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烛火里的祖孙

    段天明带着残兵败将一路南逃，天已经黑了，士兵们不知道跑了多远距离，只知道双腿已经麻木，全靠生存的本能驱使着双腿继续前进。

    由于段天明的贪心，他将十万大军分成了三路，这么做确实大大提高了入侵的速度，但遇到今天这般强军来袭却也只有跑路的份。

    “全军就地休息，生火造饭，明日再前往邵州！”

    段天明一脸倦意地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水袋，囫囵灌了几口坐在地上沉思着接下来的部署。

    原本四万人的大理军今日损失过半，带着这不到两万的军队恐怕守不住邵州，但是要弃城离去又不舍得，只能先整合军队掠夺资源后退回西南一方，这次的战线拉的实在是太远了。

    众人忙着生火造饭休整，丝毫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阴影里伏着一道身影。大致扫了一眼大理军的散布位置后悄然离去。

    潭州城的百姓在这短短的一天里可谓是经历了大喜大悲，先是守军弃城而逃，潭州被大理侵占，后有不明军队又打跑了大理军，这一天整座城都人心惶惶。

    富人害怕这群兵痞子进门抢劫财物，穷人担心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但慢慢的他们却发现这群士兵进城后渐渐没了动静，一位老大娘瞧瞧把门打开缝一看：满街都是带甲休息的士兵。

    木门吱呀的响声惊醒了正睡在旁边的年轻士兵，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娘。小伙子站起身来冲老大娘腼腆一笑，不好意思说道：“这位大娘你能不能给我口水喝？我的水喝完了。”

    老大娘眼神怔住了，眼前这个小伙子笑起来身上仿佛有自己死了多年的儿子的影子，仔细看看眉眼中也有几分相似。

    “好！大娘家有水，小伙子你跟大娘进屋喝吧！”老大娘红着眼眶慈祥的笑着。

    年轻士兵闻言连连摆手道：“这个不行！军中有规定，不能私闯民宅，不能打扰城中百姓，今日若不是少将军打破城门来不及修补，担心贼人会折返回来偷袭，我们今夜就不会进城打扰百姓了。”

    大娘固执地拉住年轻士兵的手说道：“这是大娘叫你进来的，不算私闯民宅，谁来了这道理也说得通，快进来！”

    年轻士兵耐不住大娘的再三邀请，看着大娘满脸的皱纹，他终于还是不忍心拒绝他。

    老大娘燃起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火焰照亮了她的面容，年轻士兵忽然间想起了他在江宁的家，今天死了不少兄弟，他还是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觉得死亡离他是如此的近。

    看着小伙子毫无血色的嘴唇，老大娘还以为是饿的，转身去橱柜里拿出了两个粗面饼子和一碟黄豆，“来，先吃点垫垫，大娘家里没啥好东西，千万别嫌弃。”

    年轻士兵显得十分拘谨，连忙站起身来推辞道：“我吃过了大娘，我自己带的干粮，你给我碗水喝就行了。”

    老大娘把脸一板，“净瞎说！你看你都饿的嘴唇发白了，还骗大娘，你当大娘真老糊涂了！”

    年轻士兵不好意思道：“我这是吓得，今天死了好多人，我以前没见过这么多死人，刚才还鼓励我别怕的前辈不过一会就身首分离再也站不起来了，我……我也怕……”

    老大娘听完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像！真像！这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真像自己的儿子，他当年上战场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害怕呢？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老大娘颤颤巍巍地端着一碗水走过来，吓得年轻士兵连忙起身接过水扶着老大娘坐下。

    “我今年十八了。”

    老大娘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家中还有何人？可曾婚配啊？”

    年轻士兵如实回答道：“我家中还有一老母，不曾婚配。”

    大娘的目光闪了闪，“小伙子你为什么要进军队呢？”

    一提起这个年轻士兵的眼神就开始变得有些黯淡，“家中老母染病，实在是付不起药钱，但老母的病不能不治，我回家的时候恰好看见军队里招人，投军能得十两银子，于是我就拿着这十两银子给我娘买药治好了病。”

    一说到这里年轻士兵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色彩，索性老娘的病治好了，他在军队里也没什么牵挂了。

    老大娘听完压抑不住自己蓄积多年的思念，伸出颤抖着的双手摸向士兵的脸哭道：“我的儿啊！娘真的好想你啊！你好狠的心跑下娘独自一个人走啊！”

    年轻士兵被老大娘紧紧抱着，她用力捶打着他的后背，一股莫名悲伤的情绪也在他心间升起，他默默地抱着老大娘任由她肆意挥洒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