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出动车站,来接周寓的不是陈晓百,而是酒吧的调酒师季北。
周寓没离开y城前他还只是服务员,后来陈晓百的调酒师跳槽,没有称手的调酒师可以用,季北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再回来时,重新面试了调酒师的职位。
上了车,周寓问:“陈晓百呢?”
季北话不多,问什么答什么:“老板有事处理,让我来接你。”
这话够“官方”的,才离开几个月就日理万机了?连不来接他都要找这么low的理由。
看在两万块钱绝交费的份上,周寓忍住吐槽的冲动。
“老板准备在酒吧给你接风洗尘,晚上就能见到了。”季北又补充。
不说这句还好,周寓原本咽下去的话终于蹦出来:“怎么的?现在见他还得等到晚上,还要排队?”
季北表情微僵,看了他一眼,解释说:“倒也不是,老板最近遇到点麻烦,正在处理。”
“什么麻烦?”
少不了又是谁喝酒闹事、谁借着菜里有头发丝想逃单这点事,周寓没多放在心上,掏出手机准备给夏秋翌报平安。
“私事。”对方言简意赅。
周寓手一顿,工作上的事都不算大事,私事就难说了。
陈晓百家里穷,初中毕业就跑去酒吧给人当学徒,后来那家酒吧经营不下去、快倒闭了,他跟亲戚朋友各种筹钱,盘下了这间酒吧,用了短短一年时间就把这潭快干涸的水盘活了。
那些亲戚里面有两个脑子比较灵,看他做生意有一套,钱也不要他还了,提出要分红。
这酒吧是陈晓百顾念前一个老板的恩情接手过来的,名字都没改,怎么可能让那些亲戚拿捏在手里,所以拒绝了他们,把钱附带利息双倍奉还,最终落得个“白眼狼”的评价,还时不时地明嘲暗讽几句。
那些碎嘴的亲戚又找上门了?可之前不是花了笔钱把他们嘴堵上了吗?
周寓没追问,这种事原本不需要从外人口中听说,陈晓百没告诉他,说明不想让他知道。
回到家,家里和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看着满屋子尘封的家具,心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掀开防尘布,把家具归位,清洗地板、桌椅,擦干净门窗,一切恢复原样,又不是原来的样子。
大概是心境变了,这屋子也带了股陌生的气息,说到底,他对这里确实没有太强的归属感。
他的归属感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往沙发上一趟,脑子一放空,困意就上来了,掏出手机看到夏秋翌给他的回复,这才放心睡过去。
晚上估计有个酒局等着他,到时候要折腾到几点还不知道呢,正好借着这个时间补个觉。
晚上到酒吧时,陈晓百还是没现身。
大致扫了一眼,酒吧里完全更换了血液,服务员都是新面孔,就连熟客也少了很多。
自己也是有对象的人了,汲取从前的教训,周寓找季北拿了顶棒球帽,占了个角落的位置,没出天台。
大冷的天,鬼才去天台吹风。
坐在角落里,酒吧里的一切尽在眼底,中央那座t台被拆掉,换成了圆形,钢管也撤掉,大概钢管舞脱衣舞什么的节目也取消了。
这个酒吧竟然素净许多,陈晓百是遁入空门了?口味变得这么淡。
季北亲自给他送上来一杯negroni,离开这么久还记得他的口味,也算难得。
周寓道了声谢,而后另一个方向响起个大嗓门,一个眼镜男朝季北喊:“调酒的,我要的酒呢!调个酒调半天,磨磨唧唧生孩子呢?不想干滚蛋!”
周寓眉毛微挑,这口气够横的,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老板呢。
“谁啊这人?”他喝了口酒,随口问季北。
季北收起托盘:“老板的男朋友。”
周寓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陈晓百的男朋友?他眼睛被炮打了,找这种人当男朋友?”
难怪这么狂妄,原来是仗着男朋友的身份,在这儿撒野呢。
“没事,习惯了,不过老板原本打算跟他分手的,被威胁了没分成,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等老板来了你问老板吧。”
说这话的时候,季北神情淡定,眼中似有故意让周寓知道这件事的意思。
回想起来,从动车站回来的路上,季北有跟他暗示过陈晓百的事,这是明里暗里寻求帮忙呢。
这个季北,还挺关心陈晓百。
作为陈晓百的朋友兼发小,他显然认为周寓更有资格插一手。
可是,要从哪里找切入点?周寓想了想,还是决定等陈晓百来了,先问清楚情况再行动。
片刻,门外进来一群熟客,领头的两个人周寓认识,经常带一群小男孩来玩,18号桌是他们的专座,白头发的叫朱笑寅,长发的叫章禹。
章禹外号章鱼,当初不知道夏秋翌和周寓认识的时候,他还企图灌醉过夏秋翌。
他们一进门,刚和眼镜男对上眼就不约而同冷下脸,转身又要离开。
眼镜男万分不会看脸色,竟然还端着酒迎上去,宛若主人一般招呼道:“哟,朱总、章总,怎么刚来就要走啊!过来喝两杯啊!”
朱笑寅皮笑肉不笑,客套推辞:“不了,我们去另一场。”
眼镜男:“是看陈晓百不在,这才要走的吧?”
虽是笑着,话里却夹枪带棒,让人听着很不舒服,两个“总”虽然年轻,但也不是傻子,陈晓百这位男朋友占有欲十足、疑心病也不轻。
朱笑寅耐着性子解释:“这你可就误会了,我们真要去下一场,朋友还在那边等着呢,就先走了,下次请你喝酒。”
话尽量得体,大有不惹事但不怕事的态度。
也是,这两位“总”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兄弟,要真打起来,瘦的跟猴儿似的眼镜男哪是对手。
老板不在店里,唯一能管事的就剩季北了。
季北大有先走着瞧的打算,没有动作,周寓干脆拉着他了解情况:“他威胁陈晓百,怎么威胁的?”
在周寓的印象里,能威胁到陈晓百的除了钱就是命,钱对于现在的陈晓百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要是威胁了性命,这件事周寓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季北的反应有些鄙夷:“一开始是威胁老板,说如果老板非要分手,他就跑大街上让车撞死,后来又用隐私照,说分手就把照片贴满整个y城。”
周寓听得那叫一个叹为观止,缓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一个男人能干出的事。
而且从陈晓百的反应看,这么卑劣的手段,居然还真把他给镇住了。
“这也能被唬到?”周寓又气又无奈,“打电话叫陈晓百过来,这是他的店,还让人吓得不敢来上班,丢不丢人?”
那边,两位“总”拗不过眼镜男,索性抱着“看看这丫想干嘛”的心态,进店落座,季北当着周寓的面,给陈晓百发了个视频通话。
那头传来陈晓百的声音:“小北,那个王八蛋走了吗?”
周寓凑到镜头前,看到陈晓百脸上敷着面膜、身上穿着水疗店的汗蒸服,不知道躲在哪家店里做水疗。
“怂货,草包,一个渣男把你吓成这样?”
见是周寓,陈晓百表情凝住,叹了口气:“我不是怕,我是好男不跟渣男斗。”
完后又稍加思索,豁出去似地说:“行吧,我马上回去,你等着。”
在陈晓百回来之前,眼镜男又跑到调酒台,冲着季北指点江山去了。
季北拧着眉头一声不吭动作着,看都不看眼镜男一眼,只觉得这个上蹿下跳的小丑吵闹。
这男的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一会儿让加这个基酒,一会儿让切那个脐橙,季北最终忍无可忍,把东西往台上一扔:“您来吧。”
季北年纪小,但是身材高挑,站在眼镜男面前自带压迫气场。
眼镜男一愣,没想到季北敢违逆他,继而怒火中烧,一拍吧台:“我来?我来要你干嘛?”
季北也不生气,礼貌微笑:“陈总,看您这么热情,还以为您是想自己试试呢,是我误会了,麻烦您回座位上稍等一会儿,好吗?”
一下子把眼镜男高高在上的气势给拉了下来,眼镜男脸色难看,酝酿了一会儿,怒极指了指季北:“你,出来!”
季北淡然道:“您又不给我发工资,没权力使唤我。”
眼镜男算是明白了,这个调酒师跟陈晓百一伙的,之前还怀疑陈晓百是不是见异思迁,试探了这么多人,现在看,最可疑的人原来就在身边。
“给我滚出来!”眼镜男厉声道。
季北仍然无动于衷,眼镜男底线触底,抄起吧台上的酒瓶子就要朝季北脸上砸去,下一秒,瓶子被人握住,强势拉了下去。
侧头,身旁站了个高个子、戴着棒球帽,看着带些学生气,脸上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震慑力。
这张脸如果在酒吧出现过,他不会没有印象,所以,这个人应该是第一次来。
而且,经常来玩的没有人不知道他是老板男朋友,初来乍到就敢多管闲事,活腻歪了?
他甩开周寓的手:“新来的!少他妈管别人的闲事、管好你自己,懂吗?”
周寓笑了,几个月没来反成新来的了。
季北想给他说话,周寓抬手拦下,笑问:“我叫周寓,您——怎么称呼?”
眼镜男打量他一番,看出他和季北认识,没好气说:“陈帆。你认识这个调酒的?你问问他我是谁,再掂量掂量自己要不要逞英雄!”
周寓被他的公鸭嗓吵得耳朵疼,揉了揉耳朵,猛然反手掐住陈帆的脖子,把他摁在吧台上。
满桌瓶瓶罐罐被撞翻,季北也被吓一跳。
“抱歉哈,在这里你才是新来的吧?”周寓把他死死按住,打算想跟他掰扯掰扯。
那头,朱笑寅和章禹幸灾乐祸走过来,递给周寓一支烟,脸上带笑:“周寓,好久不见,听说你读书去了?”
周寓摆手,指了指手下拼命挣扎满嘴喷粪的陈帆:“戒了,谢谢,办事呢,回头请你们喝酒,你们先坐会儿。”
而后拽起陈帆,把人推向天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