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脆弱
余启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昏迷的时候照顾自己的人会是沈黎,只知道从自己苏醒的那天起,沈黎也就再没有来管过他。
当然,也不仅如此,看日期上的日子,余启明一连昏迷了近三天,这三天之中,貌似也并没有人再来管过余启明,就连许言都是一样。
从那天起,余启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没有任务,没有人来打扰,甚至于一直同他生活在一起的黑猫都识趣地一直没有再来打扰过他。
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从外面看,余启明房间的大门紧锁,连窗子都被黑色的窗帘捂得严严实实。
偶尔或许有人还好奇地对他的房间好奇地看上两眼,甚至,有的时候还有人在外面大力地砸门,可终于到最后也没有一个人曾进到余启明的屋子中。
而从里面看,余启明则是始终坐在自己的床上,他不知道保持这样的姿势有多久了。
他可能都未曾睡过觉,脸上的尽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死气沉沉,胡渣布满了脸颊,看长度估计至少有一个星期没有清理了。
倒是在他的脚边还有几堆散落的饭菜,可如今都已经发霉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或许,这正应了沈黎之前的那句话——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么。
当然,余启明如今自当是不会再去做这些了。
这几天里,屋外经常传来吵闹的杂音,相比之前,这杂乱出现的频率与程度俨然要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可余启明始终视若不见。
他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仅剩的也只有行将枯木的腐朽躯壳。
而在他的手边,是几封从未写完过的遗书。
只是可笑的是,有的时候,连死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余启明并非没有经历过打击,曾经那段最开始流浪的日子,他便应是差不多的心情,但若余启明看了如今自己的模样,恐怕也才会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比起那段时间还要更加的荒颓。
这种日子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呢,或许用了很久,也可能其实就是一段短暂的时间而已。
先知死亡的信息并没有在诡屋里激起多大的波澜,甚至余启明自己都忘了他是怎么得知的纪学文死去的消息。
是啊,纪学文死了,那个一直在诡屋中无比特殊,不知活了多久的纪学文死了。
诡屋中的杂乱吵闹或许正是来源于此,可对余启明来说,这又与他何干。
死了就死了,人总是会死的,至少纪学文的死还能让这么多人记住,那他呢,或许有一天他死了,愿意替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于是,余启明继续坐了下去,直到那一天,一个人敲响了他的屋门。
“启明,余启明?你在屋子里吧,我是林佳艺,喂,你回个话啊,我从家里回来了。”门口,林佳艺担忧地呼唤着。
只是,余启明并没有回应。
于是,门内门外就这样莫名安静了下来。
倒是没过了多久,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不是余启明做的,只是那只猫回来了而已。
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学会的开门。
然后,林佳艺走了进来。
“启明,你没事吧。”她问道,皱着眉。
这么多天来,余启明第一次有了动作,他抬起头看向林佳艺,嘴角是一抹牵强的笑:“啊,你来了啊。
进来坐,都已经天黑了么?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余启明痴痴地说着,就宛如一个傻子。
林佳艺呆愣地看了余启明一眼,她满脸地不可置信:“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余启明没有说话,甚至,都只是又低下头,重新回到了那呆滞的状态之中。
一时间,林佳艺的脸沉了下去。
她看了眼墙角黑色的小猫,忽然,居然径直来到了余启明的旁边,拉起余启明就走。
原本,以林佳艺的力量自然是无法拉得动余启明的,但可能是饿的太多天的缘故,也可能已经忘记了挣扎,早已瘦弱不堪的余启明居然就这样被林佳艺拉着向门外走去。
他双目无神,如同一只被摆布的木偶。
倒是到了房间的门口,林佳艺忽然停下了。
“我觉得,你还是让他自己一个人想清楚比较好。”房门外,沈黎沉着脸色对林佳艺说道。
没来由的,林佳艺忽然心中浮起怒气,她恶狠狠地看着沈黎:“放他不管?这就是你的方法?
你自己看,他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这都已经半个月了,他再这样下去人就要废了,这就是你的放他自己一个人?
沈黎,我知道你,你不就是被朋友骗到诡屋里来的么?
你怨天尤人,你谁都不行,但能不能别把所有人都当成你。
我不想跟你废话,让开。”
沈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慢慢挪动脚步为林佳艺敞开了出路,只是就在林佳艺带着余启明离开时,沈黎又忽然开口说道:“那你呢。”
林佳艺转过了头,她皱着眉:“你说什么?”
沈黎则继续说道:“我说,那你呢。
他很信任你吧,你这半个月去哪了,你接近余启明到底是为什么呢。”
林佳艺满脸的阴沉:“这跟你没有关系吧。”
“那他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呢。
你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吧,我听到了,你刚刚问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佳艺强舒了一口气,她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我说了,这跟你没有关系。”
可沈黎还是不依不饶:“你卡在这个时间点回来,是因为先知死了,你想要知道余启明上一次任务里都发生了什么?
还是说,是因为纪学文死了?你认为余启明会知道其中的原因?
哦,是许言没有联系你吧,他连余启明的近况都没有告诉你,你原本和许言之间唯一的纽带就只有余启明,所以,你不想让余启明死,是么。”
这一次,林佳艺终于忍不下去了,和沈黎这种人,她不想再废话,竟直接带着余启明向诡屋外走去。
而沈黎最后的那句话也终于传来:“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说我冷血,没错啊,但你不会以为你是个好人吧。
有的时候,谎话说多了自己就信了。”
沈黎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到林佳艺的耳朵里,想到这个在初进诡屋时就对自己满是敌意的同龄女生,林佳艺也是充分明白这世上并不所有人都吃自己那一套。
她没再反驳,只是自己一个人带着余启明离开了诡屋。
开车将余启明送到医院,到底,余启明也只是营养不良再加上精神打击导致的精神萎靡罢了,对于这种事情,医生能做的也只是继续给余启明打两瓶营养液,然后建议林佳艺带着余启明去看心理医生而已。
只是余启明所经历的,又怎么是寻常的心理医生能够治疗的。
终究,林佳艺也只能带着余启明离开了医院。不过,虽说打了营养液,这样下去也总不是解决方法。
时间一天天地过,林佳艺似乎终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这段时间里,她负责起了照顾余启明的生活起居,好在,如今的余启明对林佳艺并没有太多的抗拒。
事情大约是在从医院回来的一周之后发生的,男女有别,说到底,林佳艺能为余启明做的,也只是平日给他送些饭菜,收拾一下屋子罢了。
不过,在这样的照顾下,余启明的身体还是逐渐一天天的恢复,恢复的速度虽然慢,但相比之前,余启明的精神状态似乎也慢慢好转了起来。
而这一天,余启明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
“能帮我拿一面镜子来么。”坐在床上,忽而,余启明对林佳艺说道。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的原因,余启明连发声都已然变得有些困难,说话的声音也略微沙哑。
坐在对面看书的林佳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脸上浮起一抹兴奋,快速地就从自己包里将化妆镜递了过去。
而余启明则是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因为林佳艺的照顾,他倒是没有一个星期之前的那般邋遢。
可脸上的胡渣依旧唏嘘,满脸也没有多少血色。
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我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呢。”只是,他的嘴角是笑,眼角却渐渐地闪过几道泪光。
林佳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迅速地坐到了余启明的身边,抓住了余启明的双手。
“其实,你不用这样一直沉默下去的。”
余启明抬头看了林佳艺一眼,即便照顾了余启明这么久,林佳艺也依旧打扮得靓丽。
余启明笑了笑,他沉默着没再说话,只是将镜子重新递到了林佳艺的身前。
“谢谢。”他轻声说着。
林佳艺皱了皱眉,看着余启明的眼睛,莫名地她居然有些熟悉。
生的漂亮,这本就是一个人莫大的资本,林佳艺这么多年自然不乏追求者,可只有这一次,她心底竟忽然浮起一抹冲动。
“我是个理智的人。”林佳艺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然而下一刻,她却蓦地拍掉了余启明手上的镜子。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余启明已经被她抱紧在了怀中。
林佳艺愣住了,她这是怎么了。
可鬼使神差地,她却继续说道:“放心吧,已经没事了,我不是在这么。
我答应过你,会帮你离开诡屋的。”
然而下一刻,她却感觉到肩膀上传到湿热。
“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吗。”她又问道。
而这一次,她等了很久,耳畔才终于又传来沙哑的声音:“我死了,佳艺,我死了啊。
不会有人再记得我了。”
余启明的声音越说越大,他本也是极为克制之人,可这一刻,胸膛传来的跳动却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林佳艺笑了笑,或许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这是第一次在诡屋中人的面前露出纯净的目光。
她的手轻抚在余启明的背上,声音愈发柔和:“没事了,没事了。”
她才知道,原来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然后,她双手捂在了身前之人的背上,伴随着的,还有不知到底压抑了多久的哭声。
哭声响奏在房间里,也传遍了整栋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