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仙师鹤九闯山求一见
白靖顺了口气:“我们打不过那群牲口,就爬到树上躲着,因为触发了围猎的禁止,所以师尊及时赶到,救下了我们,自那之后,我们就跟着师尊了。”
未离恍然大悟,原来是相救报恩的故事:“师父的弟子全是这么收来的?”未离歪头,“我听好几个师妹也说过类似的故事。”
颢云叉着腰,点头道:“差不多,打个比方,你大师弟寒天就是他在做乞丐时,拿着一根树枝在街头比划,师尊觉得有趣,就把他带回来了。”
寒天是这批弟子中来的最早的,一直没有离开苍岚山,是个“石根”,因为无缘仙途,所以主动承包了弟子们的饮食起居和苍岚上下琐事,很少参与晨跑和日常的修炼。众弟子都叫他师兄,就连未离也叫他一声哥。
“说到寒天哥……今天早膳吃什么呀?我饿了。”未离瘪着嘴,悄悄揉了揉肚子。
未离话音刚落,就听见寒天在她身前不远处答话:“当然是你爱吃的。”
“寒天哥!”未离惊喜抬头,高高兴兴的跑上去。
颢云见状,不服气的大叫:“喂喂喂,不公平!未离为什么不叫我哥哥啊,明明我跟你也很亲啊!”
“叫师姐啊你!”
拒绝与颢云拌嘴的未离脚底抹油,一溜烟儿的上了山,跑到小厨房端了早膳,敲开了孟琛的房门。
孟琛斜倚在床边,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他容颜未变,依旧俊朗,只是白头发更多了些,嘴角浅噙笑意,抬头看向未离:“回来了?”
“嗯!”未离点点头,将食盒放在窗边小榻的案几上,“师父,快来吃早饭了,我都饿了。”
孟琛走过去,伸手点了点未离的鼻尖:“馋猫。”
未离嘻嘻一笑,低头吃饭。
小时候是孟琛照顾她,把她带大,出落成现在的少女,慢慢的,就变成未离照顾他了。师徒二人情意深重,无论是吃饭还是修炼,总是形影不离。未离仗着孟琛宠她,总是管束着孟琛:酒不能多饮,读书不可彻夜。一个人潇洒了几百年的孟琛对此竟然觉得,被人管着也不错。
如果要未离说遗憾的话,那就是谷雨不在身边了。
临近晌午时,孟琛站在校场的瞭望台上监督弟子们练剑,未离站在剑阵前练得正刻苦,突然她腰上的玉令兀自震动起来,未离无奈,将佩剑收回腰间,拍了那枚玉令一巴掌,仰头看向孟琛,孟琛点点头,收到准许,未离冲白靖和颢云喊道:“白靖!颢云!来人啦!”
颢云不情不愿的收起刀:“那走吧,下山。”
玉令鸣震示警,说明有人试图破开禁制上山来。
先前说过,有许多人都想要一探孟琛与苍岚阁的究竟,但是所有这样的人都会被孟琛设置的禁制阻拦在半山腰上,而未离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赶下山去。
这个工作以前是寒天在做的,后来未离大些了,就由未离带着弟子去做了。
来者是一群附近镇上的少年,向往修仙成神,时不时地就要来山上捣乱一番,故而未离看见他们就没有好脸色:“你们怎么又来了?”
一位少年扬了扬手中的木剑,高声道:“我们要修炼做神仙,自然就要来拜师苍岚神将。”
这话傻,人更傻气,白靖和颢云具是无言,连上前也不想上前了,未离放下抱着的手臂走上前去,剑不出鞘,执在手中:“我家将军不见客,苍岚境内也不允许外人进入,几位若是真想修仙,比起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趁早寻其他仙门看看肯不肯收你们,若你们觉得自己有天赋,也可以去浔阳试剑大会一展头角,真的真的不要再来我们这了。几位请回吧。”
“你个臭丫头,你拽什么拽!”一个少年运起手中的木剑朝未离刺来。
未离也不躲,剑也不出鞘,一只手还背在身后,就这么单手格挡了上去,但这一招,那少年的木剑就被弹飞了出去,从中间裂成两半,落到了地上。
一众少年目瞪口呆。
“就你这小力气,还是别拿着这些三脚猫功夫来丢人了。”未离将佩剑别回腰间,手搭在剑柄上:“还不走?再不走可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苍岚境内,死伤概不负责哦~”
未离表情笑眯眯的,但是从语气中可以感受到非常明确的危险气息。最后这一句,是未离随口编的,目的就是为了赶他们走,说着还装腔作势的真的将剑出鞘三分,一众少年见状,赶紧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未离“嘁”了一声:“无聊。”
颢云和白靖听她一顿胡扯,愣是听笑了,颢云拽了拽她的辫子:“还苍岚境内死伤概不负责,小师姐,你这扯得我都信了。”
“不这么扯他们能走吗?”未离拍开他的手,抬头看看天上厚重的透不出一束光来的云层,“这群人也真是,好奇心这么重。他们人人都想知道苍岚的真实情况,可是苍岚和师父的好多事情,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颢云耸耸肩,扯了根草叼在嘴里,转身上山。
“苍岚一名,是祖师爷赐给师尊的法号。据说,师尊当年是因为不喜欢九重天庭里众仙神的尔虞我诈,故而下界图个安静,他寻到这座仙山,成立了自己的门派,然后隐居于此,从不跟外界打交道。”白靖抱着剑,缓缓道,“师兄们说,几年前众仙门还是有役使来访的,虽然师尊很少见他们,但有时心情好,还是会见一个两个的,但是近几年,师尊只偶尔下山,再没见过任何一个来客了。他们说,是因为师尊身体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是……白发?”未离又迅速否定了自己,“不对,没这么简单。”
未离跟在孟琛身边十多年,其实也察觉出过一些端倪。苍岚大小琐事,孟琛总是亲力亲为,或者交给弟子去做,就连前两年翻修小院,也是他带着未离和寒天、白靖、颢云几个人亲自动手,极少动用灵力和法术。而且据说,除了十二年前在山下,为了驱赶打劫未离的贼人而驱动仙剑出鞘一次外,孟琛已经十几年没有拔出过他的那把苍霞剑了。
而且,孟琛似乎很痛恨自己的白发,未离偶尔会看见他一脸厌恶与不耐的对着垂到自己胸前的白发,然后又把头发整整齐齐的簪起理好,,然后又在下一次不经意间对着自己头发而怒目圆瞪。
颢云见她满脸愁容,于是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呸掉了原本叼在嘴里的那根草:“哎呀小师姐,你别想了,神仙本来也害不了什么病,更是不老不死的,师尊自己不说,我们上哪里知道去。”
未离无奈的笑了笑:“也是。”
至于苍岚山派在仙门百家中的地位,未离自己心中有数。
苍岚山派因为开创者孟琛的行事风格所致,在所有仙门中是独树一帜,显的格外神秘。苍岚山派唯一会公开高调出席的仙门集会,只有每十五年一举办的浔阳试剑大会。
浔阳试剑大会,是云集了仙门百家和各地想要修习正统仙门路数的少男少女,相互切磋论道大型仙门集会。很多仙门都会通过考察浔阳试剑大会上那些素人少年们的表现,来为自己的门派挑选弟子,而被仙门选中也同样那些少年们来此的目的。浔阳试剑大会存在的历史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也许从世界上有神仙和凡人开始,就已经有了这个集会,这个集会每次举办的场面都极其盛大,各路神仙云集,每十五年一次,雷打不动。很多素人飞升的武神最初的出身都是这里,就比如当年还是凡人的孟琛和稚珪,就是在这里被选中的。
现如今仙门百家中,论法术正派,刀剑精通者,无人可出苍岚阁之右。所以如果苍岚山派应邀出战浔阳试剑,那么其他仙门则会哀嚎连天,提前研究如何让自家最强的弟子跻身十甲,而非夺得第一。
由此可见,苍岚山派在仙门百家中的地位,可谓是举足轻重。
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三人就这么慢慢的走回了山顶的那道拱门前。
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经过一上午的修炼和刚刚下山上山,三人早已饥肠辘辘,可还没等他们跨过拱门的结界,只闻得一阵嗡鸣,低头一看,原来是未离腰间的玉令又响了。
“搞什么啊,我都快饿死了。”颢云哀嚎道,“不会又是那群臭小子吧?大中午的这群人不吃饭吗?怎么还往山上跑!”
“我也饿了……”未离抬头看一眼白靖,后者叹气不语,默默点头。
未离也叹出一口气,认命般的转过身:“走吧,我的好哥哥们,去看看这群臭小子又想干嘛。”
颢云欲哭无泪。人是铁饭是钢,他现在只想回弟子楼吃碗热汤面,纵使难过,但他还是不声不响的跟着,拔刀劈砍路边的杂草泄愤,白靖走到他旁边,了做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颢云抬头看看他,又抬头看看天,竟发现有雪花被那些厚重的云层挤了出来,优哉游哉的落到地上。
像极了他此刻心中的悲凉。
几人刚走到一半,竟就见到了闯山的人,这人居然破开了禁制。未离倏地拔出剑来,直指来人:“什么人?竟敢擅闯我苍岚禁地。”
来者一身黑衣,个子很高,一头黑发微微带卷,不似中原人,相比起孟琛的稳重,这人容貌明艳,面若敷粉,俊美无双,是个少年模样。一双桃花眼,勾人又勾魂,薄薄的嘴唇,总是似笑非笑,眉间有一点朱砂,就像是他的第三只眼睛,可以看透一切。奇怪的是,正值严冬,他手中却拿着一把扇子。
他见到未离手中的剑后,明显怔住了,他看着那把剑,然后又把目光移到未离的脸上细细打量,过了半响才道:“你……你就是未离?”
未离愣了一下:“我是,阁下哪位?来我苍岚有何贵干?”
“我叫鹤九。”自称鹤九的男人展开扇子轻摇起来,似乎不觉寒冷,还上前几步,“来苍岚,自然是来找你师父的。”
未离仍不退步:“那您来的不巧,我家将军不见客,请回吧。”
鹤九笑了起来:“他要不要见我,你为何不转身问问他呢?”
三人心下一惊,转过头去,果然发现孟琛正顺着山间曲折的石阶缓步而来。
“下雪了,你也没穿披风,小心受凉。”孟琛说着将身上雪白的毛氅解下,披在了未离身上,低头给她系带的时候抽空看了一眼那个名叫鹤九的人,又道,“好孩子,先收剑吧。”
语气温温柔柔,既无责怪,也不见严厉。
未离乖乖听话的收起了剑。
孟琛不紧不慢的给未离整理好毛氅,才转过身面对着鹤九,未离本来以为他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两人一阵寒暄,然后上山去,结果不成想,孟琛开口就是一句:“大冬天拿个扇子,你也不怕把自己扇死。”
鹤九动作一顿,扬起一个假得要命的笑脸:“孟琛,你若这么说,那我倒要让你看看我这扇子是能把自己扇死,还是能把你扇回九重天庭。”
未离暗暗惊讶。
这人竟直呼孟琛大名。
原因不外乎两种:要么此人与孟琛关系极好,再要么就是此人的辈分要远高于孟琛。
从二人刚刚两句对话中可见,两人关系并不算是和睦。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此人是孟琛的长辈。
孟琛生而在世已有几百年,他若是孟琛的长辈,那今年该有多大年纪了?可单看这张脸,却仍让人觉得他是个十几二十岁的少年。
孟琛盯着鹤九,半晌才不情不愿的道:“上山来吧,不过你最好是有要紧事要说,不然我就把你活埋了。”
鹤九笑眯眯的收起扇子:“那就多谢孟将军相邀了。”
孟琛没有理他,牵起了未离的手,似乎是怕她摔着,牵得格外紧:“一会儿你和白靖颢云先去弟子楼吃饭吧,不用管我了,过会儿送点茶点来就行。”
未离点头:“好。”
于是过了山顶的拱门,孟琛就往小院走去,大雪纷纷落下,落在他的发上和肩头,未离见状追上去:“师父,你的毛氅。”
说着她就要解下来,孟琛按住了她:“不用,你披着。”
说完就走了。
未离在他身后站了片刻,目送他离开,最后摇摇头,转身和白靖颢云进弟子楼去了。
弟子楼一进去是个大堂,众弟子玩乐,三餐或宵夜都在这里,左边楼梯上去几层楼是男弟子们休息用的厢房和盥洗室。右边楼梯上去则是女弟子的。楼后面是厨房和仓库。
未离披着孟琛的毛氅出现在大堂,引发了一些弟子的窃窃私语。未离看他们一眼,众人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低头扒饭。
寒天掀开帘子,从厨房走出来,用餐盘端着四碗汤面,朝三人走来神色如常的冲他们招呼:“师尊和我说了,你们回来会晚一点,所以我开了个小灶,煮了几碗面。”
颢云笑嘻嘻的接过:“太好了,我刚在路上还想要是有热汤面就好了,寒天师哥懂我。”
未离解下毛氅,叠好,放在一旁干净的凳子上,这才安心落座:“谢谢寒天哥。”
寒天看了一眼她的小表情:“小师姐别理会他们那些碎嘴子,权当没听见就好,师尊宠你,我们都知道,这是好事。”
对于孟琛和未离师徒二人的这种互动,寒天、白靖和颢云已经是见怪不怪,但是对于旁的人来说则是奇景一桩。
未离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寒天哥说的对,不管他们,这都快过饭点了,咱先吃饭吧。”
“这就对了嘛,吃饭吃饭,饿死我了。”颢云夹了一筷子面塞到嘴里,还瞅着空把碗里的青菜夹到白靖碗里,白靖看他一眼,夹了两块牛肉给他,颢云嘻嘻一笑,含混不清道,“白靖你最好了。”
寒天笑着看他们:“你们兄弟二人感情真好。”
白靖轻笑着摇摇头,不做置评。
未离嗦了几口面,似是想到什么,抬头问寒天:“寒天兄,你知道鹤九是谁吗?”
“鹤九?你是说鹤仙师吗?”寒天面露疑惑,“小师姐你问他做什么?”
于是未离就把今日在山上发生的事对他讲了一遍。
寒天笑了笑,了然道:“原来如此,师尊说的不速之客原来就是他呀。”
未离歪头:“寒天哥你知道他?”
寒天点头:“知道,鹤九,鹤仙师,是位列九重天庭上千年的老神仙了,名号甚至大过咱们师尊。他既是武神,也是司掌凡间农事的神仙,信徒众多。”
“若论辈分,师尊应该叫鹤仙师一声师叔,但是因为两人传承的是同本不同支仙路道义,所以师尊也不愿意认他这个师叔。”
“传说鹤九仙师年少飞升,没当过上仙,直接飞升的上神,是历代神仙中绝无仅有的一位,据说师尊飞升上神后,在九重天上没少受鹤仙师的帮助,所以两人的联系才密切了些,因此,师尊才知道了这个人的怪异之处。”
“鹤仙师虽然坐拥无数修仙之人艳羡的天赋,但是他于飞升一事并不执着,从不归位仙班,也几乎不回天庭打理自己的神殿,虽然修炼,但是更热衷于生活在凡界的乡间田野,与凡人交好,为人风趣,喜好文房四样不说,身为武神,武器更是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