看在黄千屹哥哥的面子上，以后在一中我罩着你。”
她坐着，余小凉站着，将她的头往她怀里贴着。她只是脸红着咬着筷子，害羞地点着头。心里默默想着：余小凉身材可真好啊。
从那时起，她们几乎刻刻都黏在一起，不管是一起做作业、上厕所、吃饭还是洗澡。宛如一对双生胎。
可有一天她变了。
许蜜儿记得是从她说过她喜欢上了一个人的时候起。
她们躺在粉红色的蕾丝床上，许蜜儿问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她还记得那时的余小凉满脸带着绵柔的笑意和无限的柔情，她眼睛亮晶晶地说：“就是想到他的时候，除了他，世上的一切都暗淡了，要是没有他，金钱、名利全都是狗屁。”
而许蜜儿不知道余小凉是从哪来的消息，她看她的眼神逐渐从黯淡变到怨恨。
“许蜜儿，你骗我，你真恶心。”余小凉恶狠狠地和她说，“怎么？以为你和你妈妈攀上了黄家的高枝，就变凤凰了？”
“你爸是罪犯，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呸，枉我还拿你当朋友。”
许蜜儿不知道哭了几天，她看着摔在地上的水晶球。她觉得，如果可以比的话，她的心一定摔得比那水晶球更碎。
而没想到这只是个开端。
从这时候起，她的背上和桌椅上总是被贴满字条。从拐卖犯的女儿，到强/奸犯的女儿，再到杀人犯各种不可思议的标签。
他们忌惮着她哥和她后爸黄岭的身份，大都是对她冷暴力。而如果有着余小凉带头，他们也敢将她在烈日下锁在车内，骗她到杂物间内扇她巴掌…
而有一次被老师发现时，可笑的是，他们的说辞都是他只是跟风，学习压力大了，发泄一下而已。
最后责任落到余小凉头上，想也是，所有事情都不了了之。
余小凉睥睨着她，冷冷道：“如果你要是让你哥知道了”，她冷哼一声，“你相不相信，你哥和你后爹都得完蛋？”
她有时候快忍不住和她哥说了，可看到黄千屹工作回来时疲惫不堪得呼呼大睡，她的话又卡在了嗓子眼。想着余小凉的话，她也只能把事情烂在肚子里。
可她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也会问自己，她爸爸做的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讨厌她？明明，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就这么过了三年。
她以为考上大学一切都会重来的时候，她又遇见了黎寺。那个让余小凉心心念的男孩。
—
许蜜儿在床帘内抹着眼泪，憋着声音，尽可能不让舍友听到。
一条信息弹了出来，是她哥黄千屹，她赶忙将糊在眼眶的泪擦干。
“蜜儿，今天是爸的生日，晚上回家吃饭，下午四点我来接你。”
她一看时间，下午一点多了。
“糟了”，她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一边抽着鼻子：“礼物还没买呢！”
而这时，宋雨佳也发来信息：蜜儿，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好意思雨佳，今晚我得回家吃饭了，家里有人过生日。”
几乎在她发出去的一秒钟内，宋雨佳马上就问：谁？你哥吗？
许蜜儿：不是啦，是我爸。
那边又立马回了信息：宝贝，你家住哪里？
许蜜儿把地址发了过去，问：在这里，怎么了？
宋雨佳：一个惊喜！待会再告诉你！
—
车子驶过地下隧道，车内一下变得昏暗，风声呼啸着从车窗外吹进来。
许蜜儿抱着个蛋糕，把窗户开到最大。在夏天的傍晚吹风总是很舒服。
黄千屹握着方向盘，瞟了眼副驾驶上的小家伙，道：“怎么了这是？心情不好？”
许蜜儿摇了摇头，扯着淡淡的笑容。低着头看着手上的蛋糕，扯着上面装饰的蝴蝶结带子。
“哥，你说，我和妈妈是不是高攀了黄家？”
“说什么呢你？”黄千屹声音带着微微怒气，“你这脑瓜子里面又在乱想着什么东西？”他好看的眉毛微微拧着：“说吧，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啦，我瞎说的，别往心里去。”许蜜儿干干的笑了两声，心里想着早知道就不提了，免得又让他担心。
黄千屹意味悠长地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把车驶进停车库里，停好车，侧身过去帮她解开安全带。“拿着蛋糕上去吧。”
“嗯。”
她正往家门走，黄千屹叫住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许蜜儿愣了愣，一阵紧张：“没没啊。”
“行。”他转头把车锁上，“你有事儿别瞒着我就行，你要知道你哥我还是挺可靠的。”
许蜜儿松了口气，咧开嘴对他笑：“嗯，我知道。”
两人开门进去，发现屋里没开灯，天色将暗未暗，显得宽敞的家里昏昏暗暗的，加上没有一丝声音，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怎么没人啊？刘阿姨也不在吗？”许蜜儿一边摸索着开关，一边叫着家里的保姆刘阿姨，一般情况下刘阿姨都是在的，而她喊了几声却没人应答。
“怎么回事？”黄千屹换好了拖鞋往里面走。
走到厨房区时他却停下了脚步，肩膀微微一颤，原本插在裤兜里的手垂在身侧。
许蜜儿接着跟了上来，看清眼前的情况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她妈妈一个人目光呆滞地坐在诺大的餐桌上，桌上摆满了至少二三十道菜，可还是没有动过的痕迹。
她精致的妆已经花了，黑色的眼线被泪水晕开，干在眼圈周围，周遭的气氛沉到了极点，显得有些诡异和可怕。
“妈，你这是干嘛！”许蜜儿看着妈妈这样，心里一颤，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摇了摇她的肩膀。但拍了几下她妈都没有回应。
于是她又问：“爸和弟弟去哪了？刘阿姨怎么也没在？”
许蜜儿仿佛提到什么不该提的字眼，她妈突然间流着眼泪，缓缓抬起头看着她，那个眼神带着深深的幽怨，像是对她又像不是对她。只是她心里觉得害怕。
“一个女人，不可能永远看住一个男人，只要有一天你无法满足他要求，他总是会去找别的女人。”她妈妈哼了一声，几乎用命令句和她说，“蜜儿，你给我永远记着，永远都不要相信任何男人的话！永远！记住没？！”
许蜜儿被她最后那突然的一大声吓着了，带着哭腔，声音有些抖：“妈妈，你别吓我。是不是爸他又惹你不开心了？”
“爸？他才不是你爸！监狱里的那个人才是你爸！”
门口传来一阵开门声，黄岭瞪着眼睛，手松着脖子上系着的领带，一张脸气得发红：“徐微，你朝孩子发什么疯？”
黄岭恶狠狠地上前去掐住徐微的手臂，一脸怒气：“你他妈敢调查我？你这个疯女人！”他把她往桌上一推。桌上的菜砸在地板上，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极其刺耳。
桌上的手机顺势掉落在地上，是她妈妈的，许蜜儿捡起来一看。
不知道是谁发来的信息，没有备注。而对方发来的照片全是黄岭和一个年轻的女人。
从地下车库的热吻，到办公室里的香艳画面，吓得许蜜儿把手里的手机一扔。
刚好黄千屹接住了。
他一张脸沉着，倒是十分冷静。只是不做声响地不作声响地把手机关了。看着红着眼眶的许蜜儿，思考了几秒，轻轻按着她的头，将她搂入怀里。
“别看。”她整个脸埋在他胸口，微微发抖。
他把她带到了楼上。
开了灯，楼下的吵架声震耳欲聋，黄千屹把门关上，声音还是会从门缝里丝丝传入。
许蜜儿坐在床上，两只手相互扣着指甲，心里闹腾着。
黄千屹蹲在她面前平视着她，扣着她手指头将她两手松开，把她的手叠在她腿上。见她皱着眉头，楼下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就抖一下。
他捂着她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感觉到耳朵上传来的温度，看着她哥的眼睛，沉着温柔。像是有什么定力一样，她笑了笑把他的手从她耳朵上拿下来：“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儿哄呢？”
“哦？你怎么就不是小孩了？”他挑了挑眉，“你小时候不就是这么对我的吗？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
许蜜儿扯了扯嘴角，又看着自己的手指头，道：“哥，你说，他们会分开吗？”
“我倒是希望。”
她抬起头看他，那双眼睛像只初生的小鹿，又像是一处不为人知的清泉。
他干咳了两声，道：“我是说他们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分开对彼此都好。”
她又扣着手指头：“妈妈以前不像这样的。”
俩人说着话，许蜜儿手机一响将对话打断。
来电显示是宋雨佳。
她一接上电话，对面的宋雨佳带着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蜜儿蜜儿，我在你家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