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要剪断绳子吗？还是不剪断？
真的就如同真人所说的那样, 剪断绑住咒术师的绳子也没关系，让咒术师们掉进岩浆里也没关系，自己只不过是在拯救更多人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是个人都能听出这是强词夺理吧, 一个人的性命本就不该用另一个人的去交换，难道还有人不清楚这一点吗？
可是如果不剪断的话, 到时候掉进岩浆的就是所有人, 而且咒术师已经把剪刀扔掉, 主动选择了放弃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了, 如果不把握这个机会的话，岂不是浪费了咒术师们保护的决心？
真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也越来越狰狞。
他能够确认，那笼子里至少有一半的人在期待着那位母亲将绳子剪断。
你看啊，人类就是如此，虚伪、肮脏、充满私欲, 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恶心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就连曾经豁出命去保护过自己的人都能牺牲掉。
但是！
这不就是真人最想看到的剧情吗！
咒术师是他最大的敌人，与其让他们便宜地死去，还不如在死去之前好好的折磨一番，摧毁他们的心理防线, 让他们知道他们所谓的“保护”是多么一文不值！
“这可真是太妙的游戏了啊，早知道就多给他们一点时间了，这样还能再欣赏一下他们那副绝望的嘴脸。”真人喃喃自语道，“威廉，威廉——”
他声音婉转旖旎地呼唤着, 就好像是在念叨着爱人的名字。
真人看向莫里亚蒂：“我突然开始喜欢上你了, 你的游戏真的太有意思了，我们还有机会玩下一场游戏吗？”
莫里亚蒂从怀里拿出怀表。
“叮”的一声，表盖被打开, 露出了其中旋转的齿轮，然后又被轻轻合上。
有没有呢，莫里亚蒂抬眼，与真人对视几秒。
“大概是没有了吧——”
话音未落之际，一阵猛烈的飓风袭来，龙形的咒灵从天空中俯冲下来，张开大嘴朝真人的位置呼啸而去！
夏油杰来得
比计划中还要早那么一点。
莫里亚蒂扶住因为飓风而差点飞出去的帽子，抬头看向两个从天而降的人，口罩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莫里亚蒂想，这大概就是他心中最完美的英雄出场的方式吧。
英雄从光明之处而来，将希望带给所有人，他的出现便是乾坤扭转的开始。
咒术师们认出了来人：“是五条家的——五条悟和夏油杰！”
一来是五条悟六眼的名声在咒术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二来则是高专一年级生的搭档强到足以闻名整个世界，几乎咒术界里会走路的小朋友看到这一黑一白的搭档，都能说出“最强”这个词语。
所有人的眼睛里顿时都出现了光亮。
而最强的这对搭档——五条悟帅气地朝众人挥手，还不忘在这种关键时刻抛出几枚飞吻。
而另一人，夏油杰则是表情愉悦了一秒，他读出了那个人尚未说出来的那个词语：五条家的小鬼。
夏油杰觉得他喜欢这个词。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看到那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正在抬头看着他，满眼只有他，所以他才会这么高兴的吧。
夏油杰没忍住勾了勾自己额角处的那一簇黑发。
五条悟：“你好骚啊。”
夏油杰：“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
他们的加入令战事立刻被颠覆，自认为是游戏主宰者的真人得耗费更多的咒力才能一次性抵抗两个人的攻击。不过他也早已想到会有这种情况，潜伏在暗处的同伴们一跃而上，将战局缩小到了火山口这处小小的平台上。
真人咬牙，强颜欢笑：“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啊，好戏刚刚上演到最精彩的部分。”
五条悟躲开真人的攻击，看着只有自己腰这么高的小咒灵的手从身前划过，撇了撇嘴：“咒灵跟人类的审美观肯定不一样的啦，你喜欢的精彩部分在我们眼中是相当无聊的东西呢。”
就在真人反手想要触碰五条悟时，来自背后的攻击将他整个人都撞飞出去，差点直接滚落进岩浆里。
那是夏油杰召唤出的另一个强劲的咒灵。
真人抹抹嘴唇，强笑道：“我们还真是像呢，你把我的同伴变成傀儡，我把你的同伴变成傀儡。”
夏油杰面上相当心平气和：“真是糟糕的说法，竟然被咒灵骂了。”
真人：“……”
他决定先把莫里亚蒂捏在手里，这样的话就能命令这两个咒术师了。
然而等他往莫里亚蒂刚刚站着的方向看时——
巨大的龙形咒灵已经盘绕上了可怜的人类的身体，硕大的脑袋快把莫里亚蒂的帽子都挤掉了，偏偏咒灵本身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长一条的身子整个挂在莫里亚蒂的身上，甚至还企图用尾巴尖把莫里亚蒂的口罩勾下来，然后更加亲密地贴贴。
被收服的咒灵多少都能反应一点主人的心情和想法，能让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露出如此娇柔的动作，恐怕这些想法已经在夏油杰的心理盘旋已久了。
真人：“……”
想要推开那颗大脑袋的莫里亚蒂：“……”
战斗中被莫里亚蒂瞪了一眼之后讪讪挠头假咳的夏油杰：“……”
五条悟：我怎么好像觉得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在偷懒？
他捏了个术式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咒灵一把清场，转头就往莫里亚蒂的位置跑，口里还故意大喊：“别怕小教授我来救你！”
然后就被夏油杰拉住了衣领：“那是我留在那里保护他的。”
“那你倒是让咒灵下去啊，这么裹着我看着都觉得闷。”
“……裹着安全！”要是能控制住我早让它下去了！闭嘴吧你猪队友！
拥有较强的自我管理能力的龙形咒灵试探性地伸出舌头，然后被莫里亚蒂微笑着冷冷一瞪。
“你敢舔就试试看吧。”莫里亚蒂低声念夏油杰的全名。
后背一凉的夏油杰：“……”不准舔！
小咒灵：qaq好嘛，不舔就不舔啦。
那头，眼见着同伴被一个个的消灭，真人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的敌人竟然如此强劲，并且已经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找到了自己的弱点——只能在触碰别人的情况下进行无为转变，他的攻击根本没有办法作用于看穿了他所有招式的五条悟，以及根本不与他近身战斗的夏油杰！
可恶，果然不应该把游戏场所选在火山口吗，现在就算想逃也没有办法迅速离开这些咒术师的视线范围。
但是——还没有结束！
真人再次缩小了身子躲避攻击，同时将储存在身体里的改造人狠狠投掷出去，那些四肢健全的小怪物们则是抓住了笼子的边缘，然后攀爬到了笼子的顶端，停在了那根关键的绳索上。
“别动！你们再动一下，那些人可就掉下去了！”
“这次你们还有把握一次性把他们都救下来吗？！”
随着真人嘶吼的声音，小改造人们张开大嘴，尖锐的牙齿开始在绳索上摩擦。
笼子猛地往下坠了几厘米。
“啊啊啊！！！”
理所当然停止的攻击让真人又笑了出来，尽管他现在的状态狼狈不堪。
“你看啊，你们把我那么有趣的游戏都破坏了。”
他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这些小家伙虽然没什么大用处，但是咬断几根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刚刚堵住那个洞口让所有人不掉下去，已经耗费了你几乎全部的咒力了吧，”真人摩拳擦掌，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这么短的时间里你恢复了多少，你还能再来力挽狂澜一次吗？”
“还有你，我知道你的移动速度很快，但是带着另一个人翻找了那么多的地方才找到这里，身体里的咒力应该也所剩无几了吧。”
五条悟看了一眼夏油杰：他说你萎了。
然后挺直身板：但我没有。
夏油杰拳头硬了，差点先来一场内战。
但是的确如真人所说，他的咒力回复速度不快，要同时把两个笼子都捞上来——
“这个游戏你们肯定也很感兴趣的！对了，你们应该没有看到刚刚的那一幕吧！”真人指着笼子里突然脸色苍白的普通人们，“他们刚刚可是决定杀掉咒术师
，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呢！”
五条悟一愣，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夏油杰张了张嘴，看向了笼子里的普通人。
而接到了这个眼神的普通人类们则是纷纷避开他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心虚和愧疚的表情。
夏油杰竟然在此刻大脑空白了几秒钟。
发觉好友现状的五条悟有点苦恼地挠头，将求助的目光放到莫里亚蒂的身上：“小教授，我是真的不想说什么大道理，要不你评价两句？”
被点名的莫里亚蒂正在用抚摸头顶交换让咒灵别捆着自己，他闻声动作一顿，察觉到咒灵又开始蠢蠢欲动后，再次开始抚摸宠物一般揉搓巨大龙头的动作。
评价啊。
他看了一眼夏油杰的背影，然后低声说：“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他知道夏油杰能够听到自己的话，并且也没打算把这些伤人的内容摆在做出了那样选择的人们面前。
没有必要不是吗？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去谴责的。
“杰，我说过了，你把普通人和咒术师分得太开了，你知道五条同学为什么没有这种烦恼吗？”莫里亚蒂淡淡地说，“因为在他心里人就是人，做错事的普通人是人，做错事的咒术师也是人，大家都是平等的，所以他不会将自己固定在某一个位置上，以看异类的目光看待其他人，不会为被保护者决定牺牲保护者这种事情困扰。”
“只要是人类，都逃脱不了这种劣质的本性。”
真人这回是真的有点惊讶了：“想不到你看得这么透彻啊，明明都是人类，可是你明明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陪我玩这场游戏呢。”
因为在这里还有一个人不懂啊。
莫里亚蒂在心底叹气。
手下的咒灵动作幅度开始变大，隐约还带上了一点狂躁的感觉，可见夏油杰此刻心底也是不平静的。
但莫里亚蒂想要的效果不仅如此，单单只是将普通人和咒术师放在同一水平线上还不够，接受人类本质里的恶也不够，夏油杰需要明白
的事情还有很多，而这些都是他无法直接说出口，只能让夏油杰亲身去体会的。
所以他把视线放在了那位神情一直恍惚，手中依然拿着剪刀的母亲身上。
“游戏还没结束，不是吗？”
“对啊，还没结束，刚刚倒数到多少了？30秒？咒术师已经主动扔掉了剪刀，如果你再不剪断绳子的话，你们就会一起掉进岩浆里噢。”
那位母亲缓缓抬头，眼睛里满是泪意。
她张了张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你还……你还记得我吗？”
她怀里的孩子也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的笼子里一直都在哭泣的少女，然后突然指着她说：“啊，是照片里的姐姐！”
少女愣住：“照片里……”
“这孩子刚出生时，承蒙你的帮助，你应该都不知道吧，”眼睛通红的母亲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孩子的头，“你似乎是跟着你的母亲去医院看病，我刚好要在去产房的路上，我们在一个电梯里。”
她说：“我那个时候已经有点意识模糊了，但是电梯里很安静，我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我的耳边问我怕不怕，它们要过来了，我有点不知所措，同样听到了这些话的女孩的母亲训斥女孩，并向我道歉，说她从小就爱说这些恐怖的话，故意引人注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视线已经看不太清的我，竟然记住了她那双充满委屈的眼睛。”
这位母亲的声音还带着哽咽，但是听上去已经平稳了很多，她能够更加自然地露出微笑了。
“我记得她小步小步移动到我身边，拉住了盖在我身上的被子，小声地告诉我别怕，她会从那些东西的身上保护我的，然后就当着刚刚训斥过她的母亲的面，开始做了一些很乱七八糟又很夸张的动作，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让它们滚开，电梯里的大家都被女孩诡异的动作吓到了，大家都往女孩瞪视的方向看，但是那里除了电梯里的监控设备以外什么都没有。”
“我的肚子越来越疼，身体也越来越冷……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有一瞬间看到了某道黑色
的影子从我面前一闪而过，然后被她大喊着驱散走了……后来，女孩在电梯里被她的妈妈揍哭了……”
“不是被揍哭的……”刚刚毕业的女性咒术师抹着眼泪，但是手心里的湿润却越来越多，她年纪本来就不大，遇到那件事情时年纪更小，更加不懂事，“我都被揍成习惯了，谁会因为那种事情哭啊。”
她嘴上这么说着，可是眼泪越来越多，从多年前就开始忍受的不忿如泄洪般爆发，根本无法将这股情绪阻拦住。那是她压积多年的不被理解的委屈。
“谁会因为那种事……”
“你看，人就是这样不堪的生物，”真人兴致勃勃地说，他虽说刚出世不久，但也学会了些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能看出夏油杰脸色的不对劲之处，“明明被误会着仍然要保护普通人，普通人要杀了咒术师，你真的觉得咒术师应该与咒灵战斗，甚至要为了这些肮脏的生物付出自己的生命吗？”
五条悟刚要说什么，却在余光里看到莫里亚蒂冲他摇头的样子，他怔了一瞬，收回了想要暴揍真人的拳头。
“夏油君，你真的要保护那些东西吗？他们可是比烂肉还烂的生物哦。”
“咒术师被普通人伤害，这种事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吧。”
“你肯定也认为他们会牺牲10个咒术师，换取自生存货下去的机会吧。”
夏油杰的呼吸猛地一窒，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被校服遮挡住的身体已经紧绷地如同一枝干枯的树枝，只需要被轻轻一碰，就能彻底折断。
这是类似死穴的弱点，他转头，动作僵硬得仿佛能听到齿轮生锈的声音，他静静地看向那一笼子的普通人。
那一边，普通人母亲与咒术师女孩的对话还在进行着。
已经经历过不少次战斗的咒术师少女已经擦干了眼泪，眼眶微红的她吸吸鼻子，被同伴鼓励后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要是被揍就要哭的话，那我从上咒术学校开始岂不是一天有12个小时都要哭着度过的。”
她偷偷看了一眼对
面的人，其实心底是对电梯里那位满头冷汗躺在病床上，但仍然下意识对她露出温柔笑意的孕妇有一些印象的。
那时她看着那个孕妇隔着棉被抚摸肚子的动作，想象她的母亲也曾这么温柔地爱她，所以才会主动拦在那些怪物前，想要保护这位母亲。
因为在某一瞬间，她把那个孕妇看成了自己的母亲。
就连哭也只是委屈于母亲用厌恶和恐惧的目光看着她，说她是“怪物”而已。
小小的年纪，哪里会在意陌生人的道谢与否呢，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好不好。
“你看，她一定没想到那个时候帮助过的人，反过头来想要杀——”
突然间，真人得意的笑容停滞了。
他都已经在心底称赞自己善良，临时好心地决定让夏油杰亲手解决这些忘恩负义的生物了，眼前的一幕却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妄想。
那位普通人母亲笑着擦眼泪，然后小声对自己的孩子说：“妈妈教过你的，如果见到这位姐姐要说什么？”
那一时刻，所有人都莫名地开始等待这个孩子的下一句话，就好像他的一句话，就能改变此刻所有的劣势一样。
小孩子奶呼呼地声音在这突然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记得的……要说……要对姐姐说，谢谢姐姐，”他歪着头，显然不懂母亲为什么要让自己牢牢记住着几句话，但他能懂这几个词语的意思，“姐姐不是怪物，是小天使呀。”
这一句话，让少女瞪大了眼睛。
她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难以思考，难以理解小孩脸上那刺目的灿烂笑容。
她明明等了这句认同那么久。
小孩的母亲低声说：“宝贝真棒。”
然后又抬头，温柔地看向少女：“抱歉啊，要在这种时候对你说这种话，这句感谢好像有点太迟了。”
她抓紧那把剪刀，一边嘱咐小孩小心不要被剪刀伤到，一边将它牢牢藏在了自己的怀里：“宝宝，害怕的话就抱紧妈妈，只要把眼睛闭上就好了，
妈妈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安慰完自己的孩子，抬眼的她看到了少女迟疑的眼神，然后轻轻地笑了。
就像她躺在病床上浑身冰冷的时候，下意识地对那个眼巴巴看着她的小女孩微笑一样。
“谢谢你之前保护我和我的宝贝，这次，就换我们来保护你们吧。”
这柄剪刀她不会给任何人。
而所有人也像认同她的做法一般，没有一个人去争抢这份活下去的机会。
莫里亚蒂的大脑空白了一瞬，他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低着头默默地笑了。
看啊，这就是答案，多么简单。
从来都没有人被固定在保护者的位置上，从来都不应该把咒术师与普通人分割开。
在保护着别人的时候，同时也在被保护着，这就是答案。
这是只有人类才具有的特性。
夏油杰，你明白了吗？
不管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只要爱着彼此，就算是普通人，也会有想要拼尽一切保护咒术师的时候。
这才是我所期待的黎明中拥有的风景。
下一秒。
“悟——！”
“不用你喊！我知道怎么做！”
两道矫健的身影朝真人的位置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答案”。
试图让杰giegie认识到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并不都是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