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 159 章
“主子,包衣佐领金尚明求见。”范自平顿了一下，又道，“他还带着贺礼，说是送给小阿哥跟小格格的。”
章佳庶妃死的日子太凑巧,刚好就在三胞胎百日前头。因为这个三胞胎百日并没有大办,菀凝只请了国公府、裕亲王府、恭亲王府以及皇阿哥、皇子福晋们吃个饭。
因为不打算大办,其他人送的贺礼她也都让范自平给推了。
自家跟金家可没有往来，他这时候送贺礼，实在让人摸不准头脑。
菀凝去看三阿哥,“莫非他是来投诚的？”
弘晟这件事，两口子受了委屈，皇上决定补偿三阿哥。他的补偿方式就是把三阿哥掉到了内务府，让他掌管内务府的事宜。至于修书,则让他先放一放。
金尚明满洲正黄旗包衣，世代袭包衣佐领一职，是内务府有名的世家之一。
皇上既然让三阿哥管内务府,那三阿哥就是他的上峰,他前来‘投诚’也没什么奇怪的。
三阿哥不置可否,他想了想道：“你去告诉他，贺礼就算了，毕竟章佳庶妃刚刚过世,本王不收别人的礼就没有单独收他的道理。如果他有什么事，只要不违背大清律法,等本王去了内务府可以当众告知本王。”
他身上的差事越来越多,老八他们正眼红呢，他可不会给别人抓他把柄的机会。
三阿哥不傻，金尚明这分明是打着贺喜的名头来送礼。他若收了,焉知金尚明不会顺杆爬自诩是他的人？
三阿哥不介意跟别人走的近，但却不是金尚明这种人。
这种上来就巴结送礼的，又能是什么好人。他不拿对方当鸡杀了都是仁慈。
胤祉知道这些年大清流行送礼风，不管是官员考核还是新官上任，底下的人都会送礼。他管不住这种风气，但也有自己的风骨和原则，不会跟这些人同流合污。
看见范自平出来，金尚明急忙迎了上去，他笑道：“范总管，诚亲王怎么说？”
范自平清清嗓子，“我们爷说让您拿着东西回去吧。我们爷是有原则的人，您若真有事儿，等他去了内务府可以当面说，送礼这种风气还是免了吧。金大人，您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爷这么多年何曾收过别人的礼。”
什么时候该收礼什么时候不该收礼，什么人收多少礼，他们家主子心里都有数。别说金尚明这种事后过来送礼的，就是当天送礼，礼单太丰厚了他们诚亲王府都不收。
传完话，范自平就打算回去。福晋说了今天吃醉蟹，有他们一份，若是去晚了，肯定会被招财纳福那俩混蛋吃光不可。
金尚明楞了一下，随后赶紧拦住范自平，他悄悄往范自平手里塞了张银票，“范总管，麻烦范总管在诚亲王面前给美言几句，一点小意思还望范总管收下。”
范自平本来就不太高兴的脸彻底耷拉下来，他冷声道：“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合着我说了这么多，您一句没听见去。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诚亲王府过得什么生活，你觉得我缺你这几两银子吗？”
他们诚亲王府别看每月花用不多，吃的可比其他王府都要好。这个好不只是说主子吃的丰盛，还包括他们这些奴才。
就说他跟招财纳福，他们是府上的管事，每日都能随意吃两道主子们吃的菜。这个吃可不是主子用不完赏赐给他们的，而是厨房单独给他们做的。
在诚亲王府吃喝是最好的，月俸也拿的多。
但诚亲王府有诚亲王府的规矩，他若是敢拿不该拿的，被福晋知道了，明儿就得滚蛋。
之前范自平只觉得金尚明讨厌，耽误他回去吃好的，如今再看金尚明只觉得他黑心肝，想要葬送自己的前程。
把银票扔在金尚明脸上，范自平扬长而去，他决定了一会儿若是三阿哥与福晋闻起来，他一定多多给金尚明说‘好话’。
看着范自平的背影，金尚明神色来回变化，他低头看着地上的银票，又看看面前大门紧闭的诚亲王府，最终弯腰捡起地上的银票回了府。
不说金尚明回去如何，只说范自平把人撵走就去了内院报备。
“福晋您是不知道，那金大人特别不识好歹，奴才都跟他说的很清楚了，他居然想要贿赂奴才。奴才是那样的人吗？他这简直是在侮辱咱们诚亲王府。”
范自平倒也没敢多添油加醋，他们家福晋厉害着呢，谁说谎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如果那金尚明不是朝廷命官，他倒是希望对方能进来，正好让他见识见识自家福晋的本事。
菀凝噗嗤笑出声，“行了，你也别觉得委屈了。正好今儿庄子上送来的水果还有多的，你自己去挑吧。”
范自平乐开了花，“奴才多谢福晋，那奴才就先下去了。”
水果是小汤山庄子上产出的，是今年的头一茬，这些水果不仅个头大还甜。平常头一茬水果肯定没他们这群奴才的事儿。因为福晋的东西太好，就连那些品相不太好的都有人抢着要。
如今他终于能吃到头茬的水果，范自平怎能不高兴。
三阿哥看着范自平的背影轻笑：“这小子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他如此听话过，可见福晋教导有方。”
范自平那个谄媚劲，有时候他看了都想翻白眼。明明是打小就跟他一起的，对待菀凝比对待他都亲。他敢肯定假如他跟菀凝的命令起了冲突，他一定是毫不犹豫听菀凝的。
菀凝抿唇浅笑：“什么教导有方，你磕碜我呢？人活一世求得不过是个好生活，只是恰好他想要的我都能给而已。”
如今京城谁不知道她庄子上的东西好，但凡是跟她的名头有些沾边的都能卖个好价钱，有时候去的晚了还抢不着。
贩子品作为一个奴才，每日吃的都是别人拿银子都买不着的，他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再有她的恩威并施，如此怎敢不尽心。
不只是范自平，诚亲王府的奴才都是如此。
菀凝甚至还设立了奖励制度，假如有人犯错可以举报，一旦查实，奖励丰厚。这个制度出来，诚亲王府的奴才走路都快了几分，生怕真的犯错被赶出府去。
三阿哥以为他说的那么明白了，等他去了内务府金尚明应该去找他才对。哪知一连三天，金尚明都没动静，仿佛之前的送礼是错觉，他跟其他人一样兢兢业业。
金尚明不动，三阿哥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去找他。两个人就这么处着。
毕竟是新官上任，只熟悉内务府的流程就花了不少时间。
等他把内务府的事情彻底理清楚，之前的内务府总管赫奕道：“王爷，您来内务府也有段时日了，原本早就应该为您接风，可您说公务在身要先办公，如今您看事情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您能不能赏个脸。今晚太白楼，奴才请客。”
三阿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赫大人莫不是忘了，章佳庶妃百日孝期还没过，本王就跟你们大张旗鼓的去喝酒不妥当吧？”
赫奕却道：“王爷此言差矣，您忘了皇上并没有下旨让大家给章佳庶妃守孝。再则，那只是个庶妃，您可是贵妃之子，身份尊贵。更何况这事儿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呢？”
赫奕之前跟三阿哥接触不深，只看他每日挂着笑，再加上这些时日的随和给了他错觉，让他以为三阿哥跟八阿哥一样是个好说话之人。
世人都喜欢听好话，尤其是皇阿哥们，他自以为说出这番话三阿哥必定会露出骄傲之色。然而胤祉并没有。
他只是摇头道：“还是算了，就算她只是庶妃，十三弟呢？本王跟十三弟关系还算不错，总要给十三弟面子。”
之后不管赫奕怎么劝，三阿哥都不为所动。
眼看着三阿哥要走出衙门，赫奕咬牙追了上去，“三阿哥，奴才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阿哥挑眉看他，“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赫奕愤愤不平，“三阿哥，奴才是为您叫屈啊，您顾念着与十三阿哥的兄弟之情，可知十三阿哥他怎么想的？章佳庶妃忽然暴毙，您就没怀疑过？”
三阿哥内心一惊，面上不动声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弘晟的事情跟章佳庶妃有关系是秘密，汗阿玛只告诉了太子、他额娘荣贵妃，然后由额娘转述给他与他福晋。除了他事后又告诉了老四跟十三，其他人并不知情。
那么问题来了，赫奕是怎么知道的？还是他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赫奕道：“奴才跟王爷您接触不多，但从这段时日的相处也看得出来您是个负责人的，看您的表现就知道您对那个位子没兴趣，只一心做个纯臣。奴才猜想，您之前致力于修书，就是有躲避的意思吧。”
见三阿哥认真聆听，甚至眼中还有赞同之色，赫奕越发卖力。
“可是您看，您都这样了，有人还不打算放过您，弘晟阿哥不过是受宠些，那些人就拿弘晟阿哥搅风搅雨。奴才替您委屈啊。”
三阿哥道：“有什么好委屈的，汗阿玛不是都查清楚了。”
除了章佳庶妃，皇上还推出来几个‘替罪羊’，这件事在众人眼里就是他们做的。皇上都结案了，别人还能说什么。
赫奕有些高深莫测，“王爷真以为事情是那几个人做的？据奴才所知，王爷您待人随和，可没得罪过他们，他们为何要跟弘晟阿哥过不去？”
“王爷，您就真的没想过。”
胤祉蹙眉，他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你的意思，他们是给人顶罪的，凶手另有其人？是谁？”
他故意做出愤愤不平来，想看看赫奕接下来怎么说。
赫奕有些为难，“这，这，奴才也是道听途说并没有证据。”
三阿哥摆手，“无妨，你就直接说吧，莫非你觉得本王还不能明辨是非？”
赫奕假装被说动，他叹息道：“好吧，奴才佩服王爷的处事态度，实在不想王爷被蒙在鼓里。”
“奴才听说这件事就是十三阿哥指示的，章佳庶妃怕皇上厌恶十三阿哥，就把事情扛在了身上。”
三阿哥做出愤怒状，他伸手拽住对方的冠袍，“不可能，赫奕你敢挑拨离间。走，跟我去见汗阿玛，咱们一起去说清楚。”
赫奕抓住三阿哥的手，慌张道：“三阿哥息怒，三阿哥息怒。奴才说了，这是听别人说的，您若不相信就算了。之所以告诉您就是奴才不忍心啊。您对十三阿哥掏心掏肺，可他背着您做了什么，奴才是不忍心您被骗啊。”
三阿哥松开他的衣裳，冷哼道：“证据呢？你以为仅凭这个我就会相信你？”
赫奕犹豫片刻凑到他耳边说道：“奴才家中有人在禁军中当差，又恰好跟着皇上去了塞外，他负责的就是后妃安全。那日他亲耳听到十三阿哥跟章佳庶妃抱怨此事，章佳庶妃亲口所说让十三阿哥不要着急，还说您和太子蹦跶不了多久。”
“你家的人可有把这件事告诉汗阿玛？”
赫奕道：“那是自然，奴才等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会对皇上隐瞒。”
“后来的事儿您也知道了，无病无灾的章佳庶妃忽然死了，到现在皇上都没给她升份位。”
章佳庶妃之前可是宠妃，又有三个孩子，她过世，皇上怎会不给恩赐？
三阿哥眼神闪烁，良久他才道：“你刚才不是说备了酒席，在哪儿？”
赫奕笑了，“就在太白楼，知道您喜欢文雅，奴才特意在太白楼订的雅间。”
胤祉颔首，“你先等着，我着人回府说一声。”
三阿哥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前来接他的招财耳语几句。
招财连连点头，他大声道：“爷您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
赫奕以为三阿哥所谓的带话是带给三福晋的，实际上三阿哥让他去找四阿哥。赫奕这个人有问题，他打算让四阿哥跟十三好好查一查。
昨日四阿哥还跟他抱怨事情没个进展呢，瞧瞧，这头绪不就来了。
什么家里有人刚好听到，三阿哥一个字都不信。他故意装作被说通就是想看看赫奕打的什么算盘。
赫奕坚持非要请他喝酒，还说是接风，真当他胤祉是蠢蛋耍呢。
居然敢算计他，胤祉眼中的寒芒一闪而过。
打发了招财，三阿哥直接跳上马车，“走吧，去太白楼。”
到了太白楼，三阿哥才发现七司三院的掌事之人来了个齐全，这群人中何然包括之前去过诚亲王府但是被他打发了的金尚明。
金家隶属上驷院，掌管着宫廷的马匹。见到三阿哥，金尚明赶紧站起来，“奴才见过王爷。”
三阿哥冷淡的点头，他面色依旧不好，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消息中。
不过，金尚明也不在意，他指着身边与他长相相似的一个人道：“王爷，这是犬子三保。”
三保赶紧给三阿哥行礼，三阿哥仍旧鼻孔出气，嗯了一声。
赫奕赶紧道：“王爷您请上座，大家都坐，都坐。”
胤祉坐在了最上首，赫奕则坐在他左手边，让他意外的是金尚明竟然坐在了他右边，再看其他人居然对这个排位毫无意义，他心里就有了数。
金尚明那日去诚亲王府果真是有目的的，而他跟赫奕还是一伙的。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微醺，三阿哥也装作喝醉了跟着摇晃起来。见时候差不多了，金尚明给他对面的一个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当即就站了起来，他道：“奴才这辈子从未佩服过任何人，但三阿哥您除外。要奴才说您要才学有才学要出身有出身，何必屈居太子之下。众所周知，太子心狠手辣，对待百官苛刻无比，将来他上位，您又能落着什么好？”
三阿哥摇摇晃晃站起来，他上前给了那人一巴掌，直接把人的脑袋扣在了菜盆里。
他大着舌头道：“放、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污蔑太子？就、就算太子对我不好又如何。我始终记得，小时候，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是太子站了出来给我主持公道，是太子护着我。”
“太子可以不仁，但我胤祉不能不义。”
三阿哥的劲儿不小，整张桌子被他摁的都摇晃起来，那大臣双臂乱舞都没能撼动分毫。
赫奕与金尚明赶紧站起来，俩人试图把三阿哥拉走。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他不会说话，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谁不知道王爷您讲义气啊。”
三阿哥直接给了他一脚，“怎么着，老十三我收拾不了，还收拾不了你们。”
他故意在此时提十三阿哥，为的就是告诉赫奕，他真的醉了并且相信了对方说的话。
赫奕嘴角挂起了得逞的微笑，因此也就忽略了一些细节。他没发现三阿哥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往前走了几步。
太白楼的隔间并不是很隔音，他说的又大声，如果隔壁坐着人绝对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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