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漪
宋沅这两天起早贪黑，六点起床做饭送小漪宝上学，傍晚六点准时出现市小校门口接人。
她毕业有些年头了，看着人潮中一张张稚嫩的面孔，那感觉还挺神奇的，好像读书的日子还在昨天，甚至是刚结束，她走出班门口，也会有人等在那儿。
宋一漪总是跑着出来，往宋沅身上扑，她话特别多，快抵上从前两个宋沅了。
“今天小胖子突然问我为啥这两天中午在食堂吃饭，”宋一漪拉着书包带，坐在车后座，“气死我了。”
“？”宋沅没听明白：“为什么他问你你要气死？”
“他上课问的！”宋一漪激动得脸都红了：“坐我后面，动不动拿笔戳我后背，老师都看见了，还把我衣服划脏了。”
“跟他说了没？”宋沅皱眉，“叫他不要动手动脚。”
“说了啊。”宋一漪更生气了，“我说手不要可以剁掉，他说你这细胳膊细腿剁得动么，我、”
宋一漪不会骂人，一时语结，“反正我迟早得给他剁了！他贱兮兮的。”
宋沅听着，觉得这事不小，这个年纪混的男生挺多，或许有些人是开玩笑，但她从宋一漪的语气里，能感觉到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他是你朋友吗？”
“算不上吧，就普通同学，前段时间刚调到我后面。”宋一漪小声说：“他很烦。”
“你跟你爸爸妈妈说过这事么？”
“没有。”
宋沅按了刹车，回身问：“哪个小胖子？”
宋一漪没见过宋沅这架势，她愣了愣，缓缓道：“姑姑你要揍他吗？”
宋沅目光冷得仿佛要削人：“要是他真的欺负你，姑姑当然是要揍……”
一辆汽车从后面开来，稳当地停在了电动车附近，车窗随即拉下。宋一漪的眼睛一亮，招着手叫道：“小叔叔！”
宋沅扭向车后的身子又扭了回来，对上宋返格外之近的目光，鬼使神差跟着说了句：“是小叔叔噢……”
宋返抓着方向盘的手指缩紧，似乎被这话触动了，他望着宋沅的脸，没有落下重点，“你要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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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宋沅亲自下厨，做了顿饭，味道还行。宋返要加班，临走前问宋一漪要不要去，宋一漪从沙发上跳下来，点了头。
进了医院大门，宋一漪走在前面，衣服后背处是一道黑色的墨迹。
宋返路上听她们俩在后座聊天，这会儿才站到了宋沅身边。
他脚步缓慢，突然又问了一遍：“你要揍谁？”
两人都在看着前头小步走的女孩，宋沅刚盯着那笔迹出神，闻言飞速偏头瞅了宋返一眼，正寻思着该怎么开口，宋一漪就闻声而动了。
宋一漪一气呵成把和小胖子的纠葛故事从头到尾说完。
“他贱兮兮的，所以姑姑说要揍他，就是这样……”电梯叮地一声，宋一漪跨出来，转身仰着头道：“其实也还好，我都揍过了。”
宋返一声不吭听完，弯下腰认真问她：“他的举动让你不舒服了，是吗？”
宋一漪想了想，点头。
电梯口拐角人多，宋返手轻轻把宋一漪往边上带，宋沅跟着，却见他又往后伸了手，握住宋沅的手腕，把她也给拉上了。
这动作很自然，是下意识的一拉，连宋返都后知后觉。
宋一漪贴着走廊边站，宋返拍拍她的脑袋，继续说：“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又没有办法应对这样的情况，可以告诉老师和家长，我们一一是去上学的，不可以总是不舒服。”
宋一漪好像听明白，又好像没懂，小叔叔犹如幼儿园老师带小孩，宋一漪觉得自己十一岁，已经不需要这样的轻哄，而且，她不喜欢告老师和告家长。
“我很强的。”宋一漪举起单臂，炫耀她手臂上不存在的肌肉：“身体也很棒！”
宋返未置可否。
宋一漪于是看向宋沅。
“很强。”宋沅给她竖了个拇指，说：“宋一漪当然很强。”
她停了停，又说：“但是有些事你跟大人聊一聊，说不定会变得更强。”
“啊……姑姑我知道了，放心没人敢欺负我，而且我还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姑姑小叔叔、千阳叔叔、刘叔叔……”她开始搬大神似的一个个数过去，仿佛在数自己宝贵的勋章。
宋沅一笑，余光瞥见宋返也轻微笑了笑，她牵起这小鬼的手，说：“你这么多守护神啊？”
宋一漪重重嗯了声，说：“姑姑的守护神也很多呀。”
这一句话，不假思索地，童真又恳切，宋一漪的手指在宋沅手心轻轻刮了刮，像是刮在宋沅的心上。
宋沅站直了身，没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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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琦恢复得很好，已经能和宋一漪说很多话了，宋凌严之前六神无主的模样好了许多，只是盯着母女俩，听着她们说笑就很开心。
沈琦知道宋一漪这几天寄居在宋沅那儿，还挺操心，所幸小孩算乖，宋沅把她里里外外夸了个遍，吹得宋一漪都快荡漾起来了。
“收敛点，”宋凌严捏了把女儿的脸蛋：“嘴角咧到天上去了，姑姑夸你是给你面子，你在家什么样我还不清楚？”
宋沅好奇：“什么样？”
宋凌严正要说，被宋一漪给捂住了嘴，他扒拉下那双小手，“就一混世魔王。”
“不准说！”宋一漪气急败坏：“我没有！”
房间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宋返也笑了，末了还咳嗽了两声，他手握拳掩住口鼻，又看了看腕表，起了身，“我得去值班了，你们聊。”
宋沅从宋返咳嗽起就盯着他，一直盯到人出了门，门关上，她有些怅然地转回头，见沈琦和宋凌严都望着她。
一时间氛围有点难以明说的尴尬。
说不尴尬是假的，想当年她和宋返谈恋爱的事，严重程度远远超过宋凌严早恋，是真的差点被宋政打断腿。
全家人都知道了……
除了宋一漪而已。
宋凌严在床边削水果皮，沈琦望着宋沅的眼神像在望女儿，只是要再多一些不放心，“沅沅，工作会累吗？看你都瘦了好多。”
“不累。”宋沅挺直背，联想到宋一漪展示她的肌肉的画面，忙说：“工作很顺利，胃口也好，没有瘦。”
沈琦说：“你回这儿工作，有空多来嫂子家坐坐，你不知道，你和小返，爸妈老念叨着。”
沈琦说得仿佛之前的种种都没有发生过，宋沅还是他们家的孩子，这么多年，宋沅从未真正脱离过这个姓氏，他们的维系早已变成比血缘还要更亲近的存在。
“会的。”
宋一漪有些困了，脑袋埋在被子边，半垂着眼听，宋沅摸着她趴在一边的头发，答得很温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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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去也是宋返接送，宋一漪在车后座盖着毯子睡觉，宋沅便坐在车副驾。
车内很安静，搞得宋沅也想睡觉了，她阖着眼，心想我就小眯一会儿。
小眯一会会儿，绝对不会睡过去……
然后等她醒过来时，车内的暖光已经停滞不动了。
停车场没有车辆进入，宋返松了安全带，像是感觉到宋沅醒了，给她递了一瓶水过去。
宋沅抬起眼皮，头脑昏胀，咕嘟嘟灌水。
宋返在她喝水时问，“晚上睡不好吗？”
宋沅呛了一口，说：“挺好的。”
宋返说：“我看着不是很好。”
宋沅抱着瓶子，快速接道：“你看错了。”
她这句话在宋返听来等同于“你写错答案了”，这不仅不让宋返接受，还会让他生闷气。
宋返说：“我是医生。”
宋沅眉心跳了一跳，被震慑住了，“那你……很棒。”
然而宋返不是小孩子，不会被这样的夸奖取悦，“明天来医院，”他神情严肃，“我给你看看。”
“别吧，”宋沅抗拒，拿出万能拒绝模板：“我明天还要上班。”
宋返直截了当地戳破：“明天周六。”
靠……
宋沅在意念中砸自己的脑门，失策，她刚刚为什么要睡觉？都是睡着的错！
“我……”宋沅拿起手机，面不改色道：“明天是加班。”
宋返沉默地看向她，一脸我信了你的鬼话的样子，而下一刻，宋沅就对着短信页面倒抽了口冷气——
叫你胡说什么八道！
这下真要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