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最后的礼物
每次走在店门前的街道上，修伊都感觉到一种奇特的违和感。
这是一条南北方向的街道，两侧布满一模一样的两层高矩形建筑，墙上的纹理装饰也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连绵不断的白色建筑中，有一座漆黑的三层小楼，突兀的安插在其间。
修衣领着缩在小斗篷里的女孩，离这栋黑色建筑越来越近，修伊心中的违和感更加强烈。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声：“迪莉娅，你有没有感觉到奇怪的地方？”
迪莉娅的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抱歉，修伊先生我看不到，这里应该是是你的店门前。我会努力的，等到在教会掌握真视术后，我就可以看到你说的奇怪地方了。”
“大概是我的错觉，我们先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修伊晃晃脑袋，错开视线继续走着。
目的地到了，就在那栋黑色建筑的东侧隔壁，他领着迪莉娅站在店门前。
修伊抬手在店铺门上轻轻敲了三声，等待大概十秒钟，店铺内没有回应，他又重复敲了三声。
这样重复几次之后，房间内传来一声暴躁的咆哮“门没锁，滚进来！”
店铺内是一个穿着白色医袍的老人，他头发已经掉的差不多了，仅剩的几丛灰色头发乱糟糟的立在头上，瘦骨嶙峋，像一个披着松弛褶皱的皮肤骷髅，大概是这身皮肤太久没换了，上面堆叠满了褐色的斑块。
此时这个老人正在桌子上调配着药物，与其说是医生，此刻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业余的厨子。
“诺恩医生我来了。”
一把悬空的刀具随着老诺恩的视线飞舞，刀具在几只青蛙老鼠和蝙蝠身上切割下来一些肉块。肉块被他捏在手里配着一些黑色粉末揉搓两下，然后直接丢在旁边沸腾冒泡的锅里。
与他的虚弱的外表不同，诺恩医生的声音中气十足。“滚滚滚，你的精神状态太差了，我不会再拿药给你了。”
“诺恩医生我不是来拿药的，最近我休息的不错，精神压力完全消失了。今天嘛我是来拿预定物品的。”
本来跟在修伊身子一侧的迪莉娅，此刻把整个人都缩在他的腿后。
见状修伊蹲下身把脸贴近到迪莉娅的脸前，直视着她的眼睛“迪莉娅，我需要你的帮助。”
“…好…好的……没…没问题…”
“东西在门后的杂物堆上，试一下，合适的话就马上滚蛋。”
诺恩医生的声音吓的迪莉娅身子一抖，刚刚好不容易积攒出的勇气全都消失无踪。
修伊揉了揉迪莉娅的脑袋，“诺恩医生人不错，他只是讨厌别人打扰他研发药物。”
“我知道的。”在迪莉娅白茫茫的视野中诺恩医生的脸是一个由灰色光点勾勒出的严肃面孔，这代表着诺恩十分专注，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而扭头看向修伊的时候，迪莉娅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视野中是她这十三年生命中从未得到过的——无数代表着关心和爱护的金色光点组成一张温和亲切的脸。
这个奇特的视野是迪莉娅的能力，这是独属于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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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满是尘土的杂物堆上有一个崭新的木质盒子，修伊拿起那个木质盒子在自己手上擦了擦，然后递给迪莉娅示意她打开。
木盒内装着两颗水晶质地的眼球，修伊拿起左边那颗缓慢的靠近迪莉娅的右眼。“不要抗拒它。”
迪莉娅感觉到某些细小的触须伸向自己的右眼，细细索索的撕咬声顺着眼窝传到自己的耳中。
迪莉娅紧绷的身体，瞬间痛出一层冷汗，回想着那张由金色光点组成的关切脸庞，她缓缓放松下来，疼痛仿佛离她远去了。
她的右眼一点点被水晶眼球吞噬殆尽，只剩一个漆黑空洞。
那颗水晶眼球伸出三根触手，主动扒住那个眼窝将自己一点点挪动进去。
不论是正在更换眼球的迪莉娅还是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的修伊，都没有一丝惊讶和不适，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就是这样的，凡所得必有所失，且力量的外在表现通常都是惊悚诡异的。
修伊回想着这件异常的信息：凯歌尔的欺骗，无害级可用异常。使用后获得微量诅咒抗性和微弱的真实视野。
代价则是是被吞噬掉的一只眼睛和每天随机有一半的时间必须要说心里想的实话。
虽然它的力量很微弱，但与某些每次使用都要随机献祭自己血肉或者必须杀死至亲之人的强力异常相比，这对眼睛确实值得被评为无害级异常。
当然，现在它最重要的能力是给一个盲眼女孩带来光明。
修伊最近在努力的收集各种有用异常。只要是使用的代价在可接受范围内，不论异常物品的能力是什么他都收集，为了给自己三天后的交易加上一点徒劳无功的保险。
能在这个无序疯狂的世界里，把普通人的生活维持在表面正常的秩序中，就代表着制定和维持这些秩序的人，拥有更加疯狂更加诡异的力量。
大概率他们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而修伊为了回到原本世界所做交易的对象就是他们。
迪莉娅强忍着剧痛，在异常还未彻底融合之前便努力睁着眼。只要一眼就足够了，只要能真正的看修伊先生一眼。
可惜没来得及看到，使用这个异常的代价已经主动融入她的思绪。“修伊先生，这件异常的代价是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里必须要说真话，现在我就把它取出来还给你。”
“不要着急迪莉娅，有些异常通常是长期使用之后才会表现出他真正的使用代价，我需要你继续佩戴着它。”
毕竟马上就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了，这是我能送给你最后的礼物。
诺恩医生边配置药物边嘟嘟囔囔道：这小子的脑袋一定是吃药吃坏掉了，你就差直接说把这颗眼睛送给这个臭小鬼，如果她不是苦痛教会的一员，她都别想走出我的店门。
“不不！修伊先生！我……”
“迪莉娅。你答应过我的。”
眼眶中的疼痛渐渐消失，融合完成后，迪莉娅迫不及待的睁眼看向修伊。
左眼中仍然是那张由金色光点组成的面孔，而右眼中则映出修伊温和关切的笑脸。
时间不再流动，这一幕深深印入迪莉娅的脑海。
迪莉娅感到胸腔里有什么在奋力鼓动，她不顾一切的开口了。“修伊先生果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特别是现在这样微笑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没来得及注意迪莉娅红透的脸庞，修伊感到从头浇下了一盆冰水。
不对！我在微笑，我一直在微笑!不应该这样！
我仍旧记得回家这件事情……但是我耳边的呢喃呢……那些渴望到疯狂的动力呢……
不对不对！昨晚？不！早上出门、老约翰、妮娜、早餐、糖果、以及后来遇到孩子们……早餐！
迪莉娅看到修伊的表情不停的变换着，然后疯了似的冲出老诺恩的店。
她不习惯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踉踉跄跄的跟了出去。
诺恩医生控制着汤匙从锅里出一勺黏糊糊的药液，嗯~味道很不错。
“果然，这个小子的脑袋是彻底坏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