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请你杀了我（五）
只一眼，余启明便愣在原地。
沿着何雯的身边看去，就在街尾路灯之下，一白色的身影正伫立在雨中。
她的头发散落着，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模样，然而当雨滴落下，却直接穿过她的身体，仿佛在她的身体表面荡漾出诡异的波纹。
在她的腹部，清晰可见有数道鲜红的划痕，血液浸湿了白色的衣裙，包裹在划痕的四周似在描绘精美的图案，只是偏偏在她的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深入心脏。
而她的脸则少有能够被人看到的部分，长发披散只留出眼角与嘴巴的空隙，青色的眼不知是消失了瞳孔还是连她的瞳孔也变为了青色。
这或许是大多数恐怖片里女鬼的模样，偶尔当电视里闪烁出这般画面，便大多在短时间的惊吓之后只剩下些唏嘘的嘲笑。
但当她真的出现在余启明的面前，余启明才明白，这简单的模样究竟能给人带来多大的冲击。
他并非是在看恐怖片，而是直面女鬼的存在。
余启明的心忍不住地跟着狂跳，他的眼睛也同样死死地盯在了那女鬼的身上，可偏偏，对方就也只是看着他而已。
那女鬼什么都没做。
而这时，何雯忽然一手轻轻拍了拍余启明的肩膀：“先生，您怎么了？”随即，她便顺着余启明的视线也同样向女鬼所在的位置看去。
余启明瞬间想到，镇子里有闹鬼的传闻，会不会这些鬼也同样能被何雯这样的普通人看到。
他一把伸出手想要将何雯阻拦，可是，这不过是一个转身，余启明又何来的速度阻拦。
他亲眼见得那女鬼的头动了，随着何雯的动作，二者的目光轻易地便在空气中交汇。
紧接着，那女鬼又慢慢地举起双手，余启明以为她要攻击，却在下一刻只见女鬼的嘴唇动了动。
“快跑，离开这。”看她的嘴唇，她应是在说这句话。
余启明瞬间头皮发麻，可那女鬼却依旧在嘴唇轻启，诉说着同样的话语。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女鬼在叫我逃走？”余启明不敢相信。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身体惊恐着向后转，视角移动之中，竟又是一鬼魂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他猛地向一旁窜去，宛如惊恐之鸟，可诡异的是，居然刚刚出现的女鬼再次重复起了另一女鬼的动作。
“快跑，离开这。”她同样在说着这句话。
终是余启明的动作引来了何雯的关注，何雯担忧地转过身，手已是扶在了余启明的臂膀上：“先生，你没事吧，到底怎么了。”
余启明惊恐着抬头，声音脱口而出：“你看不到？”
何雯一愣：“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
骤然间，余启明的心沉了下去。
“不可能的，这两个女鬼都不是被从冰箱里丢出去的女尸，她们为什么要我逃跑，她们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她们。”
余启明的脑袋越来越乱，他一把推开何雯，可才刚刚直起身子，人却惊吓的几乎直接倒在地上。
视线之中，越来越多的女鬼出现在巷头巷尾，一个，两个，直到多的数不过来。
她们就站在街边，从不曾攻击，却永远都在重复着那句话：“快跑，离开这。”
余启明崩溃了，他竟是第一次发现当鬼不再具有威胁性时，才是最为恐怖的场景。
渐渐地，她们的声音开始从嗓子里传出，短暂的、绵长的、低微的、高亢的，一道道声音涌进余启明的耳朵里，冲击着他的恐惧，与仅剩的理智。
终于！当声音甚至要将余启明眼中的世界都震得摇晃时，那话语又停下了。
余启明全身颤抖着，他的双眼已失了神韵，却忽而莫名将视线对准了何雯的双眼：“你看不到她们？”他又一次问道，可这一次，语气里却只剩下诡异。
何雯慌了：“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这街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余启明却笑了，他直起身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呵呵，你很快就能看到她们了。”
话音刚落，只见街道上所有的鬼魂同时变得惊恐，更是瞬息之间消失了身影。而余启明则是一只手猛然抓在了何雯的脸上，瘦骨嶙峋的身躯竟慢慢将何雯提了起来。
“今天下雨了，阿雪那天同你一路回来的时候，也是个雨天吧，她在等你呢。”余启明诡异地笑，“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就死的，毕竟，你是最后一个了。”
他轻轻地说着，却不知何时，手里诡异出现的匕首已是慢慢向何雯美丽的脸庞靠近。
“砰~砰~砰~”黑暗的房间里，敲击的声响保持着固有的频率，昏暗的光线下，连刀刃都难以反射出亮丽的光泽。
一个男人正坐在桌边，桌上的是刚刚还曾与他说话的美丽邻居，而右边的电脑上，空白的文档如今已有了大段的文字。
男人低着头，他神情淡漠，手上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停下。
菜刀一次次地切开女人的身体，血液飞溅而出，这应是美丽被摧毁时的愉悦过程。
是的，否则男人为什么要笑呢。
他时而将剁碎的脏器丢到一旁的塑料袋里，时而又转过身在键盘上满是兴奋地敲击良久。
“呵呵，最后一卷了，就要完成了。”他的语气仿若癫狂。
也不知用了多久，终于，他才停下。
“剩下的，明天再写吧。”说罢，他又拿起身旁的药瓶，吞下可以遏制自己的药物。
然后，便又开始解剖身前的尸体，只是双眼里，似乎在慢慢恢复神韵。
“啊~”黑暗的房间里，突然传来惊叫声。
时间已是深夜十一点半，雨还在下，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了。
叫声正是房间内的余启明发出的，或许余启明足够谨慎，但是，当昏迷过后，睁开眼看见的第一幕场景便是自己坐在桌旁解剖着“熟人”的尸体，估计只要是个正常人便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恐惧。
不过好在，惊叫声似乎并没有引来谁的关注。
此时的余启明还坐在桌旁，沾满了鲜血的菜刀早在苏醒的那一刻就掉在了地上，午夜宁静，终究还是让余启明心中的恐惧渐渐平复下来。
他咽咽口水，眼睛正盯在身前何雯的尸体之上。
“是我杀了她？”余启明低声询问道，他的双手颤抖着，满手的鲜血似乎也在告诉他这份答案。
不过，余启明却也没有完全惊慌失措，比起一般人在发现自己杀人之后第一时间是想要逃跑，余启明的反应更多的是追问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他还算冷静。
这其中有个人的原因，但其实，连余启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想早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诡屋的影响。
何雯作为诡屋设置给他的提示者，或许从一开始，余启明心中就已经有了何雯会死亡准备，虽然，他并没有想到杀死何雯的会是自己。
但接受，便意味着余启明更明白，此时他应该做的是什么。
“如果何雯是被我杀的，那我在房间里发现的其他的女鬼，凶手是不是也是我。”余启明的脑海中回荡着如此的想法。
他坚持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思想也就逐渐平复。
而当目光逐渐将房间扫视，终于，他也发现了房间里如今有何不同。
“药瓶又出现在旁边了，是我又吃过药了？”余启明怀疑道，随即他又看了眼时间，已是11点40分。
然而，余启明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上次吃药是在五点左右，按照时间来算的话，5个小时的药效，这看似没有问题。
可是，我昏迷过去的时候，才八点多吧。”
余启明不解，这治疗精神疾病的药到底在任务里有什么作用。
于是很快，余启明又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电脑上，屏幕的亮光他早就意识到了。
“果然，昏迷这么久是已经在文档上写了文字了么？”他皱着眉，并没有多少意外的样子、
然而，当余启明阅读了电脑上的文字，心却一下子沉了下去。
文档中写下的并不是什么侦探小说，而是详细记录了余启明杀死何雯的过程。
这其中的内容不尽详细，甚至于余启明都能想象出当时在街上的画面。
一个一袭黑色雨衣的跛脚男人，将清醒却无法发出声音的女人拖进自己的房子，周围鬼影缠绕，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女人在清醒的意识下逐渐解剖。
然后，又一字一句地记录。
不禁的，余启明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他忽略了一件事，凭什么能在这满是鬼魂的镇子里生活的一个男人，就可以是正常人呢。
“会不会，导致发生这一切的原因，都只是我！”余启明突然想到，手边的药瓶似乎也在不断催促着余启明去验证如此的想法。
他咽咽口水，却没有注意到，就在这时他的身后，房间的大门慢慢被敞开了。
一个身影于黑暗中悄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