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田亦尔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全是他们在复读班时候的光景。
她醒来后,头痛欲裂。
昨晚发生的事情全都变得很模糊,只记得喝酒喝得很嗨。
然后呢?她是怎么回来的。
“妈~”田亦尔对着门外长长地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妈妈端着水杯进来,“醒了,是不是头疼。”
田亦尔点点头。
“女孩子家家,喝得那么醉,像什么样子。”她把水杯递给女儿,“在家里也就算了,到了外头可不能这样。”
“知道知道。”田亦尔一边喝水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我在外头不喝酒的。”
“妈,谁把我送回来的?”
“还能是谁,易幻呗。”妈妈起身拉开窗帘,“你说你也是的,喝多了不给家里打电话,大半夜的还要麻烦人家。”
田亦尔一口水含在嘴里,两侧脸颊鼓了起来。
奇怪,为什么脑子里会有两个人在车里接吻的画面呢?
是梦吗?
“发什么呆啊,水也不喝。”妈妈把杯子拿走,“不想喝就吐了。”
“妈。”田亦尔一蹬脖子把水咽下去,“他送我回来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还能说什么,说你喝多了,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妈妈冲她翻了个白眼,出去了。
她用手敲了敲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不行,还是分辨不了是做梦还是真实的记忆。
田亦尔懊恼地哀嚎了一声,仰面又倒在了床上。
易幻昨晚把她送回去后,几乎整夜没睡。
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上下滑动,田亦尔的一条条微博滑进他的视线里。
他发现她的账号的时候,田亦尔已经设置了仅显示半年之内的微博。
他看不到之前那些,只能看到一些对象不明的思念与爱恋,比如【昨晚又梦到你了,醒来后失落了好久】【都说酒壮怂人胆,可我喝了酒也不敢告诉你我喜欢你】之类。
然后就是她宣布自己恋爱的消息:
【跟偷偷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在一起啦。】
配图是两个人的对镜子拍,脸被挡住了。
不过易幻还是一眼认出了女生是田亦尔。
她右手手背上有个小黑点,乍一看像颗痣。
其实不是,是被削尖的铅笔扎的,如果仔细看,能看到黑点周围泛着青色。
那是那年国庆,复读班只有三天假期。
第一天假期晚上,他们四个聚在易幻的房间里看电影。
选来选去,没选出什么感兴趣的。最后田亦尔提议看恐怖片。
易幻记得,那是一部韩国的恐怖片,还挺吓人的。
坐在田亦尔旁边的于舒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支铅笔,一直握在手里,碰到恐怖的镜头就把铅笔横挡在眼前。
电影演到高潮时候的恐怖镜头,两个女生尖叫着抱在了一起,于舒的铅笔不知怎么扎进了田亦尔的手背里。
她叫得更大声了。
那天晚上,易幻送田亦尔回家的路上,她一直鬼鬼祟祟的,时不时就左右前后看一眼,偶尔有人开车摁个喇叭都能把她吓一跳。
“说要看的是你,现在看完了害怕的还是你。”易幻双手插兜,走得气定神闲,“人菜瘾大,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田亦尔没有跟他吵,因为她确实很害怕。
往常送她回家,都是送到楼下就行了。那一次,田亦尔死活不敢自己坐电梯,易幻只好陪她一起上了楼。
偏偏那天,电梯行驶到一半,灯闪了一下。
田亦尔尖叫着挂到了易幻身上。
“没事没事,接触不良而已。”易幻拍拍她,“快下来。”
“我不,有鬼,电梯里有鬼。”田亦尔闭着眼,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
她说“鬼”字的时候声音都变轻了,像是害怕说重了会把什么东西招出来。
少女的身体软软的,头发上传来好闻的清香。
短短的十几秒,易幻听到了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他鼓起勇气,用手托住了她的背。
隔着薄薄的外套摸到了她内衣的轮廓。
楼层到达后,田亦尔丢下一句“再见”就头也不回地跑到了自己家门口,拼命地摁着门铃。
就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一样。
易幻站在电梯里,一直摁着开门键,直到她进了门才松开。
如果之前易幻对田亦尔的心情是“想让她开心一点,想让她多笑笑”,那么从那晚开始,他对她产生了占有欲。
别人不可以靠近她,不可以对她有非分之想。
甚至是看到孙博跟她打闹玩笑,易幻也会不开心。
看到于舒跟她手挽手亲密无间的样子,他会羡慕,会嫉妒,会恨为什么不是自己。
不过这些暗戳戳的心思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有当别人察觉不到的时候,会在他脸上短暂地暴露一下。
自己哪里配得上她呢?她聪慧敏锐,她的目标是外面的世界,是更广阔的天地。
而他资质平平,胸无大志,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抛下一切陪她去远方。
那些隐晦的爱意,被包裹起来,隐藏在每一次的拌嘴和口是心非的关心里,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成天吵吵闹闹,是一对欢喜冤家。
却很少有人想到,他们彼此喜欢,又双双退缩。
在田亦尔眼里,易幻热情、善良,而自己敏感又玻璃心,他像是天上的太阳,而自己是月亮倒映在阴沟里的残影。
更重要的是,两个人家境悬殊,她怕别人误以为自己对他别有所图。
易幻正握着手机发呆,突然收到了田亦尔的消息:
“昨晚谢谢你送我回家。”
“这么客气干什么。”他回复。
“对了,我没有发酒疯吧?”
易幻的手顿了几秒钟。
“没有。”他回复,“睡得跟死猪一样,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滚!”
易幻对着那个“滚”字笑了一下,息掉屏幕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另一边,田亦尔下巴搁在膝盖上,对着他回复过来的“没有”两个字,陷入了沉思中。
果然是做梦吗?
所以她已经变态到开始做这种梦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田亦尔突然回忆起了小时候吃药的一幕。
是那种白色的、圆圆的、大片的药。
第一次尝试,她没咽下去。
药片卡在嗓子眼,又苦又涩。
最后猛灌了两大杯水,才掉进肚子里。
但那个苦涩的味道却在她嘴里留了很久,以至于后来再看到那种药片,都会条件反射性地觉得嘴苦。
就像现在的心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