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再启程离锦兰奔帝都
众人在下午太阳不再毒辣，黄昏也还未降临的时候通过栈桥，离开了兰义派，同来时轰轰烈烈的相迎不同，他们走的时候，兰义派弟子零零散散的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只有锦诚郎的小夫人抱着孩子，脚步虚浮，费劲的出来送别。
“小夫人，不劳相送了。”未离站在桥头转身对她揖手，“这几日多番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
小夫人摇摇头：“小姑娘，你不用跟我客套，这个家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老爷他咎由自取，反正我对这个家也没有什么感情，等我的孩子大一些，我就带他回娘家去。”
未离不知道该说什么，正要转身时，突然看见小夫人脚边蹲着一只白猫，小猫不大，还只是一只幼崽，睁着一双碧色的大眼睛看着四周，未离突然想起，从苍岚走时，女修们求她带只猫回来养，于是她蹲下身抱起那只猫问道：“小夫人，这只猫是你的宠物吗？”
小夫人瞥了一眼：“不是，我没见过这只猫，可能是从镇子上跑来的流浪猫吧。”
“那我能带走吗？”未离把小猫举到眼前，“我觉得这只小猫长得还挺好看的。”
小夫人笑了笑：“一只猫而已，姑娘要是喜欢，带走就是。”说罢，她躬了躬身，抱着孩子转身走了。
未离耸耸肩，将小猫举到眼前，笑道：“来吧，跟我们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猫配合的“喵”了一声，像是答应了她的话一样。
众人开始往外走去，未离回头望了一眼，这曾几也算风光的偌大仙门，此时已经是是一地鸡毛，光彩不复往日，实在是令人唏嘘。
一路走到城外，在乘上车之前，南宫家的三人特地下马到她面前来，南宫济对着她拱了拱手：“未离小友，这次的事情真是多亏你了，不然锦诚郎那个小贼还不知道要瞒上多久，甚至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的妹妹到底遭了什么罪。”
两者之间差了极大的辈分，未离赶紧还礼：“前辈言重了，我们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南宫骏轩对孟琛道：“苍岚将军，许久未见了，你这徒弟的的确确是个可造之才，飞升指日可待了吧？”
孟琛颔首：“老宗主慧眼如炬，的确如此，不出意外，也就是一两个月的事了。”
南宫骏轩朗声一笑：“那不正好赶上浔阳试剑大会？我等就等着在试剑大会上一睹令徒的风采了，到时候我们会带着子檀一同参加，还请未离小友要手下留情啊。”
孟琛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子檀”是谁，旁边的南宫子檀就对着他们拱了拱手，孟琛这才想起，就在今日之前，这个少年还叫锦檀。
目送着南宫家都三人上马走远了，甪端也抻了个懒腰，“嘭”地一声，一阵白烟散过，甪端又变回原形，卧在地上，对未离道：“未离丫头，我也该走了。”
未离走到他的大脑袋面前：“我们此行是去帝都，你不一起来吗？”
“不了，现在帝都里的这位君王不值得我去守护，所以回去也没什么用，我就接着找座山睡觉去吧。”甪端甩着尾巴，扫了未离的小腿，“未离丫头，我给你提个醒，未来不久之后，你会遇到很多麻烦，本尊虽然只是只野兽，但是如果有我能帮到你的时候，一定记得来找我。”
未离微微一笑：“好，谢谢您。”
“不用谢我，谁让你是稚珪的女儿呢。”甪端站起身，看了一眼马车旁的孟琛和鹤九，跃入林间，不见踪影了。
未离站在原地，朝着甪端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
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她好像突然认识了很多人，但是现在又突然失去了很多人，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像是飞过天边大雁，羽毛的边缘和云彩擦过的瞬间。
孟琛下令让众人上车，原本骑马护车的两个弟子现在只留下了一个，另外一个在中间的马车里面负责看押蒙易。本来给鹤九单独安排了马车，但是鹤九还是死皮赖脸的和孟琛未离呆在一起，美其名曰说是怕他们无聊。
谷雨和寒天坐在车外，车帘还没有放下来，谷雨问道：“小姐，我还是有件事不明白，南宫夫人那天晚上为什么来骗你开门，还能叫出来你的名字啊？”
未离思索片刻：“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不过到现在也还不是十分确定，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南宫夫人当时听到了锦诚郎要请我们来降魔，并算计我们将她一并处理了的这件事，锦诚郎大概猜到师父不会出手，而是由我来解决这些事，所以南宫夫人记住了我的名字，那天来骗我来开门，应该是想先行将我制服，以免后顾之忧。”
孟琛缓缓点头：“大抵是如此了。”
“说到南宫夫人，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未离扭头看向鹤九，“鹤九，你原先和我说过，你不太喜欢锦诚郎这个人，是不是因为南宫夫人这件事。”
“是因为南宫汐，但不是因为这件事，因为我和南宫汐失去联络的时候，她还不是南宫夫人。”鹤九开扇轻摇，“南宫汐是南宫派那一辈唯一的女子，本来飞升成仙，被分配到我殿内做仙娥，只是她自己放弃了仙位，自请下凡，就是为了嫁给锦诚郎，而当年我早已看出锦诚郎对她并无情谊，所以劝过她，但没成想她还是向神君请愿自贬下凡，后来我听说锦诚郎一飞升就纳了妾，南宫汐还病逝家中，所以我就对锦诚郎十分气愤，只是当时也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如此复杂。”
“原来如此。”未离扭头看向车窗外，森林的景色在一点点向后倒退，落日黄昏下，森林与飞鸟变成了黑色的剪影，金灿灿的光照进她的眼里，林间非常安静，只能听见马蹄嗒嗒，车声辘辘，未离盯着落日看了一会儿，直到觉得眼睛干涩的时候，才伸手想要放下车帘，临了还对寒天说道，“寒天哥，这次出行不着急，马车不用赶得太快了。”
距离浔阳试剑大会的开展，还有三十几天的时间，即使是去帝都周围转一圈再去
寒天回头：“好的，明白了，小师姐，你和师尊他们先休息吧，晚上到了露营地的时候我再叫你们。”
未离点头，放下了帘子，抱起那只小白猫放在怀里轻轻抚摸起来，小白猫奶声奶气的喵喵叫着，眯起眼享受着她的抚摸。而未离低着头，在脑海中思索着往事。
那个庞大繁华的帝都，其实她不是特别向往，她向往的其实是紧挨在帝都南边的，那座名叫涿幽的小城，那是她的家乡，十几年前，她从那里逃向了苍岚，再也没有回去过。
时间过去太久，儿时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未离甚至记不清父母的样子，即使在梦里见到，也只是两张朦胧的脸，缥缈的声音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孟琛以前对她说，等她飞升武神之后，她娘亲以前在人间负责庇护的福地都会由她接手，她要代替她的母亲，成为新的未离将军。
未离扭头问鹤九道：“鹤九，帝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嗯？”鹤九疑惑地抬起头来，“问这个做什么？”
未离靠在孟琛身上：“就是问问，毕竟是我娘亲以前的福地，而且你们不是说我以后还要去接管那里吗？”
孟琛轻轻搂住她，点点头，对鹤九道：“她早点知晓也好，你说说也无妨。”
“好吧。”鹤九坐正，一展扇子，侃侃道来，“现在这个国家的帝都洛安，是个五朝旧都，洛安四周有四个小城镇，其中以你的家乡涿幽最为出名，这四个小城，自五朝以前就是守卫帝都的兵家重地，所以也跟着洛安一并划给了你的娘亲做福地，有趣的是，洛安以及周边的四个小城里面没有一个仙门。”
未离奇道：“这是为何？”
据说，在这中原和四周边疆广阔的土地上，分布着大小仙门百余家，即使是偏僻的西北疆域或者是南海上岛屿，都有仙门分布，有些繁荣之地会同时存在几家仙门。但是在这偌大的帝都里面却没有一家仙门，实在是奇也怪哉
“你应该听说过一个传闻吧？”鹤九挑唇一笑，“这个国家的君王是由洛安城的城主来选定的。”
“听是听说过，但这怎么可能？”未离皱眉，“君王是一国之主，君王的选定怎么可能由一个小小的城主来选定？”
“的确是不可置信，可事实的确如此。”鹤九摇扇，“详细的渊源我虽然不清楚，但是我是见过两次洛安城主以国玺拥君王上位的仪式的。有传言说，洛安城历代城主都可通晓上天的旨意，所以可以选出圣明的君主，不过就稚珪几百年来的观察而言，这纯属无稽之谈。”
“但恰恰是这种无稽之谈，造就了洛安城百姓独特的信仰。”孟琛接着道，“稚珪说过，洛安城的百姓并非信赖神明，他们只信赖洛安城的城主，对神学之说不置可否，这就是帝都一带没有仙门的原因。洛安城百姓对神仙的供奉只是因为遵循传统，所以洛安城和周围四座小城的香火虽然很旺，但是祈愿不多，可以说是一块难得的肥肉，不少人都盯着这块地方。”
未离缓缓点头：“那做洛安的庇护武神岂不是很轻松？”
鹤九挑眉：“也不能这么说，帝都一带平常的确是没有什么大只的妖魔鬼怪，但是一旦遭受魔物侵扰，处理起来就会非常麻烦，不仅民众不信任，遇到棘手的魔物还有可能会把自己搭上。”
未离低下头。
她的娘亲，她的一家人，就是把自己都搭上了，却也没把那只魔物拿下。
孟琛察觉到她心情的变化，于是止住了话题，摸了摸她的脑袋：“等到了林子里面的露营地估计也要到半夜了，先睡会吧。”
未离点点头，顺从地趴了下来，伏在孟琛膝头，怀里抱着小猫，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众人已经在林间的一片空地里面安营扎寨，孟琛坐在她旁边阖眼安睡，未离拿起青鸾和折扇，轻手轻脚的下了车。
露营地中间的燃着一堆篝火，负责守夜的谷雨和鹤九正围坐在篝火边，那只小白猫就趴在谷雨脚边，蒙易被锁仙绳绑在一旁的树上。鹤九听见声响，回过头来看向她：“小未离你醒啦。”
“嗯。”未离点头，拍了拍旁边支着脑袋，昏昏欲睡的谷雨，“你去后面的空车上休息吧，接下来的时间我来看着。”
“好。”谷雨困得不行，抱着猫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伏在未离耳边轻声道，“小姐你小心点那个魔种，我总觉得他脑子有点问题，刚刚鹤仙师问了他一些问题，他回答的前言不搭后语，像个疯子一样。”
蒙易耳力极好，听了个清清楚楚，当即大喊大叫起来：“臭丫头你说谁是疯子呢！”
此时已经夜深，他在这里大喊大叫恐扰其他弟子休息，未离甩手丢了一个法术，严严实实的把他的嘴给封上了，蒙易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堵住了嘴，他一边气急败坏，口干舌燥，一边无可奈何，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未离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气定神闲道：“你最好老实一点，别忘了，你的护心鳞还在我手上。”
蒙易闻言，登时蔫成了霜打的茄子。
见到蒙易已经老实了，谷雨也放下心来，抱着猫跑到后面的马车上睡觉去了。
未离坐到篝火旁，拿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里面的枯枝落叶，扭头问鹤九道：“你刚刚问蒙易什么了？”
“也就是神君吩咐的那些问题，攻击锦兰城目的为何，又是受谁人指使。”鹤九耸耸肩，“可是这小子就会胡说八道，问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
未离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暗暗与嘴上的禁言法术较劲的蒙易：“胡说八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能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要见你，攻击锦兰城就是为了你的这一类的屁话。”鹤九叹口气，“我做神仙这么多年，什么没心没肺丧心病狂的魔物我都见过，可是这种精神错乱满嘴放屁的，我却还是头一回见。”
未离想来也是如此，她在出行之前也设想过会遇到极难对付的魔物，但是见到蒙易这个无赖之后却是大跌眼镜。她叹出一口气来，盘腿而坐，无视蒙易发出的声响，开扇开始练习‘悖天’。
鹤九见状，也敛了声息，大气都不敢出，就这样看着未离一次次的改变起手式，一次次的结出法术咒印，一次次的尝试印入体内，可这些咒印都无一例外的在半路就爆炸开来。前两次未离还能靠着快速的反应用法术进行格挡，然后将溃散的咒印聚拢集结。可到了第三次的时候，未离还是反应不及，被咒印轰了个正着，眼前一黑，当即就累躺了下来。
“啧啧啧。”鹤九拍了拍手，“小未离你的胆子还真是大，一口气连着结了三次‘悖天’的咒印，换成平常的修炼者，不走火入魔也快了，笨一点的都能被咒印的爆炸轰死，你现在还能好好的在这里，真是不容易。”
未离歪歪脑袋看他：“你是在夸我吗？”
鹤九挑眉：“听不出来吗？”
“还真听不出来。”未离爬起来，拿起掉落在一旁的青鸾和折扇，“算了，我还是先回去睡觉吧，过一会儿被师父发现就不好了。”
鹤九的表情不知为何瞬间凝固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询问道：“小未离，昨天甪端和我说，你和孟琛那老小子的关系不一般，这是怎么回事？”
未离动作一僵，勉强稳住心神：“什么一般不一般的，甪端说的话你也信，兰义派那群人还说我是师父的情妇呢，也没见到我真的就是啊。”
“我看也差不多了，别人家哪有师徒同床共枕的？旁观者清，在我看来，不仅是孟琛对你有意思，你这小丫头，心思也不单纯。”鹤九凑上前，“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孟琛了？”
未离踹他一脚：“你别胡说八道！”
鹤九不痛不痒的挨了这一下，随后摆正神色：“不跟你闹了，其实你喜欢谁都无所谓，师徒也不过是一种关系的称谓，并不能代表你们的命运，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别对孟琛抱太大希望，这个男人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懂你在说什么。”未离白了他一眼，转身跑回了车上，留下鹤九在原地背着手无奈叹气。
未离撩起车帘，孟琛似乎没有醒过，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闭眼睡着，她松了一口气，伏在孟琛的膝头，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紧紧闭上眼，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她害怕面对的问题。
孟琛的过往对他本人而言，似乎一直是个禁忌，他不仅绝口不提，更为此与外界断了联系，防止别人揭发他的过去。
他不说，未离就不问，眼下这样心照不宣的暧昧，不得到也不会失去，谁也不率先逾越那条鸿沟，就是她认为的最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