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一年后，赵明朗的公司成功上市。
叶言芝也在李总的带领下，拿下了不少项目，成为了公司里的人人羡慕，却又无从嫉妒的前辈。
这一年，长安大院里的向南州和林笑笑办了婚宴，邀请赵明朗和叶言芝去吃了喜酒。吃酒的那天，赵叔叔和林阿姨在宴会催起赵明朗和叶言芝的婚事，话里话外都在说：“你看你们两个到了合适的年龄了，都认识这么久，谈这么久了，也是时候成家了。”
其实对于结婚，叶言芝一直都没什么想法。
因为叶晴，她从小对婚姻就有点抗拒。
所以在林阿姨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进入下一步的时候，叶言芝笑了笑，在赵明朗开口之前说了一句：“阿姨，我现在还没这个打算的。”
她没注意到，坐在身边的赵明朗，原本挂着笑意的脸突然变成了失落。
后来，林阿姨和赵叔叔又劝了几句，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参加完婚礼，赵明朗开车带着叶言芝从嘉禾市往杭城赶，路上的时候，叶言芝才发现，今天的他气压有点低。
“你心情不好吗？”坐在副驾驶吃着零食，叶言芝偏过头瞄了他一眼，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打着方向盘，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赵明朗没说话，只叹了口气。
叶言芝又问了一次：“怎么了呀？”
赵明朗放慢了行驶速度，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
叶言芝明白了赵明朗的低气压从何而来了。
她想了想，认真地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其实我挺满足于现在的，能和你在一起，能和你住在一个屋檐下，忙完工作后可以一起在厨房做饭，吃完饭就一起去散步。”
“虽然无数个感到幸福的时刻，我也会想结婚的生活兴许会更好，但绝大数时候，一想到婚姻，我都是害怕的。”
“怕什么？”赵明朗问。
“怕爱情这回事，一旦步入了婚姻，就会变了。”叶言芝如实道：“我听我妈说过，她再没和我爸结婚之前，我爸对她也挺好的，但是自打结婚，整个人就变了。我也在网上看过很多这样类似的案例，说结婚之后生活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会消磨掉两个人的感情。”
“所以，你是担心我结婚之后会变成另外的模样？”赵明朗踩了刹车，他将车掉头停到了可以停车的路边，一脸认真地看向了她：“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这是在一起后，叶言芝头一回见赵明朗生气。
她被他的神情吓倒了，回了回神，有些手无足措地同他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我、是对自己没信心。”
“我觉得我没有能让你一直喜欢我的能力……”叶言芝垂下了眸子。
“你想什么呢！”赵明朗厉声道，调整了一下坐姿，伸出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抬头，你看着我。”
叶言芝抬眸，对视上了赵明朗的眸子。
赵明朗认真道：“我喜欢你，从来都不是你有什么样的能力。不管你是何模样，我都会偏爱你，永远偏爱你。”
“而我之所以问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是因为我一直都想给你一个家，但是又怕我想给你的和你想要的不一样。”
原来，他不是生她的气。
而是担心他想给的，不是她想要的。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温柔的人。
她何德何幸，成功将多年的暗恋变成了双向箭头，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叶言芝看着赵明朗，突然间就和感慨。
她从来都没谈过恋爱，这一头回，就已经遇上了最好的。
静默无声时，叶言芝再次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嘴角向下一撇，赵明朗就知道了她的情绪，连忙悉心哄起了她：“小芝，别哭。”
“乖，别哭，别哭。”说着话，赵明朗双手捧起了叶言芝的脸颊，在她唇心落下了一个吻，“你再哭，我可要一直亲你了。”
听到这句别有深意的话，叶言芝赶忙坐直了身子。
“回！回家再亲。”她说，双手握紧了安全带。
“这可是你说的。”赵明朗宠溺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重新启动了车子。
这件事后过了三个月，叶言芝迎来了二十五岁的生日。
赵明朗在这一天，搞了一件让叶言芝很意外，也很惊喜的事儿。
和当年赵明朗第一次给她过生日如出一辙，生日这天，叶言芝刚出公司，就瞧见门口聚集着一堆人。
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玩偶熊的人，抱着一大捧玫瑰花。一见叶言芝出来，小熊就抬起手，开始挥舞起胳膊。
围观的人纷纷朝着叶言芝看来，在大家的目光下，叶言芝笑容灿烂地走向了玩偶熊。
像当年，又不像当年。
叶言芝笑着仰起头，看着那个圆圆的小熊脑袋，踮起脚伸出手拍了他的脑袋。
“你这是想带我重温当年吗？”她问。
赵明朗牌小熊布朗尼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然后唰地一下，把玫瑰花塞进了她的怀里。
再然后，小熊赵明朗从她捧着玫瑰花当中，不知怎么倏地拿出了一个戒指盒。
“这位女士，请问您愿意成为我合法名义的妻子吗？”小熊开口了，与此同时，在一片欢呼声中，小熊单膝下跪，举起了那枚刚和叶言芝在一起时就定制好的戒指。
叶言芝沉默了。
因为带着头戴，看不清她的表情，赵明朗很是紧张，脊背处冒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他的耳边不断有围观群众的喊声：“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可唯独，却没有叶言芝细甜的声音。
他突然有一种回到了给她告白的那一夜的感觉。
紧张，不安，忐忑，很是煎熬。
怎么还不说话，怎么还不说话！
赵明朗快急死了，他实在忍不住了，正准备摘掉头套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个他最想听到的声音。
“赵明朗。”叶言芝叫了他的名字，停顿了一两秒钟，她说：“你求婚的方式，有点俗气。”
赵明朗一愣，赶忙摘下了头套，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看着叶言芝。
“俗吗？”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
“要不……”赵明朗慌了：“要不你说个不俗的，我重新来过？”
叶言芝破涕而笑：“笨蛋！求婚哪能重新来过！”
赵明朗愣了一下：“那你的意思……”
“我愿意。”叶言芝打断了他，“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
其实从上次听到他和她说了那些话后，她就觉得，尝试一下婚姻不是不可，也想过赵明朗和她求婚的这天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但这一天，比她想象里来的早一些。
赵明朗还愣在那里，人好像突然变傻了一样，一直看着叶言芝，脸上是惊喜的表情。
“还不给我戴戒指吗？”她问，又补了一句：“不戴，我可要反悔了。”
“反悔是小狗！”赵明朗道，赶忙牵住她的手，将那枚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这一刻，街灯亮起，落在他们的身上，仿佛是上帝在给予他们祝福。
月明星稀，柳树蝉鸣。
众人的欢呼声中，一阵阵温柔的夜风拂过，在他们之间缠绵，扬起了她的发梢，吹起他的衣角。
他们互相凝望着彼此，在月光下，在热闹中，将真诚热烈的爱意全然说尽。
这一年，叶言芝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的这一天，她答应他，成为了他的赵太太。
他们的婚礼定在了第二年的八月。
因为那时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月份。
叶言芝不想把婚礼办太大，赵明朗随了她的心意，根据她的喜好决定办一场草坪婚礼。
婚礼前夕，她和赵明朗拟定着邀请宾客的名单，不知怎么回事儿，叶言芝突然就想到了周涯。
写着请柬，叶言芝抬起头，问赵明朗：“你说，我们要请周涯吗？”
赵明朗想了想，点了点头：“请吧，你买给方糖的那件婚纱，我想我们可以送给他。”
叶言芝想了想，最后在请柬上写上了周涯的名字。
两天后，叶言芝收到了周涯请求微信添加好友的消息。
刚刚按下同意，周涯那边就发来了消息。
周涯：很抱歉，我不能到场，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叶言芝没多追问，只回了一句谢谢，停了一会儿，她又打了三个字：“望安好。”
周涯没再回复。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带着方糖的照片，坐上了一辆开往草原绿皮火车。
方糖去世后，周涯一直在努力还清了父亲生前看病签下的所有钱。直到最近全部还清之后，他才拿着仅剩下的一些积蓄，去了那座被众人誉为“离天堂最近的地方”的城市。
他按照方糖生前所愿，做了好几夜的绿皮火车，抗住了高原反应，亲眼看到了她想看到的草原盛景。
周涯是南方人，从未到达过海拔如此高的地方。
但他还是忍住了身体的不适，带着有氧机，站在了草原山上爬去。
站在高处，眺望着广袤无垠地草原，周涯有一种解脱了的自由感。
他想，走到这里够了吧。
于是，周涯找了一处无人的空地，从包里翻出了随身携带着的小瓶子，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送进了嘴里。
没喝水，他直接咽进了肚子里。
随后，周涯躺了下来，在一处绿草茂盛的空地之上，头顶着白云压顶的蓝天。药瓶滚落于山下，而他的手心，紧紧地攥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方糖穿着写有周涯名字的蓝白色校服，站在学校的走廊上，眉眼弯弯，笑若灿阳地看着镜头。
有经幡被风吹过，那是世人留在人世间的祈福之声。
他闭上双眼，放慢了呼吸，感受着风割裂着自己的皮肤，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
半梦半醒的恍惚中，周涯似乎看到了方糖。
消瘦的少女穿着一袭白裙，站在天空地远处，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她说：“周涯，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你不要再放开我的手了，好不好？”
温柔的语调，让人忍不住地想要落泪。
“好。”他点点头，闭上眼的那刻，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轻声道：“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我会永远追随你，去时间的尽头。
半年后，叶言芝和赵明朗的婚礼如期举行。婚礼有两场，嘉禾市一场，杭城一场。
不管是哪一场，叶言芝都在亲友团那儿留了两个挨在一起的空位置。
桌子上放了两个名牌，一个写着方糖的名字，而另一个则是周涯。
所有的宾客心照不宣的没提起他们两个人，也没有人问起叶言芝为什么这样做，大家只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叶言芝和赵明朗的身上，和他们推杯换盏，祝福他们这一对佳人，能够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婚礼结束后，叶言芝和赵明朗定居在了杭城。
还住在赵明朗原本的那套房子里，只不过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从原本的简约风变成了温馨的日系复古风。
他们一起从路边检一只白色的流浪小猫，起名叫奶糖。而叶言芝从前幻想过的婚后生活，也真的实现了。
赵明朗真的是一张兑不完的头等大奖，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叶言芝都觉得无比幸福。
她想，大概是因为儿时太苦了，所以现在才会这般美好。
坐在阳台的吊椅上，叶言芝怀里抱着奶糖，悉心地整理着它漂亮柔顺的毛发。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好时节，风里夹杂着数不尽的花香，她的视线落在赵明朗的身上。
这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正捧着泰戈尔的《飞鸟集》，看的很是津津有味。
看到某一页时，赵明朗停了下来，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抬眸看向了叶言芝。
“小芝。”他温柔地唤了她一声，“你听，这首诗写的真好——”
会有一天/我将在其他世界的日出之时歌唱你/
我在地球的光中见过你/我在人类的爱中见过你/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