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久别暌违
也坐下来继续做着小人衣裳的女英停下来道:“你今天可真的是艳光逼人,就像水一般的,温柔,动人。特有女人味,跟平时啊,大不一样。”
“有吗?”莫暄翮佯作不知,反而开始大口喝起粥来,咕噜噜直往喉咙里灌,一下惊得女英不说话了。
一口气喝完一碗粥,莫暄翮放下碗,顺了顺长发,手在桌子上拍了几下:“怎么样,现在还说我温柔不?”
敤手的脸一歪,瞪得大大的:“两位嫂嫂,看来以后不能当着暄翮姐姐说她温柔啊,不然一下就给原形毕露的。”
女英摇摇头,只顾着笑。谁知娥皇却有意似无意对暄翮道:“夔兄弟上午也就回来了,听说他会先去虞宫向夫君回禀事程,晚间才会回妫汭皋。”她不多言多语,却知莫暄翮心为谁开。
莫暄翮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却早已泛起波澜,娥皇,表面上的嫂子,实际上的外曾祖母,的确,是很懂她的。5八一60
大家聊着聊着,女英突然道:“暄翮,也许你不知道呢,听说昨晚隔壁父母亲和二弟所住的院子里闹鬼了呢,而且还是白衣女鬼,他们吓得整宿没睡着,一早就找夫君过去,神叨叨的,夫君说哪有什么鬼,吩咐大家都不得外传。我想暄翮你胆子最大了,鬼这些什么的你是最不怕的了,所以才说来给你听听。你说好端端的怎么会闹鬼,就只他们三人说见到鬼,就算传出去也没人信。”
莫暄翮淡然道:“其身若正,百鬼莫侵;其身不正,百鬼缠身。”
敤手抚着自己圆润的肚皮,叹道:“爹娘和二哥这辈子做下不少孽,如今的光景,平心而论,也是自找的,就连我这个亲人也都觉得没任何可值得同情。”可说完这话,转瞬她又变得俏皮起来:“不过,嫂子都说到这了,我们私下里也免不得八卦,觉得若真的是白衣女鬼呀,暄翮姐姐可说不定会扮哟!”
心知女英扯到昨晚的女鬼话题上,多半会是打探是不是她,莫暄翮只咳了一声:“我昨晚很早就回房睡了,压根不知什么女鬼之事,都是你们才将提起我才知晓,干嘛要这么问我?”
娥皇摇摇头:“她俩可是就爱瞎八卦,我刚都听他们分析了一堆,无非说来说去,就要说到你头上。谁让只有你才可能有那样的手法去吓得他们魂不附体,暄翮你就只好担这个冤名了。”
“那是因为我们都希望那个女鬼是暄翮姐姐所扮,让爹娘和二哥被吓唬一下,反正我也不心疼。”敤手调皮道。
莫暄翮也没有任何生气,只是站起来,准备出门:“好呀,别拿我来涮,胡闹得很,都大半年不见你们,回来你们就这么消遣我,也不让我消停一下,明天我可又要走了。”
女英也起身道:“我是听都君说你又要外出办事,都不陪我们多坐坐,大家都可想和你说话呢。”
已经走到门边的莫暄翮回身一笑道:“没办法,天生劳碌命,我先出去转转,以后有的是时间陪你们。”
大踏步走出院子,她恨不能现下就进虞宫,去等着嬴夔回来,可越是想他,越是怕见面那一刻的情不自禁。思来想去,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妫城中瞎转悠,不注意间,差点撞到一位推着板车拉东西的大伯,忙给对方赔不是。
猛然间人一惊醒,差点忘却要去书庭继续学石子棋的,心想这是怎么了,浑浑噩噩到了这地步。好在只是刚过辰时而已,立刻来了精神,赶紧朝书庭赶去。有点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扶仑面前时,莫暄翮很有些歉意:“对不起,我来迟了。”
早已坐在院子里石桌前等她的扶仑倒不以为意,一个人已经兀自厮杀了好一会儿,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莫暄翮坐下来与他对弈。
开头几局,莫暄翮都是没多久就被死死吃住,只能缴械投降,扶仑直甩脑袋:“暄翮,昨天我教给你的,看来你浑然忘却了,你明天就要出发,这样子可怎么去对阵天下第一石子棋高手丹朱。”
莫暄翮呆坐着,好一会儿,才盯着棋盘道:“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那就再来几局。”不服气的她终于渐渐找回状态,开始也能赢扶仑了,两人一片酣战厮杀,越来越带劲。
坐下来休息时,扶仑才认真看着莫暄翮:“你今天这打扮,格外好看。”
避开扶仑的眼光,有些不好意思的莫暄翮望向另一处:“怎的突然说起这,不嫌我棋技差了?”
谁知背后却传来赵楠烛的声音:“暄翮今天,确实是比平时里更美!”
被下了一跳的莫暄翮赶紧回身,却见三个美男子齐刷刷站在自己身后,赵楠烛清亮的眸子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董嗣钦笔直挺立嘴角微斜,而长身玉立的嬴夔依旧仙气卓然。
一时间,莫暄翮竟说不出话来,想把目光定格在嬴夔身上,却又不敢放肆地如此定格,只能在三人身上游离,直到赵楠烛继续发话:“夔兄弟刚回来,已经去见过都君了,都君本要与我们一同吃饭聊一会儿的,可他事务缠身忙不开,大虾去城西春十里订了个位置,咱们去那好好喝酒吃肉。”
扶仑收拾了下棋盘,起身道:“不错,那咱就走吧!”
莫暄翮也爽口笑:“好啊,我喜欢。”
“你喜欢什么?我看你今天是穿错衣服了,平时男装飒爽的,今天却穿这么女里女气的衣服。”董嗣钦抬眼道。
此话一句,莫暄翮脸上的笑意马上收住,咬着嘴唇:“你!”
董嗣钦主动把脸凑上来:“我怎么?难道说错了吗?”赵楠烛赶紧把他拉一边,免得他吃拳头。
扶仑看了眼嬴夔,两人都不出言,只是大步往前走。见莫暄翮此般娇媚可人的打扮,嬴夔很想与她打招呼,柔柔地说声:“好久不见!”但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无声,咽在肚里。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一个人曾经独自回去过朝阳谷,那个美如仙境,人烟罕至的地方,却是他心中永远守候着的一片净土。
是在那里,他与她说上第一句话;在那里,他们一起进山采药;在那里,他吐露凄悲的身世。朝阳谷,那是一个本在这世间存在,却又仿佛并不存在的地方。他曾经无数次地想,如若他们能真正在一起,他愿意,在功成名就之后,与他双双隐居朝阳谷,从此清风朗月,剑胆琴心,再不问世事。这永远,只是他的心愿,永远达成不了的心愿。
春十里,是个好听的名字。这间坐落妫城之西的饭馆,是有虞部落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去年所开,名字,却是妫重华所取。
五人坐下来,点了些烧酒、牛肉、小菜,周围桌前的客人都向他们投来注视的目光,打起招呼,但都没有人会过来打搅他们。客气而礼貌地回应之后,他们仍旧淡然坐定,作为城中的名人,早已习惯。
伙计很迅速而麻溜地端来了一应所需,莫暄翮倒是若有所思:“这让我想起了落云亭……”
赵楠烛也接了一句:“是啊,可多少年过去了!”
坐在莫暄翮对面的嬴夔问道:“落云亭?怎么以前没听你们提过?”
意识到自己有些说岔了,莫暄翮应道:“那是我和南烛他们年少时常去喝酒的地方,只是猛然间勾起了往昔而已。”
她看着嬴夔,一张脸灿若桃花:“大半年没聚了。”
嬴夔面容沉静:“是的,大半年不见。”
“来,大家边吃边聊!”董嗣钦已经给大家斟好了酒。
赵楠烛也举杯道:“酒逢知己,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情同手足,别的也就不说了,一个字,喝!”
在这共襄大业、打天下的时候,每个人肩上的胆子都是很重的,但因为知道历史的结局,知道他们必定会胜,所以显得底气十足。只是这过程中,难免经历风风雨雨艰辛坎坷。
莫暄翮是特地要等嬴夔回来再出行的,两人偶尔对视,都是微微一笑,心中千言早已在这一笑之间。她把最美的装扮留给他,盼他能留在脑海里,永远记得她巧笑流盼的样子。
酣然畅饮之后,几人回到虞宫,又分头忙起自己的事情来,相约晚间妫汭皋上嬴夔为他们弹奏最新谱的曲子。赵楠烛和董嗣钦赶着忙政事,嬴夔回清音殿整理新搜集的曲谱,而莫暄翮和扶仑则回书庭继续下棋。
一下午的时间,在棋盘厮杀之中不知觉一晃而过,莫暄翮到底是极聪颖之人,扶仑交给他的招数她一一记在心里,活学活用不成问题。趁着天色尚早,觉下棋已有些乏,莫暄翮索性提出和扶仑去菜园子里摘些菜回来,再去附近小河里捕点鱼,晚上就在“妫汭皋”吃饭。嬴夔回来,就想几个人安安静静地相聚。
当他们拾掇着回妫汭皋时,竟发现河边沙地上已经架好了锅灶,一大堆柴火堆积着,而董嗣钦正在不远处的石堤上,操刀刮起鱼鳞来。见他低头忙碌的背影,莫暄翮走上前问道:“南烛和嬴夔去哪儿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