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母亲并非死于意外
沈雪柠先是惊愣了下, 随后几乎是欣喜若狂般,抱住沈之默,高兴地红了眼睛,忍不住哽咽着问:“之、之默啊, 你真的好了吗?”
沈之默眼神清明, 满脸茫然,咽了咽口水, 点头答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重重一磕后,脑子里面痛的不行, 再醒来,我就想起了一些事儿…”
随即, 沈之默看向沈端玉和沈城,端正地作揖:“之默不劳姑姑和父亲费心了。母亲不在, 便是长姐为母, 阿姐这段时间不开心,我得留在这里照顾她。”
“你这, 你这孩子……”
沈端玉笑容僵硬,“行, 那就随你吧,不过真的好了吗?我晚些时候再找几个医师来给你看看。脑部淤血怎么可能一磕就好啦?难不成还能把淤血磕没了?还是得注意。”
沈城紧抿着唇, 脸色有些复杂,像是压制不住的震惊, 良久,他欲说什么,沈端玉抢话道:“那这样,我和你爹爹就先回府了, 明日年三十,记得回家吃团圆饭。”
“好。”沈之默朗声。
待沈端玉和沈城相继离开后,沈雪柠抓着他的胳膊,面色沉重地关上了铺子大门,坐在屋中问:“之默,你之前说,娘是被杀死的?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糊涂了…从悬崖上摔下来时,娘亲为了保护我,垫在我身下,被摔死的…”
“不是。”沈之默才恢复记忆,脑子还是有些混沌,摇摇头,颇为沉重,只记住了些关键的重要事件,其余的他还在想,这一想,脑子便疼的如撕裂般,喊道,“阿姐,疼,脑袋疼。”
江嵘蹙眉:“我有个朋友精通医术,我现在去请他来,让他给你看看。阿柠,你别担心。”
他刚说完,还不等沈雪柠道谢,就阔步出了门槛,刚要出门却站住脚,看着顾清翊,冷冷道:“你不走?”
顾清翊侧身吩咐:“沉云野你拿我的令牌去请御医。”
顾清翊不走,江嵘也不肯走了,跨出门外后,绕到酒铺后,吹了个口哨,不会儿,永临从隐匿的极好的暗处走来,他穿着一身便装也易过容,假意与江嵘擦肩而过时——
江嵘压低声音:“去把薛沉玉请过来,速度要快。”
永临微颔首离开,就像是过路人那般。
不远处的转角小巷中,沉云野身子紧贴墙壁,偷看江嵘的行踪。
酒铺里。
顾清翊站在屋中,并未寻凳子坐下,唇瓣微动:“雪柠——”
沈雪柠打断:“我与永安侯非亲非故,雪柠一称实属亲密了些,担不起。”
“沈……姑娘。这段日子,你还好吗?”
他指的是和离后这段日子。
沈之默瞬时站起身,护在沈雪柠身前,想起顾清翊从前对沈雪柠的态度,他先是作了见面礼,心中嫌恶,面上不显:“侯爷问这作甚?我阿姐自然是好极了,她的人生如福安所说,才刚刚开始。就不劳侯爷费心多问。”
沈雪柠默然点头。
“侯爷,你找我?”
何御医刚去太医院的路上就被沉云野拐到这里来了,擦擦额前汗。
“劳烦何御医走这一趟,帮他看看伤。”顾清翊言简意赅。
沈雪柠本不想承顾清翊这个情,但眼下之默的伤势要紧,她便主动将沈之默的情况和何御医说了一遍。
“他的情况比较罕见,医史上确实有这种例子,因为撞击而恢复记忆和理智。”何御医摸着胡须,为沈之默把脉后,尽心尽力地开了一叠药单子,交于沈雪柠。
紧接着,一个银发灰袍男子走进来,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银色头发以白玉簪半束着,打着哈欠。
江嵘将他拉过来,勾唇引荐:“这位便是我那神医朋友:薛沉玉。”
“薛沉玉…是圣医谷谷主那位神医,薛沉玉?银发灰衫,真的是你?”何御医惊奇地睁大眼睛。
“是在下。”
薛沉玉温润朗声,作揖后,掀袍落座,气定神闲地搭脉问诊,人气质出尘宛若谪仙下凡般,十分飘逸清新,一袭灰袍又显得为人低调朴素。
他沉下心片刻后,看着先前何御医开的胆子,提笔删减做调整,下结论道:“他四年前由于撞击导致脑内出血凝结成块,又不间断地服用大量堵塞淤血的药,加重痴傻和失忆,今天因为再次猛烈撞击把血块撞碎,才会恢复记忆和智力。也算是奇迹了。”
“那他,还有大碍吗?”沈雪柠眼神发亮。
“他服用了大量加重痴傻和失忆的药物,只怕现在恢复的智力和记忆只是暂时的,还会出现失忆和痴傻反复无常的情况。我开些药,每日按时服用,不要受刺激、情绪大起大伏,半年后应该能好。”
何御医看了薛沉玉开的药单,本来还对他医术心存疑虑,这一看,他脸露震惊,赶紧找笔兴奋地誊抄下来以作记录。
能看得出来,薛沉玉有两把刷子。
薛沉玉转身打量沈雪柠,极其随和地笑着问:“你就是江嵘的心上人吧?他上次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第一时间居然是跑到我圣医谷抢烫伤的药。”
江嵘低咳了声,耳垂红了几分,仓促地摸摸鼻尖,像个怂小孩般局促不安,硬着头皮解释:“薛沉玉胡说的,阿柠别信,他满嘴胡话。谁抢你的?你不是说送吗?好了,治完病了你赶紧走。”
“哦哦,是送,是你翻箱倒柜最后拿了就跑的那种送。”薛沉玉汗颜,“我回去命人准备好药,届时你拿给沈姑娘即可。”
沈雪柠想起江嵘救自己的那日,薛沉玉说他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都只先顾着她,她心生愧疚,忍不住出言:“薛神医等下,先前你说江嵘出了事儿……”
江嵘本想拦住薛沉玉,然而薛沉玉已闪现过来,附耳压低声音道:“他那日,被人刺杀重伤,大难将死还想着给你拿烫伤药呢,来我圣医谷絮絮叨叨地说,阿柠不能留疤,会疼…还有就是——唉,算啦不告诉你 ,说了江嵘得打死我。”
“你嘀咕什么?”江嵘脸一沉,隐有发火预兆。
薛沉玉连忙跑着逃出酒铺,摇摇头,急速离开,一边嘀咕道:“什么人啊,明明把人家小时候的画像摆了那么久,张口闭口他家的阿柠怎么好,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似的,结果呢!真等到人家和离了,就在人家面前,却怂了,哪里还有他活阎王的霸气?”
傍晚时分,日落西沉,余晖如淡金色的薄纱笼罩着整个京城。
江嵘在酒铺中随手帮沈雪柠收拾了卫生,将摆在门口的酒坛子搬进屋,顾清翊也上前,帮沈雪柠收铺子。
沈之默径直走过去,按住顾清翊手中搬的酒坛,压低声音,请求道:
“侯爷与阿姐已和离,希望侯爷不要来招惹我阿姐。好的前夫和前妻,就该像消失了那样,永远不出现,我从前痴傻看不明白,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全明白了。希望侯爷放过我阿姐,真的别再来了…”
顾清翊放下酒坛,眸色微黯淡,他懂沈之默的意思,他不也是下定决心要忘记了沈雪柠这个前妻吗?
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
沈雪柠不知他们二人在说什么,看着顾清翊比从前瘦了几分的颀长背影,他近日来有些反常,竟然会屡次来看她、帮她,他到底想做什么?
说好和离后,各不相干的,他大可不必再在她下定决心要忘掉他的时候,屡次出现,在她伤疤上舞刀弄枪。
越想,沈雪柠竟生出点怨怼,关上店铺,特地全程忽略顾清翊,和青玉江嵘他们有说有笑,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顾清翊。
顾清翊像身处在冬夜的冷风里,心生出丝丝缕缕的疼。
沉云野唉了声,摇摇头:“侯爷,咱们回去吧。”
顾清翊站定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头,他的前半生颇为命苦,这二十多年来并没有什么能让他开心的人和事,所以也更不存在什么能让他难过的人,可是,看着那抹窈窕倩影,在人群中笑语晏晏,与江嵘在夕阳里并肩而立时,他真的难过。
顾清翊捂着心口,有些艰难地说:“回吧…我只是路过而已。想看看她离开侯府后,过得怎么样。”
他不会再来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顾清翊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面无表情地转身,心里压着很深的落寞,冷静自持的他,克制的很好,所以他的难过和脆弱,并没有任何人能发现。
“您交代,让我把您名下二分之一的房契、田产、庄子、银两转让到夫…转让到沈姑娘名下,已经全部办好了。等沈姑娘穷苦时,他们便会把这些全部送过去。”沉云野叹气连连。
顾清翊唇畔往下弯了几分,眼里现出寂寥,道了声:“很好……”
一回到澄院,沈雪柠便带着沈之默去了里屋,关上房门,锁上窗户,命青玉在门外看守,她为沈之默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目色略激动,紧皱眉头。
“你知道吗!你当年摔下悬崖命悬一线,醒来后脑内淤血堵塞变得痴傻、丧失了部分记忆,沈城与沈端玉特地去求御医,开药方为你调理;我当时觉得沈家常年冷落咱们,却也是关心你的,毕竟你是他的血脉!可阿姐太蠢了,真的太蠢!我从来没想过沈城是咱们的亲生父亲,居然会害你,那药方的真正作用是加重你痴傻和失忆!若非江嵘……我从不曾怀疑过药方啊…”
说到最后,沈雪柠自责地红了眼,咬唇恨恨道:“沈端玉和沈城,是咱们的亲爹亲姑姑啊,能对至亲下此毒手,我觉得这背后不简单。我一定会查清楚,他们为什么那么想你失忆和痴傻…”
“我不太清楚。”
沈之默语重心长叹口气,眼中十分忧虑,像是陷入某段痛苦焦躁的回忆中,脸上渐渐浮现出恨意:“但现在,最关键的是,我想查出杀母亲的母后真凶。”
“先前你说母亲是被人杀死的,可酒铺人多眼杂,我不好追问,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之默你好好和我说。”沈雪柠永远记得摔下悬崖时,母亲将她紧紧抱入怀中,摔到地上时都依然呈保护姿势用力裹住她,导致母亲摔得尸首模糊,便哽咽道,“母亲,真的不是摔死的?”
“不是。”
沈之默语气肯定,他一旦竭尽全力回忆从前,脑袋便疼的额前冒冷汗,艰难地整理逻辑,捏紧拳头,胸口起伏的厉害,费力地一点点说道。
“当时,母亲的福禄寿玉镯掉落在悬崖边,你去捡,脚下土地骤然坍塌,我和母亲赶紧去救你,结果地越榻越多,我们齐齐掉下悬崖。我摔在青草地上,亲眼看到你和母亲,摔晕在悬崖中间的树枝上。我当时重伤失血过多,一点动弹不得,只能虚弱地睁开一条缝…亲眼看到有四个身穿灰黑色夜行衣的刺客,爬上悬崖将你抱下来放在地上,摆出高处坠落的姿势,却将母亲从十丈高的悬崖上扔下来!摔在地上的母亲浑身是血,却没死,艰难匍匐着想逃,刺客们拿出暗器刺在母亲身上,母亲…这才死了…我听到刺客讲: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接着,刺客将昏迷的你放在母亲怀中,摆出她坠落时尽全力保护你而摔死的假象后,我被人打晕过去…”
沈雪柠尾椎骨窜上一股冰冷渗人的寒意,四年了啊,她一直以为母亲死于意外呵…
四年啊…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吗?
她捏紧拳头,浑身又气又恨,几乎全身发抖:“等你几个月后再次醒来,已然痴傻。痴傻的四年里,没办法把当年母亲死去的真相说出来,我也不可能得知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结束,抱歉,更新的有点晚,抱歉抱歉,因为我这两天去接机啦。抽十个评论发红包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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