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苏锦嫦回过神来,难得有些羞涩,又转回宗政那边,一看他衣襟全都湿透了,忙道:“快些进去吧,换身衣裳,小厨房备着姜汤,水碧,快些端来!秋玲,快些找干净衣裳。”
她一叠声地说话,宗政就笑盈盈地看她,末了有些骄傲地对苏锦州道:“姮娘总是这样,你见谅些。”
苏锦州沉声称是,心里却有些不服气,他哪里不知道这丫头的性子,若认真对一个人好,从来不是虚于表面,在家时对他,就是这样的。
进了屋,苏锦嫦跟着去服侍宗政换衣裳,又叫弦歌去帮苏锦州换,换的是给宗政做的衣裳,还没来得及上身,略有些小。
一时换了衣裳,收拾停妥,这才出来,临窗的桌上已经摆了饭菜,几个孩子早就吃过了,大雨天也叫他们到处跑。
苏锦嫦今天特别高兴,她有三四年没跟哥哥一桌吃过饭了,布菜时先给宗政夹,又给苏锦州夹,忙的不亦乐乎,在哥哥跟前,她就是个小丫头,不是谁家妇人,不是谁的母亲,就是苏锦州捧在手心里疼过的妹妹。
一餐饭吃的三个人都欣喜,吃过饭。吩咐人上了茶果点心,苏锦嫦捧着一杯水果茶解腻,看着窗外密密的雨幕,心里那种不舒服的劲儿又来了。
宗政看她皱着眉,有些担心,“是不是昨儿夜里雨声吵的没睡好?要不去歇歇?”
苏锦嫦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老是心悸,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却又说不出是什么事来。”
“你并不是杞人忧天的人,莫不是病了?”宗政这时候的确有些着急了,“刘湘,去请太医来!”
苏锦嫦忙按住他,“不必,不是病了,我自己个儿的身体我知道,若是晚上还不好,我再……”
正说着,闻翎跑进来,全身湿透了,站在那儿片刻便已经积了一滩水,闻翎不是个莽撞人,定然有急事,不等她问,闻翎急道:“陛下,娘娘,小花园水池涨水,引流的沟渠被冲开,外面水涌进来了,景芳苑已经漫进去水了!”
沟渠被冲开!
苏锦嫦霎时间灵光一闪,腾的站起身,“我知道了!”
她这反应吓了众人一跳,宗政和苏锦州忙起身,只是宗政更快一步,牵住苏锦嫦的手,问道:“知道什么了咋咋呼呼的?”
苏锦嫦管不了景芳苑的事,吩咐闻翎:“看看能不能将洞堵起来,堵不起来想法子把水排出去,不拘什么办法,别伤着人就是了。”
闻翎领命去了,苏锦嫦两眼发亮,握紧了宗政的手指,“陛下,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还小,都水监有个职位,我叫我爹去试试,能不能去做,结果被太太截了胡,后来听说是她娘家哥哥坐了那个职位,监督修整了金河堤坝,若是金河堤坝工程做的不好,若是一旦决堤,头一个淹的,就是皇宫!”
宗政越听神色越发凝重,王氏那长兄他有些印象,金河堤坝倒也不是他监修的,他在里面也只能算是跑腿的活计,可是金河堤坝整修是由韩太师的长子负责的,韩志成这个人,的确有可能在金河堤坝上做出蠢事来。
苏锦州在一旁听着,又补充了一些,“近些年来,好些权贵临河修筑望河楼赏景,或者家中池子引水,都是金河引过来的,若是堤坝不坚固,如今快半月的雨,怕是真的要成灾!”
宗政沉着脸,苏锦嫦也不敢打扰他,轻轻捏着他的手指,想让他批改奏折的手放松一些。
宗政回过神来,看她低垂眉眼的模样那么惹人疼,又处处帮着自己,心里更软了,被那些混账惹起来的气也消了一些,他反手握住苏锦嫦的手,“姮娘,趁着水势小,朕送你们娘儿几个到园子里去。”
苏锦嫦心里一紧,仰着头看宗政,“陛下是要做什么吗?”
宗政不说话,苏锦嫦急了,“你要做什么?为什么送我走?我不走!”
苏锦州听的头皮发麻,虽然知道妹妹受宠,但那是君上,妹妹这么胡闹万一惹着陛下,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忙出声道:“娘娘,陛下也有自己的考量。”
苏锦嫦连她哥哥的话也听不进去,执拗地捏着宗政的手,一脸倔强,“我不走,陛下要做什么事,若是先送走了我,岂不是打草惊蛇!我就在这里,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以后做什么都要我陪着陛下的。”
宗政也是无奈,将她攥着自己的手指握紧进手心,“好好好,你最有理,不送你走就是了,你陪着朕,一步不落好不好?”
苏锦嫦噘着嘴坐回去,还有些生气,闷着头不说话。
宗政哭笑不得,苏锦州看的头皮发麻,这陛下宠姮娘宠的昏了头了。
“臭丫头脾气拧的很!”宗政笑骂了一句,对苏锦州道:“难怪你都那样怕她宠她,朕也算怕了她了,跟她打商量的事,十有八九都是她得逞。”
苏锦州深以为然,也是有些无奈。
玩笑过了,宗政正了神色,道:“锦州,这是个好机会,我们总是抓不住韩家的把柄,若是金河水进了皇宫,这就是动摇国本,妄图弑君了,你说这罪名,韩家吃罪得起吗?”
苏锦州没想到皇帝甘愿冒这个险,要设套除了韩家,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劝还是附和。
他还迟疑着,那边厢妹妹又搭腔了,“原来是为这个,我走了,陛下这戏算是倒了一半的台了!”
宗政哭笑不得,“不许说话!”
苏锦嫦撇嘴,不仅不听,还偏要说,“要我说,这水淹到箫晟宫才有意思,到时候可就又多几条罪名。”
宗政听她说胡话,竟然是想拿她自己做诱饵,给韩家添一个争储位谋杀宠妃的罪名,沉下脸,训她:“胡闹……”
苏锦嫦立刻打断他的话头,“不是胡闹!咱们在宫里,我要往哪处去谁还敢管,那一天我不在箫晟宫就是了,陛下好好想想,是一次钉死了韩家好,还是叫他们苟延残喘着伺机死灰复燃的好?”
宗政也是被她气糊涂了,此时只能无奈的笑了,“鬼精灵的。”
苏锦嫦插完了话,知道宗政不想着把她送出宫去了,也就乖乖在一旁听两个男人议事。
最终议定苏锦州现在出宫立刻找人秘密检查金河堤坝是否真的有事,若是没事还能慢慢部署,若是真有问题,便拖不得,越久越不安全,若是金河决堤,黎都百姓便要遭殃了!
苏锦州次日一早下了朝便被宗政留下来,朝臣们见怪不怪,苏世子是国舅老爷,又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亲厚几分。
苏锦州连夜密查,金河堤坝果然有事,此时水势还不至于决堤,往年也有连着下七八天雨的时候,只是今年大一些,谁都想不到金河堤坝这样不济。
君臣二人商议,在工部的人的配合下,让金河堤坝开个口子,等水灌进皇宫里,立刻堵住口子,事情已然发生,工部可以立刻投入人马加固金河堤坝,确保黎都百姓安全。
苏锦州马不停蹄,出宫与亲信们一番商议,定下今天半夜行事,再拖便真要来不及了。
入了夜,等箫晟宫熄了灯,几顶轿子从箫晟宫出来,抬进了太极殿。
苏锦嫦摘下兜帽,拍拍衣袖上沾到的水,环顾四周,宗政从后面进来,披风里是熟睡的月牙儿,小丫头还睡得暖乎乎的,宗政将她交给奶嬷嬷,叫带着她去睡。
换过了衣裳,两人睡不着,便在灯下聊天,苏锦嫦看着有些陌生的陈设,新奇的很,“我记得上一次在太极殿过夜,还是刚进宫时,那时候的陛下待人真实冷漠,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平白叫我害怕了那许久。”
宗政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苏锦嫦美的惊人,说的不好听了,放在乱世,定然是要有祸国殃民称号的女子,放在太平盛世,若不进宫,也能搅动一时风云,苏锦嫦初进宫时,宗政的确很喜欢她的脸,只是她木呆呆的,久了也就腻了,谁知道她是这样让自己着迷呢。
见他不说话,苏锦嫦哼了一声,“陛下怕是忘了,那时候陛下身边多少善解人意的姐姐妹妹,哪里记得我呢?”
宗政无奈苦笑,这丫头揪着一个线头,就能扯出一大堆有的没的来,他头疼的按住她乱动的脑袋,“你那时候但凡有现在一半的放肆,你早就是朕的淑妃了。”
苏锦嫦斜着眼睛瞧他,“原来陛下喜欢无法无天的,我说呢,对瑾妃丽婕妤都那样喜欢,偏偏瞧不上我。”
“臭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是你拒朕于千里之外,倒成了我的不是。”
苏锦嫦哼哼着不说话,靠在宗政胸口听雨声,因为晚上有事,两人并没有睡意,便在灯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直到天将亮时,外头传来咔哒哒的脚步声,一听就是羽林卫厚重的靴底撞击地面的声音。
宗政拍拍苏锦嫦的肩头,“来了。”
外头的人站在门口,大声通报,“陛下,大事不好!金河决堤,水漫进宫中,已将箫晟宫淹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