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青少年卖粉的稿子出街，琅嬛就收获了同事的注目，maymay说她胆大，小孟却说她傻。
“那些人哪里是能惹的，你断人家财路，人家可是要断你生路的。”
maymay嚼着男友送来的零食，不以为意：“只是个小混混，倒不至于。”
maymay觉得不至于，梁家豪倒不这么想。他露了相，不仅飞机哥那边再拿不到货，旁的人也不会单销给他。
尽管从大厦出来的人流如川，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八婆。
他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个人，箍住她的胳膊，连拖带拽地扯着她拐进了路边的巷弄。
琅嬛只是初时的惊吓，等看清他头上的几撮黄毛，心下大定。
梁家豪用力推她上墙，背上的肩胛骨硌在硬板墙上疼得琅嬛眉头一皱，她的面色苍白，独一对眼坚定地直视着对面的人。
梁家豪没料到她这么镇定，一时倒乱了他原本的打算，却还记得凶巴巴地道：“八婆！你到底想做乜？”
琅嬛知他问的是什么：“我是据实报道。”
“少跟我来这套。”梁家豪听不得这些在他看来是虚与委蛇的鬼话，叉腰站着，“港城那么多人，你就盯着我一个？”
“贵叔年纪大了，他不想白发人送”
“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吧。”梁家豪心中烦躁，冷笑一声，“小姐，饿死也是死，被人斩死也是死，我倒宁愿死在刀下。”
梁家豪不耐烦地揉着一头乱发，心道她懂什么。
“你仲打算去卖□□？”琅嬛听他仍旧不肯回头。
“我露了面了，卖□□？卖牛肉粉还差唔多。”梁家豪提起这个，火便又冒了上来。
“卖牛肉粉也没什么不好，做回正行。”琅嬛闻言笑了。
梁家豪见她说得认真，难以置信的各样情绪交织繁乱，他举手认输：“前两次算是我不对，麻烦李小姐别搞我了。肥佬我也很久没见了，你找我也是找错人了。”
他不是嗜血的暴虐之徒，投身东兴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做古惑仔也要进退有度。
琅嬛闻言眼里似是闪出一点光亮：“很久没见是多久？”
“三月份吧，清明节前就未见他了。”梁家豪摊手道，“你要知道的，我也都说了，别再招惹我了。”
琅嬛摇摇头：“你已经在谭sir那边挂了号，你还想卖粉？！”
她话才说完，胳膊就又被抓住一扯一推，肩头又狠撞在墙上，梁家豪的眼里凶光毕现：“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八”
他原以为这个女人搞出这些事情，不过就为了探听一个消息，自己说了，事情也就了了。
琅嬛抿紧嘴，一张纸条递到梁家豪的面前。
“什么意思？”梁家豪带着狐疑，不肯接过，他是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天不怕地不怕，谁知道她又有什么鬼花招。
“贵叔让我帮你找份工，是家打金工厂在招学徒，刚开始人工不多，也差不多有四千”
那张纸上除了地址还有一个号码，梁家豪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暗骂一句：“痴线。”
琅嬛不理会他的粗鄙，仍旧自顾自道：“去了就联系宽叔，我同他打过招呼。”
入夜，蔡荃忙完一摊子事，就见炭头拿了一本周刊递到他面前。只看那篇文章的标题和配图，蔡荃吹了个口哨，玩笑是谁如此大胆。
可真看了投稿之人的名字，他骤然就冷汗涔涔。
顾不上早约了底下人要去新丽快活一场，开足一百二十马力赶到了万康大厦。
万康的总部仍旧灯火通明，他从直达十二层总经理室的电梯向上，屋里只有邓伟明一人。
“林哥一早已经知道了。”桌案上台灯的光落在他的脸上，照出一丝不虞。
“大佬从越南回来了？大佬同阿嫂到底”蔡荃想问，但到底有所顾及，话只说了一半。
邓伟明勾了嘴角笑笑：“倒不是气她写东兴卖粉，是气她不顾自己安全。对了，阿荃，林哥交代了管好手下的人。林哥明日就回来了，事情要做得好好睇睇。”
“这我明白。”蔡荃转过桌前的转椅，抱膝坐了上去，眼神闪烁，“越南那摊，大佬准备交给谁来做？”
似没料到蔡荃会开这个口，邓伟明上下打量着他这个细佬，最后目光飞去像是一把凌厉的刀：“你最近胃口好像不小？”
“阿哥，你也知道最近场子有多旺，货都不够卖”蔡荃的声音在邓伟明犀利的目光下渐渐有些心虚。
邓伟明不等他说完：“你当我不知，你最近在和烈阳争场。阿荃，烈阳是康爷的舅仔，你打狗也要看主人。闹得这么难堪，你让林哥怎么在康爷面前做人。再说，你当二叔死后有几分薄面？康爷是不同你计较，要真急了，神仙都难救。”
“喂，阿哥，现在不是我闹，是他来我的场找事。难不成人家脚都踩到我面上了，我还要去舔他鞋底！”蔡荃说起来就一肚子火气，在邓伟明面前也不再掩饰。他哪里不知道康爷是锱铢必较的人，到底是留了些脸面。
“行了。”邓伟明俯身为他点了根烟，“忍这一时半刻不算忍。”
邓伟明转身又倒了两杯酒：“最近公司的生意做得很好，光是买地卖地就赚了不少。等到你也就不用做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了。”
“阿哥，卖粉赚很多啊！”
“有命赚也要有命花。”
谢林庚是被康爷急召去越南谈判，打通一条新的运送路线。只是这条线上下的人尽是康爷的人，不怪邓伟明警告蔡荃不要染指。
越南这一行谈得艰难，没有自己人在侧，事事掣肘。直等到下了飞机，坐上邓伟明的车，谢林庚才卸下防备。
“现在几点？”谢林庚靠在后座的皮椅上，揉着紧绷的太阳穴。
“还有五分钟五点。”邓伟明瞥了一眼后视镜，看得出谢林庚的疲累。
“去威煌。”
几天未见，同琅嬛四目相对，谢林庚眼中复有神采。他习惯性地快步上前，走近她的右侧，熟悉的气息覆在他身。
“林庚哥，你从印尼回来了？”琅嬛意外同他在此刻相见。
“是啊，同那边的影院谈好发行，就回来了。”谢林庚冲她展颜，随即又想起她自作主张地大胆，面色一沉，“我同林姨说好了，今天和你在外边吃饭。”
西餐厅的圆桌窄而小，两人对坐，呼吸都可相闻。
隔着不远的距离，琅嬛看出谢林庚的严肃，她像上次被发现藏酒时一般的心虚。
“现在才知道怕？那是什么人，你就敢惹！”谢林庚难得对她语气如此之重，如潭的双目也是责怪。
还好她揭露的那个粉仔是东兴的人。
琅嬛扭开脸，不想多谈：“怎么你在印尼也知道了。”
“一下飞机就看见了。”
“你知道我最恨这些卖粉的人。”琅嬛的声音冰冷。
这话刺得谢林庚的心恻恻地疼，他望向琅嬛的目光深沉复杂，却庆幸自己早做了隐藏。
“这也不算错，难道我有新闻也不报么？”琅嬛继续辩解道。
谢林庚瞥她一眼，一句话就戳得她矮了半截：“没错，倒是不敢说给林姨听。”
琅嬛闻言忍不住反唇相讥：“林庚哥，你之前还说不会要人做不愿意的事。”
谢林庚凝望她，也想起他们之前谈话间做出的假设，几乎是难抑制那汹涌：“我是说过，若是我的女朋友，我自信，我作为一个男人可以保护她。”
他的目光灼灼，却没等来琅嬛的回应，只是看她红着脸头垂得愈低。
谢林庚到底还是不忍，虽不甘心，但也转了话题替她解围：“不管怎么说，下次再做这样危险的报道，起码告诉我一声。林姨年纪大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扼住琅嬛咽喉的杀手锏，她长舒一口气，喃喃道：“我知道了。只是看见那个孩子，不免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也想起你。”
没有想到琅嬛说出的理由竟是这个，激得谢林庚眉心一跳，愕然失语。
早就不知善恶、没有感情的心竟忽地被触动了一下，让他一时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