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偿
韦伯克皱着眉紧盯着做戏的洛时夏,想问他这又是做什么,但还没问出口,身后突然出来阵阵脚步声。
不耐烦扭头,他正对上闻晏那张望而生畏的脸,再接下来,是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群。
韦伯克先是一愣,随后惊了:
“闻、闻……”
闻了半天,也没闻出个所以然。
韦伯克小公爵天不怕地不怕,但他怕闻晏,这个帝国最年轻的铁血上将。
或者换句话说,全帝国了解闻晏为人手段还不怵的人,少之又少。
连帝国未来继承人、梅特勒皇太子殿下见到闻晏,都要礼让三分。
因为闻晏公事公办,把王子犯法和庶民同罪这句话贯彻到底了的。
不管你是王孙还是贵族,只要犯了事舞到他的面前,都是一个下场。
管你是哪家少爷千金,全都一视同仁。
韦伯克这语气变化太过明显,原本是耀武扬威的老虎,突然就变成得弱声弱气,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气势低了一大截,说话声音都在抖。
洛时夏知道有人报信,也察觉到到来人了,但并不知道是谁,此时正目不斜视,尽心尽力扮演重伤的人。
刚才的那句气若游丝的质问仿佛用完了他全部的力气,此时他缩在地上,显得十分柔弱无助。
看出洛时夏是在演戏的莫恩停住了脚步,看着出现的闻晏和罗威尔眼里有些讶然——
他们两人怎么在这里?
丘奇也停住了脚步,他认出了闻晏身后的索士顿上校。
洛时夏身材本就瘦削,此时像小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捂着胸口弓着背,背后一副肩胛骨线条完美突出,脸色惨白,给他添了几分破碎脆弱感,
少年身体不受控制细微颤抖,仿佛下一秒他背后就会长出一对翅膀,变成蝴蝶或者什么飞走了。
看见这景象,闻晏脸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生寒看向韦伯克。
地上洛时夏还在有一声没一声的叫唤,这边是脸色难看的闻晏,韦伯克再怎么,也知道自己是被套路了。
他这是被洛时夏碰瓷了啊!
今天就要是换个人敢碰瓷小公举,小公举能二话不说把脑袋打爆,可是现在一对上闻晏的眼神,小公举心里一慌,赶紧摆着手解释: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听他的,我都没碰到他!”
韦伯克这解释,比洛时夏的脸还苍白。
配上他往日的所作所为,并不能使人幸福。
韦伯克急了,低头瞪向洛时夏,恶狠狠的开口:
“喂,你|他|妈赶紧起来,别装了!”
闭着眼的洛时夏在心里‘哦豁’一声——
欺负新生,实锤了。
想到这里,洛时夏又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吃痛下他声音更抖了:
“我……受了重伤,太痛了,我、我起不来了呜呜呜呜……”
韦伯克瞳孔一缩,下意识抬脚就要踢他:
“你不要脸,我——”
洛时夏察觉到了韦伯克这一脚带起的风,闭着眼睛的他都做好忍着受他一脚的心里准备了,然而对方的脚却迟迟没有落到他身上。
诶?怎么肥四?
洛时夏悄咪|咪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黑色长裤的大长腿。
哇,好腿。
洛时夏下意识在心里感叹,然后本能抬头,然后正对上一双幽深如深潭的眼。
嗯?洛时夏缓慢地眨眨眼,第一反应是自己色心又大了几分还是演戏演出幻觉了?
他怎么好像看见了美人的脸?
而另一边,罗威尔见闻晏拦下了韦伯克那一脚,此时就上前扶洛时夏。
洛时夏看着罗威尔那头刺眼的红发,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错觉,真的是美人!
一饱眼福心里高兴的洛时夏还不忘此时的任务,虚弱至极地靠在莫恩身上,看闻晏:
“彦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罗威尔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冲他挤挤眼。
洛时夏这称呼一出,在场其他人齐齐傻眼了:???
你叫将军什么?晏哥哥???
索士顿大校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拉尔星的新生。
迟疑两秒,丘奇走上前,小声问洛时夏怎么样,伤到哪里。
洛时夏想起自己的正事,捂着胸口一顿咳,那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咳血了。
咳后又缓了半天,洛时夏才病恹恹地说出自己的诉求:
“报道第一天,我被韦伯克小公爵的卫兵打成重伤,申请赔偿。”
韦伯克被他不要脸的说辞震惊了,刚想说明明是你把八个卫兵打趴了,而且是一对八一招秒,不过话在嘴边,他又生生憋住了。
洛时夏说得对,他丢不起这个人。
公爵府也丢不起这个人。
他的卫兵被来自拉尔星的废物打趴了的事,传出去他也不用在费利克星混了。
韦伯克心里憋气,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纵横费利克近二十年,韦伯克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在拉尔星人身上栽了跟头。
来自拉尔星的新生这么强,一把笨重的冷兵器有如此威力,这他妈说出去谁信啊?
“可是小公爵的卫兵不是也倒了吗?”
索士顿从洛时夏那声‘晏哥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看见眼前的情景,突然反应过来。
扶着洛时夏肩膀的莫恩手不自觉一紧——
是啊,倒下的八个人怎么解释?
没有把人重伤后自己还倒了道理。
丘奇也沉默,心里却在好奇洛时夏接下来会怎么做。
韦伯克脸红脖子粗,进退两难时听见洛时夏又幽幽开口:
“他们重伤……我后,听见你们来的、的动静,所以就故意……倒下碰瓷,想栽赃陷害于我……”
洛时夏说几个字停顿一下,把重伤之人的力不从心表现得淋淋尽职,恰如其分。
倒下的八个卫兵:“???”
我肩膀现在还疼这呢!
你|他|妈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对于洛时夏的倒打一耙,韦伯克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想骂人但碍于闻晏这个冰山在旁边,并不敢开口。
憋得小公举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心梗。
这时医疗队终于来了,本来来挽救新生的医疗队上前检查卫兵的情况,最后得出结论是——
毫发无伤,没什么大碍。
韦伯克瞪圆了眼,条件反射反驳:“不可能!”
那银针呢?那么老长一根银针扎上,比容嬷嬷都狠,怎么可能没事??
他记得洛时夏说打的是麻醉针。
然而他定睛一看,就见卫兵肩上哪里还有什么银针,有的只是一小团水渍。
而原本倒地起不来的卫兵,一个个突然又恢复了力气,茫然且精神抖擞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脸上哪里还能看见刚才的半分痛苦?
韦伯克:“……”
韦伯克脸色更难看了,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的亲卫。
八个卫兵也很懵逼,面面相觑,闹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咋回事啊,怎么突然又能动弹了?
事到如今,真相已经很明朗。
罗威尔和索士顿等人看韦伯克的眼神充满谴责,那意思:
欺负人就算了,还栽赃嫁祸,小公爵,你今天这事做得,可半点都不敞亮。
顶着众人谴责的目光,心高气傲的韦伯克是有苦说不出,从没受过这么大委屈,他眼眶一红,差点当场给众人表演一个爆哭。
“给他也检查一下。”
一直没说话的闻晏叫住就要离开的医疗队,指了指洛时夏。
洛时夏眨眨眼,旁边的丘奇心提了起来。
他现在也知道洛时夏刚才都是装的,要是医疗人员一检查,那不就翻车了。
闻晏的话医疗队不敢不听,连忙应了后提着医疗箱朝洛时夏而来。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洛时夏虚弱地对闻晏挤了一个笑:
“谢、谢。”
连韦伯克都莫名为洛时夏捏了一把汗,然而医疗队的拿着仪器对着洛时夏一通扫描检查,最后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跟闻晏汇报:
“其他的倒是没什么问题,主要是内伤有些严重,这个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得慢慢调养。”
丘奇&韦伯克的:“???”
你是演技太好骗过了医疗队还是给钱收买了!
等医疗队的人离开后,闻晏眼里没什么感情地望向韦伯克:
“韦伯克笑公爵,接下来该怎么做,需要我叫你吗?”
今天收到的刺|激过多,小公举语气和神情一样恍惚:
“不、不用……”
韦伯克不情不愿地给洛时夏划了一大笔医药费,板着脸刚想离开,感觉自己袖口被拉住了。
韦伯克瞪向洛时夏,咬着牙问:
“你还想做什么?!”
洛时夏缩了一下肩膀,一副被他语气吓着了的模样:
“还有误、误工费,内伤需要补充营养……”
韦伯克脸彻底黑了。
为了公爵府的面子,他忍!
忍着忍着,韦伯克小公举双眼忍红了,把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等杂七杂八的钱给洛时夏转过去后,小公举看着自己骤然清贫的小金库,又想哭了。
妈的,他存了好久的零用钱,准备买机甲去角斗场潇洒的呜呜呜呜呜……
事情得到了较为妥善的处置,事务繁忙的闻晏和索士顿等人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从始至终,闻晏和罗威尔都没有表露出自己和洛时夏之前的认识的迹象。
只是离开的时候,闻晏偏头看了半倒在莫恩身上的洛时夏一眼。
洛时夏捕捉到了闻晏这匆匆一眼,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勉力对他灿然一笑。
那笑容,要多乖巧又多乖巧。
闻晏眼神闪了闪,平静地移开目光,深邃的眼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闻大将军爱慕者众,是军队的神,有无数少年因为向往他而来第一学院。
那声‘晏哥哥’,索士顿和学级领导等人见闻晏没回应,只当洛时夏是闻晏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爱慕者,见到偶像情难自禁的反应罢了。
毕竟当面不敢造次,但私下底这些人叫得比什么闻晏哥哥亲密多了。
甚至有不少人闻大将军老公。
嗐,学生口嗨过过嘴瘾罢了,不用当真。
看着跟在闻晏身后的大部队,洛时夏垂眸,舌尖不自觉抵了一下腮帮子,暗自思忖——
看来大美人,比他想象中还厉害。
大部队走了,面子保住了,机甲却没了的韦伯克红着眼睛瞪了洛时夏一眼,丢下一句‘走着瞧’后,气呼呼的走了。
过了好半晌,丘奇才感叹出声:
“小公举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找事的人是我们,是他受了欺负呢。”
小公举比小公爵顺口多了,趁人走了,丘奇也跟着洛时夏叫。
说完后他顿了顿,想到洛时夏刚才讹的一大笔钱,又沉默了——
不过……后面小公举的确是受欺负了。
他这个知情人看了,还有点于心不忍是怎么回事?
丘奇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他把这一切归结于洛时夏太强。
各方各面的强。
丘奇转身看着人走后,胸口不疼得要捂、腿不软得要人扶、又精神抖擞一口气能上五十楼的洛时夏,一副才认识他的表情:
“不是兄弟,你藏得挺深啊。”
丘奇没想到洛时夏这么强,自己还没看清他怎么出手的,他就一箭八个了。
厉害了我的好兄弟。
洛时夏谦虚一笑说这没什么。
刚才人太多怕露馅,所以一直保持沉默的莫恩看着洛时夏,不赞同皱眉:
“学院人这么多,你刚才太冲动了,不应该这样。”
也是韦伯克小公爵好拿捏,虽蛮横无理,但还有所顾忌,不但洛时夏早就浪翻车了。
“唉。”被莫恩责备的洛时夏也跟着叹口气: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丘奇一听,还以为洛时夏也觉得后怕,然而下一秒他就见人满脸真诚,语气无辜地开口:
“他们不是公爵府的亲兵吗?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弱,我以为他们是碰瓷。”
洛时夏当时还是理智的,用的是麻醉针,精神力强点的,其实能抵挡住的。
但他没想到对方倒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能打。
洛时夏无奈一摊手:我也很意外啊jpg
丘奇:“???”
你听听,你|他|妈说的这是人话吗?
韦伯克小公爵是公爵府的宝贝,他的亲卫全是百里挑一的精兵,你说他们弱?
心里有太多槽要吐,丘奇最后选了一个最紧要的:
“洛洛,那些卫兵不是被你的箭射中起不来了吗?怎么医疗兵一来就突然恢复生龙活虎了?”
要不是他是见证人,他都要以为对方是装的了。
洛时夏冲丘奇贱嗖嗖一笑,故意卖关子。
丘奇抓耳挠腮地好奇,最后还是莫恩看不过眼了,好心给他解释。
洛时夏射出的银色的针,说是麻醉针其实不准确,因为那里面含的不是麻醉剂,其实一种名叫兰蝎蜘蛛的□□提炼出来的毒素。
兰蝎蜘蛛是一种不怎么常见的异族,半边身子是蜘蛛,半边身子是蝎子,长相难看,□□带毒且毒素凶猛。
普通人看见兰蝎蜘蛛跑都来不及,而洛时夏却很感兴趣。
后来经过他的提炼,成了他的武器。
提炼后的毒素不致命,扎人身上和麻醉剂的效果差不多,只不过它除了让人浑身麻痹之外,还伴有阵痛。
也不是很疼,但经久不息的酥麻疼感很磨人。
所以最开始卫兵才叫得那么真情实感。
银针本质是用带了兰蝎蜘蛛毒素的水做的,水和特制的毒素相混,温度瞬间达到零下冰冻射出,长久暴露在空气中又缓慢消融。
最后只在卫兵肩上留下一小团水渍。
丘奇疑惑:
“既然是毒,那医疗队刚才怎么没检测出来?”
洛时夏笑了,伸手一揽莫恩的肩膀:
“因为小恩恩已经给他们闻了兰蝎蜘蛛的解药啦。”
丘奇一懵,家乡口音都出来了:
“啥时候的事儿啊?我啷个不知道?”
讹到了一大笔钱让洛时夏心情大好,知无不言:
“刚才小恩恩过来,大家注意力都在我这里的时候。”
解药是无色粉末,无色无味,大家都没发现莫恩的小动作。
丘奇听后一时无言,最后只得给洛时夏和莫恩竖了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你。”
丘奇现在才发现,他这异父异母的好兄弟,根本不是什么柔弱可怜的小白花,而是一朵大大的黑莲花。
切开心都是黑的那种。
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