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莽撞
电视墙背景灯开着，宋返下了点面条，宋沅吃药前端着碗蹲到茶几前，把手机撑在上面，边吃边看直播。
她已经换过了衣服，宋返的外套搭在一边，被宋返搜罗过去扔洗衣机洗了。
两个人各干各的，过了大概有半小时，宋沅吃完了捧着碗去洗，眼睛恋恋不忘在手机屏幕上，一边抖着笑一边退，一段路挪了大概有五分钟，等回头时，就发现宋返靠在厨房门口看她。
两人眼神相对，宋返给她让道。
宋沅洗着碗，水流声哗哗响，“那娃娃……你扔了吗？”
“扔了。”宋返洗过的头发半干，他拿了吹风机坐到沙发前，瞟了眼屏幕上某做动漫的主播，“你那房间，睡得还好？”
宋沅的房间相较于宋返的比较小，一开始是周蕙兰住，宋沅一直都睡得挺好的，除了那个搜出娃娃的晚上。
宋沅说：“大晚上别讲鬼故事。”
“我没讲。”宋返说：“睡不好我们可以换一间。”
“别这样老哥。”宋沅心道你要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哈，这我就真睡不好了。
宋沅说：“我听陆君渚说千阳哥哥和你一起查的监控。”
“推测了时间，杨希宇入室是在你门坏掉的前一天。密码是从我这里泄露的，他之前偷看过我手机，两段监控都查到了。”宋返语气很平静，像是在汇报，但他的眼神正在跑神，仿佛锁定了意念中某个踩到他底线的小畜生，正给枪上好了膛，扣住扳机。
气氛稍稍沉重，宋沅用力擦碗，“这哥脑子仿佛有大洞。”
搁这儿冒傻气，冒到宋沅面前，有这闲工夫把村头大粪挑了不行？
宋沅继续问：“你没告诉哥吧？”
她这么问是有讲究的，因为只要没告诉宋凌严，那么爸妈应该也不会知道，至于郑千阳那边，都是听天由命的事，往后再说。
“没。”宋返的回答很让人放心，“我跟千阳哥说家里丢了东西。”
宋沅当下就在心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条理清晰，智商在线，这还真是宋返所说的“进贼”。
牛啊，这她还担心什么？高枕无忧了好吗？
宋沅说：“你真棒。”嘻嘻。
宋返没打算被糊弄过去，“那你呢，就让那东西陪着睡觉？”
“……”宋沅想说自己这不是一时没想到这法子么？
“欸？今晚月色很好。”
宋返把吹风机关了：“我告诉妈。”
宋沅两手摊开闻了把泡泡：“洗洁精也不错，很清新。”
“……”
宋返不再说话，宋沅洗完把碗放回消毒柜，才出来就听到一阵奇怪又诡异听上去就不像人能发出来的歌声：“怎么也灰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福嗲～”
宋沅愣住：“什么东西？”
背景墙的微光映在宋返侧脸和露出的手腕上，宋返没抬眼，说：“你粉的。”
宋沅五官皱出老爷爷地铁看手机的神态，“我粉的这什么玩意儿。”
她刚说完，宋返就笑了，又轻又短促的一声笑，收得很快，但是没用，正好被宋沅看见。
宋沅有时看宋返笑，会觉得好看，无论是神态还是声音，都让宋沅觉得很舒服。她不知怎么也被带动了，擦着手用北京口音说：“这位爷，想笑就笑，藏着掖着多不得劲啊。”
宋返咳嗽着清了清嗓。
谁想直播那边的人唱得更起劲了，没三瓶二锅头干不出这事儿，唱得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宋沅只想让这只酒醉的蝴蝶快点滚蛋。
神经病啊！
宋沅边忍笑边闪过去关直播，宋返和她眼神对上，又开始笑，两人彻底绷不住，双双破功，一个靠沙发边沿，一个蹲地毯上笑得疯魔。
宋返胸膛起伏，肩膀抖动，是正常的笑法。
宋沅一会儿扒着地毯一会儿抱脑袋抓头发，手像是无处安放，到处捶地，整个人最后笑到蹲不住滑坐下去。
宋返怕她笑没气，稍微平复，过去拎她起来。
宋沅摆着手，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搞笑，就离谱，她揪翘了碎发，“不行、我不行，我笑不动了……”
茶几和沙发间一米不到的空隙，两个人都挤那儿，宋沅本来很累，硬是给笑精神了，烂成一坨，最后回神花了半晌，像个白痴。
宋返给她倒了杯温水，问：“这人平时也这么逗吗？”
宋沅一点儿不想让宋返知道自己平时关注的都是些什么沙雕博主，矢口否认道：“没，平时挺正派一个人，真的、”她又有点想笑：“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受了什么刺激，哪根筋抽了吧……”
宋返没有坐回去，他坐宋沅面前也比宋沅高，挡了她半片光，低着头看她喝水，“还有力气笑。”
宋沅一口气把水喝穿底，递回去：“再来点儿……”
宋返递上了药，“别光喝水。”
那药一板接着一板，抠下来大概有一把，终于让宋沅笑不出来了，她把额边头发撩到耳后，咳了两声，对宋返说：“你赢了。”
宋沅抠着药片，扣了半天，宋返在一边绕吹风机的线，和宋沅吹完了头发乱放不同，宋返每一次都会认真缠好并且物归原处，真是个乖孩子。
宋沅心里想。
“宋返。”她停下了动作，“商量个事。”
宋返把吹风机放茶几底层，“什么？”
宋沅靠近过去，观察着宋返的耳朵，用商量的语气说：“合个好吧？”
宋返皮肤白，一般情况下，只要运动了，或是情绪激动，他的耳朵和脸颊都会泛出白里透红的色泽，这颜色配着他脖颈的弧度，如同盛着月色，在昏光中弥漫开又被捕获，显得既纯且妖。
没见过世面的宋沅心道，哇噻，真的会红耶。
宋返揉了揉额前的头发，嗯了一声。他悄无声息地别过视线，说：“不生气了吗？”
生什么气啊，仿佛发现新大陆的宋沅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个色女，在盯着初出茅庐的少年。
宋沅坐过去一点。
宋返迅速后退。
宋沅撑在沙发边，乐了，“我又不打你。你给我……你给我气笑了你知道吗？”
宋返不再躲了，他不会害怕宋沅的直视，两人在这个时候也依旧旗鼓相当，他望着宋沅的眼睛，感觉手心在升温，声音也沉下来，“你就跟我商量这个？”
“嗯啊，那不然还有什么。”宋沅顺口应了。
宋返沉默，试图推开这无心的凑近，仿佛再近一些就会演变成控制不了的暧昧，可他没有避开，放任这感觉乱窜。
宋沅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她明白界限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似乎被刚才的红晕鼓舞了，她按下躁动的心跳，保持着这样的距离，说：“下午那会儿，你出现得那么快，你早就在车站了，是吗？”
宋返点了头。
宋沅追问：“为什么？”
没有第二个回答，宋返不会顺路顺到那里，宋沅在看到宋返的当下就察觉到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犯规，那是因为这是宋返，宋返和别的任何人都不一样，这一点不用深思宋沅也能肯定，她也没办法忽视，忽视就等于否定掉她过去的十年。
客厅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宋沅等待着回答，在这相对中仿佛也能听到宋返沉如鼓点的心跳。
宋返背贴着沙发沿，他眸下晦暗，“你知道，还要问吗？”
她知道，不管宋沅问什么，最后的答案都是那一个。他们的呼吸都杂在一起，再近一步，就是危险。
宋沅身体有点僵，还有点晕乎，她刚刚大笑过，兴致高昂到脑袋中依旧冒着喝嗨了的气泡，在隔了这么久之后，宋沅终于小心翼翼谈起，“什么时候的事？”
宋返又沉默了，像是在用心回想，最后却只失落地得出，“记不清了。”
他停了会儿，又加了句，“很久。”
宋沅心沉沉跳了一下，她想到以前的点滴，不多，那些细节翻开来可以追寻到迹象，她循着回忆，摸索着：“开学那会儿？”
见宋返没反应，宋沅又想：“暑假？”
还是没应，宋沅再往前推：“那……初中？”
这么早的事吗？
她竟然一点儿也猜不到，或许宋返没骗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们面面相觑着，谁也没有比谁好到哪里去。
宋返眼底的血丝若隐若现，耳后没有好转的趋势，反倒传染到宋沅这里，他再次轻微地点头，大致肯定了宋沅的这个猜测。
过了很久，宋沅才说，“这事很严重的，你懂吗……”
她说得很严肃，在宋返以为她要和他讲道理的时候，宋沅停下了，那可能挫伤情绪的后文没有再出现。
宋沅抑着呼吸，小声地说：“别让哥哥知道。”
重心因为倾身而略显不稳，杯子被蹭移位，凌风忽然变得无序，冲动地拍打着窗户。他们两张白纸，没有阅历，没有驾轻就熟的成稳，任由情感在深夜中恣肆地泛开，却连亲吻时的触碰都让对方轻颤而无措。
宋沅还是无法解释这份天生亲近而不抵触的情感源于什么，她摸索不到，谜底很难。
只有下意识的念头驱使着她，让她移近过来，回应莽撞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