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女王
林鹿面前是一只正在游动还吐着灰墨的湛蓝色的八爪鱼。
虽然她吃过刺身，可这也太生猛了，当然，主要是这八爪鱼长得太丑了，大头朝下，牙齿外翻，让人实在没有食欲。
她转头看了下其他人的餐盘，上面的东西比她盘子上的还要丑，他们却一脸享受模样。
甚至有人在面色苍白的侍女劝说下，只手抓起蓝了吧唧的东西要往嘴里塞。
林鹿不禁感叹，这些人真是太勇敢了。
她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催眠鸢尾，给她使了个眼色。
鸢尾轻轻挥动身上的花瓣，一股淡淡的花香逐渐扩散，轻轻附在众人的眼睛和耳朵上。
被花香叫醒的勇者看到自己的动作，脸色俱是变得异常难看，纷纷放下手中的‘食物’。
有两个撑不住脸颊已经有点微微鼓起，然后被旁边的兵种按住。
这下她满意的点点头，不能只有她一个人不勇敢，这样她不是就出戏了吗？
要是所有人都出戏，那尴尬的应该就不会是她一个了！
“怎么了？”女王声音空灵妖媚，“是餐品不合胃口吗？”
赵珩离她最近，他跟着其他人放下手中的怪物，淡淡地说道：“我们吃饱了来的，还不太饿。”
看女王表情有些不对，继续说道：“不过我们有些累了，还是先看看女王为我们准备的住处吧！”
女王深呼吸几下，语调变得更慢：“好吧，勇士们请跟我来。”
她莲步轻绕，每次走动都带起一股咸咸的海风气息，让人以为自己置身在汪洋的大海上空，被自由和舒适包围。
女王一边带路，一边讲解周围的景色。
声音柔媚动听，渐渐将人吸引到她的讲述中去。
她带着众人七拐八拐进了一处用珍珠纱帘围起来的厅房，里面分隔出十几个小房间。
“这是我们珍珠王宫里最豪华的房间，希望能让诸位勇士得到良好的休息。”
众位勇士木愣愣点头，各自挑了一间房门走进去。
随着走动，包裹众人的大气泡分为一个一个小气泡。
林鹿走在最后，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知道他们又被女王惑住了。
看来走这一圈不是没有用处的。
不过这女王也太穷了，连个好一点的摄影棚都找不到。
这不就是刚才请他们吃饭的地方吗？
以为带着人多走两圈，搭几个珍珠帘子，别人认不出来啦？
林鹿满心嫌弃，面上尽力维持和其他人一样的表情，走进了最后一个空房间中。
女王看着林鹿的背影，蔚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转身返回珍珠王座，旁边走来一位身材曼妙的侍女。
走着走着，侍女面貌开始变化，走到女王身边时，身材曼妙的年轻侍女变成了以为面带皱纹拄着拐杖的老婆婆。
老婆婆挥了下衣袖，其他侍女消失不见。
原本欢歌起舞热热闹闹的王座一下子清冷下来，只剩下她们两个。
“女王，千年过去，竟然又有人敢来绝望海域，看来是之前的教训还不够。”
老婆婆喉咙像是被火烧过，嗓音嘶哑，与女王同款蔚蓝色的眼眸中尽是浑浊。
“你说得对，”女王凤眉上翘，声音里带着无法克制的怒意狠辣，“该让他们知道这里不是他们想来就能来的，之前交代你的尽快去办！”
“是，”老婆婆颔首，倒着一步步退了下去，每退一步，面貌就恢复一分。
直到走下王座，她又变成了那个年轻漂亮的侍女。
另一边，在房间里待的无聊的林鹿向门外探了探头。
洁白的走廊异常安静，没有丝毫的声音，就连珍珠帘子晃动碰撞的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像一幅照片。
林鹿轻抚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偷偷出了房间，进入离她最近的隔间。
隔间里的人早早等着她，见她进来，嘴角微微向上弯起。
“你来了。”
“嗯，这里安静的吓死个人，”林鹿抱着胳膊吐槽。
赵珩拿出一个圆润水嫩的桃子递给她，“饿不饿？”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东西？”
林鹿笑着接过，转念一想，严肃地问：“这是你私藏的？”
赵珩急忙摇头，“没有，这是之前采到的，我当时没吃。”
领地外的那片桃林还没彻底恢复，林鹿不让众人往那边去，这是他之前分到的桃子，一直没吃。
林鹿从仓库抽了点烧开的水，将桃洗干净，一边吃一边问：“你发现什么了？”
“女王从大厅把我们带到这里，实际上绕了三圈，说明这个地方并不大。”
林鹿点点头，“确实，而且不论什么事都是女王亲力亲为，这里也太缺人手了。”
“女王的实力很高吗？你为什么不直接动手？”赵珩有些好奇。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会说话的怪，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林鹿饶有兴致，但她这么做的前提是因为王者牡丹做出的保证，不然她可不敢拿这么多的勇者性命开玩笑。
“你那接下来……”
“明察暗访！我要先暗访。”
等林鹿吃完桃，两人鬼鬼祟祟从房间里溜出来，又走这条像照片一样的走廊，林鹿忍不住向赵珩这个活人的身边靠近一点。
赵珩拍拍她的胳膊，“没事，靠紧我，前面应该快到了。”
走廊的尽头就在不远处，林鹿本来也以为很快就到了，可又感觉两人走了好久。
“我们是不是离出口越来越远，”她拽住赵珩的衣角。
两人停下脚步，走廊尽头倏一下拉得更长。
一个无比苍老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中响起，“欢迎来到绝望海域，这只是小小的前菜，希望你们能用餐愉快！”
林鹿没忍住，嘴欠道：“为什么对别人吃饭这么热衷，想吃不会自己去？”
“什么乱七八糟？”苍老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一会儿你们就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好好享受吧！”
恶毒的话语落下，阵阵回音缠绕。
林鹿掏了掏耳朵，“知道了，说那么多遍干什么？我们不是聋子，你也不是哑巴！”
暗中关注里面场景的人影颤抖了一下，往角落里甩出了什么东西。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林鹿问赵珩，“你听到了吗？”
赵珩：……
“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还在犹豫，”林鹿故作深沉，“我可以让妖植兵种打破幻境，可也特别想知道她们要干什么。”
正说着，走廊里面出现一阵幽怨的歌声。
声音沙哑，调子恐怖，歌词阴暗，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个女孩的求救声。
好似是阴暗苍老把年轻柔美绑架了。
林鹿能听到里面的姑娘在哭泣，如果单拎出来，她会很同情。
但在这个场景，她是真的同情不起来。
林鹿捂着耳朵，跟赵珩说：“我受不了了，再大的好奇心也比不上我的耳朵。”
“鸢尾！”
随着她的呼喊，走廊被拦腰打破，从中间产生了裂痕，然后破碎，好像一块镜子变成了无数的碎片。
幻境一破，尽力维持幻境的人嘴角溢出蓝色的血液，她身形一闪回到女王身边。
女王看到她的样子，嫌弃的说：“失败了？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好，我这边已经完成了。”
侍女听到她的话，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把她们引到这来，这要是再办不好，别怪我不留情面！”
侍女头也不抬，回了声是。
林鹿出现在大厅的时候，女王已经将所有人集合在这里。
“快过来，你的勇者们有事要和你说。”
所有勇者面色呆滞，看样子已经快要和之前那些侍女们一个模样了。
女王勾了下手指，戚瑄缓慢地站出来，“我们，要，留在这，我们，再也，不想跟随你了！”
女王饶有兴致看着林鹿的表情，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跟他们的身份不一样。
因为林鹿身上有她最讨厌的气息。
若是听见这些人不追随了，这位小姑娘一定要伤心死了吧！
不过接下来，林鹿的话让女王渐渐勾起的嘴角僵硬在脸上。
林鹿：“哦！然后呢？”
然后呢？
女王心里嫌弃狂风骤雨。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问为什么，然后挽留他们吗？什么叫然后呢？
“你不想说点别的什么吗？”
林鹿不明白：“别的？什么？”
她都问得这么明显了，还要说什么？
难道还要上演狗血琼琼剧，你不要走我非要走？
女王深呼吸，将怒气压下去，动了动手指，让戚瑄继续说话，她不想再问了。
“我们，的，头领，是女王，她，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我们，将，为她，开疆拓土，她，才是，我们，一生，的追求。”
林鹿撇了下嘴，“她？最美丽？你们眼瞎了吧！”
这么多词，她就听见了这一句。
女王气的狠狠地拍了下扶手，站起身，“不论你今天说什么么，我都不会放过你！”
“你还之前打算放过我？”林鹿异常惊讶。
一旁的赵珩忍不住扶额，不知道领主随时随地都能吐槽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
这次女王却长了记性，没反驳，只是素手一掐，勾动所有的珍珠装饰。
大厅内，每一颗都散发出本体颜色的光芒，每一道光之间隐隐有种莫名的牵绊。
这些牵绊形成了一套阵法，将两人困在其中。
“上！”
女王妖媚的声音在每一位勇者耳边响起。
所有人都冲着林鹿和赵珩而来。
“那是什么？”林鹿指着勇者的头顶。
赵珩仔细辨认了下，“是珍珠！”
女王用珍珠将每个人控制住，变为她的棋子。
“知道也没用，”蔚蓝色的眼眸透着得意与狠辣，“如果想打碎他们头上的珍珠，他们就会失去知觉，变成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身体，用你们的话说就是植物人！”
在绝望的悔恨中颤抖吧！
这是人类应得的！
眼看勇者们越来越近，林鹿却一脸轻松淡然，她示意了下入梦水仙和催眠鸢尾。
两小人一个拿下镜子，一个煽动花瓣。
所有的珍珠光芒暗淡下来，连接的羁绊越来越微弱。
女王和侍女却好像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依旧非常得意。
她们看到林鹿被勇者们用技能一次次击倒在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好似不敢相信勇者真的背叛她的事实。
这才是正常的发展方向。
女王下意识忘了刚才林鹿是如何怼她的，只看到林鹿凄惨的模样就觉得神清气爽。
慢慢的，林鹿的身影在勇者的攻击下消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女王认认真真看到此刻才放下心，闭上眼睛，开始吸收勇者头上的珍珠。
这些珍珠能吸收勇者们最绝望的情绪供她修炼。
如何是最绝望，当然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杀死自己的领主。
他们虽然被珍珠控制了身体，但依旧能感受到外面的世界。
当他们亲耳听到‘自己’说出最狠绝的话，亲手杀死自己最信赖的人，那一瞬间会不会感到绝望？
其实本来林鹿的绝望她也能收取，用来修炼。
但她厌恶这样的人，厌恶拥有下属却不好好对待的人，就像……
就像什么呢？
就像之前别人对她一样。
好像在很多年前，她也是有主人的。
一开始，她的主人对她很好，每天给她洗贝壳，帮她吐泥沙，还每天带她出去晒太阳。
虽然每次都会有异物硌的她生疼，但她依旧忍下来，这是她毕生的责任。
她每年都能吐出一到两颗极其漂亮的珍珠，其中最漂亮的是一颗黑色的大珍珠。
那是她吐出的最圆润最光滑的一颗。
可自那之后，她吐出来的珍珠一年不如一年。
她有些自卑，害怕这样的她会被主人看不起。
可主人没有，主人依旧每天帮她洗贝壳，帮她吐泥沙，带她晒太阳。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段日子的太阳明亮温暖。
只要她抬起头，阳光的味道就会围绕在周身，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呢？
女王回忆了一下，那应该是最干净的味道。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极其享受的神情。
但旁边的侍女却面色狰狞。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她愤怒的睁开眼，走上珍珠王座，面容一点点苍老，上面爬满了皱纹。
干枯的手覆盖住女王妖媚的脸庞，掌中吸附力升起。
女王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侍女吸收了全部的生命力，瘫软在王座上，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
侍女看到女王的表情，觉得非常讽刺。
她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好像是自从她被人扒开躯壳，被人毫不怜悯地掏出里面的软肉开始。
也好像是从残破的躯壳被人扔进火堆里，而每天帮她晒太阳的人却无动于衷开始。
也好像是主人有了新的珍珠蚌，把她丢回海洋开始。
她明明那么努力，为什么要抛弃她？
她本不求能陪在主人身边，为什么还要将她困在这无尽的深海？
还记得她当时苦苦哀求，换来的只是主人的冷眼和决绝的背影。
原来所有的好都只是一时的。
当她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之后，就会被人弃如敝履。
好像是从那开始，她变得阴暗奇怪，开始以别人的绝望为养料。
第一个绝望养料好像就是带着新蚌壳的主人。
他那悔恨交加的神色令她感到无比的快乐舒心。
真好啊！就应该这样！
所有做错事的人都应该付出代价！
侍女睁开眼，吸收女王生命力的她身体变得诡异，一半青春年少，一边苍老残破。
她将女王的躯体扔下王座，然后坐了上去。
这个世界由她掌控，她就是这里的王！
大厅中所有的珍珠光芒顺着她的指引变成养料回到她手上，侍女的头上出现了玲珑剔透的黑色王冠。
新女王动了动脖子，舒心的表情再一次浮现在脸上。
可下一刻，看清眼前的事物后，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