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病名为帝3
“不,漾儿,漾儿!”
矮榻之上休憩的美人猛地惊醒,施了净尘术抹去满额香汗,只不觉间又是泪如雨下,她怔愣片刻,喃喃自语:“怎会如此心烦气躁?”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胡思乱想,漾儿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当不得真,我的漾儿会平安归来的。”美人用手帕擦拭着脸颊,面色变了又变,就算是姣美的容颜也掩盖不住的憔悴使人为之动容。
“咚咚咚。”这时有敲门声传来。
“冥娇,可有事?”门外之人担忧地问。
“无事。”榻上美人穿好鞋子边走过去开门边说道:“我刚做了个噩梦,惊着了。”
门一开,外面的女子便踱步进房,随手关好门,才拉着人坐下,说:“这就好。”
云沁仔细观察一番冥娇的脸色,发现除了有些苍白外并无不妥,这才宽心。随即目光扫到矮榻一旁的小桌上。
“这香燃尽了,我给你添新的。”云沁起身,缓步走过去,从储物袋中拿出自制的安神香,点燃后拿起莲花香炉的盖子放进去置好,动作轻柔的合上小炉盖,似有眷恋地抚着它。
冥娇笑说:“香是好的,用了它之后,睡得很好。”
“喜欢就好。”云沁也回了一个温婉的笑。
毕竟,那香炉……大概是睹物思人,一时间云沁百感交集,连笑容都极其苦涩。
冥娇:“臧辰快要按捺不住自己活跃的心思,果真是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趋炎附势之徒。”
自古钱帛动人心,权势驱人欲。
禄水城只处于黄玄大陆的边缘地带,南靠无尽海域,其他几面皆临近重重叠叠、连绵不断的山脉,比之其他九十九城,可差太多了。此等交通闭塞、穷山恶水之地,且它灵力稀薄,四周环境又极其险峻,根本得不到大人物的青睐。数百年来,禄水城于百城之中仅仅是为了凑个整数的尴尬存在,但是,哪怕它无人问津,可止不住那些为利益浮动心思的人揣着一颗向上攀登的勃勃野心。
臧辰是冥娇当年加入神医谷之前遇到的一个可怜人,若非冥娇于心不忍,对他施以援手,臧辰命都保不住,莫说取得今时今日的地位。穷乡僻壤的地方,在冥娇看来,却是很好的发展和隐藏自身势力的地方,于是她培养的一大半势力皆蛰伏在禄水城。臧辰这个明面上的城主,在权势之中浸染十数年,日渐壮大的野心使得他越发不满足这一隅之地,俗话说得妙,这人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当然,这位禄水城中数一数二的青阶境界的城主,在哪怕境界跌落到人阶的冥娇眼中,不过蝼蚁般的存在,不足为惧,只是现下黄玄大陆危机四伏,不宜动静过大,臧辰的命和地位是暂且保住。
两年前的某一日,冥娇的女儿司漾突然性情大变,又说自己是死而复生的悲惨亡魂,癫狂状态持续数日,才堪堪在冥娇的安抚下静下心来。冥娇宠爱这个她与爱人唯一的孩子,哪管司漾诉说之事是多么的怪诞不经、骇人视听,她全然接受。
是的,司漾将前世未来两年的种种遭遇尽数告知自己的娘亲。冥娇迅速做出反应,秉着无条件信任女儿的态度,以舍弃神医谷中那支属于自己的势力为代价,仅带着司漾脱离出神医谷。冥娇对于她在谷中的那股势力流失一点儿也不心疼,毕竟在司漾的话里,这股势力最终叛离了她的爱女。只可惜她虽然实力强盛,但神医谷人多势众,她单枪匹马讨不着半分好处不说,还容易惊动司得惊,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举妄动,她只有活着,才是女儿的保障,诸多事宜,还得从长计议。
她那混账相公哟,何时才会归来!
近日来夜里噩梦连连,此时又惶惶不安,冥娇不敢深想,唯恐她的漾儿如梦境中……
如何不叫人心烦。
司漾五日前出门去了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只为给一患上疑难病症的人看病。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地过于善良,又是个医者,不愿眼睁睁看病患痛苦挣扎的模样,什么都往上凑,想着尽一份绵薄之力。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冥娇再是不乐意女儿时常外出,也不忍心拒绝女儿去行善积德,照着漾儿的说法,大抵是老天爷看她乐善好施、行医济世,才给了她重生一世的机遇,拦着人更是说不过去的。
这次待司漾回来,势必要关她个把月,度过一个月后的前世同时期的死亡大劫再谈其他。
两人又闲谈许久,云沁才离去。
——
禄水城南边已是陆地的尽头。
一望无际的海域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世人皆知,深水之中隐藏着他们不可预知的危险,不比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的神秘来的少。
婉转动听、让人沉醉其中的歌声弥漫在海岸。淳朴的妇人正和五六岁的小孩在岸边相互挨着坐,哼唱童谣,逗得身旁的可爱软糯的娃子不时发笑。奶声奶气的童言童语和潺潺流水般低吟浅唱的女声发散,似乎可以漫过千山万水,飘到妇人的丈夫、小孩的爹爹耳畔。
于数百米之外的海面,不时有波澜起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地准备破海而出,而岸边的人们,毫无所觉。
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忽而抬眸,不经意地扫过去,眸中闪过一丝诡谲,稍纵即逝。
危险褪去,海面一如既往地平静。
——
淮城。
水粉色衣裳的妙龄女子正漫无目的地闲逛集市,脸上神色焦急,实则暗地里不动声色地打量周遣,一番走街串巷,却无收获,只好气馁地回到客栈。
几个同伴比她先回来,已然在房中等候多时。听到开门声时纷纷朝门口看齐,迫切的众人对上她无奈的双眼,各自叹息。
其中一男子看向沉默不语又垂头丧气的同伴们,率先打破沉寂:“总不能继续这样盲找,来到这里一年有余,什么都做不了。”
换谁谁都要憋屈,曾经身居高位的他们,来到这里的一刻起,便从云端跌落谷尘埃,在这艰难的世道夹缝求生,一事无成。
“能怎么办,联系不上,回不去,还有好几人找不到踪迹,我们在这里是寸步难行。”
是呀,都自顾不暇了,他们心中的抱负快要磨得干干净净。
“也许,我们还有希望。”这群人中年纪最小的少年郎出声安慰。
希望吗?但愿如此吧。
大家总有一日会倦了厌了这样的日子,然后呢,随波逐流,一生只能在这未知又危险的世界度过,能不能活到寿寝正终都未可知。
少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无人发现在他缓缓低头的时刻,那抿着的嘴唇微微上扬,勾出怪异的笑,又无声无息地恢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