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胡子郎中
清欢和郎中是不大熟的,仅在漫长岁月里有过几面之缘,有个头疼脑热去抓一贴药,总能药到病除。
两人披着寒气回到茅草屋。
青山已经烧迷糊了。额头上沁着豆大的汗珠,嘴里念念有词。
郎中连忙上前把脉,眉头紧皱,不时查看他的情况,正要脱衣服回想身后还有女眷,目光飘向清欢,捂住嘴巴微咳一声:“姑娘,此时多有不便,还请你回避。”
清欢哦了一声,离开之前不忘叮嘱:“请您一定要救活他。多少银两都可以。”
空气中响起一声微弱的叹息。
晨光熹微,房门咯吱一声开了。靠在房门边的清欢应声而醒,朦胧中对上郎中的眼睛。
老头移开目光,语气淡淡:“你就这么等了一晚上没睡?”
清欢懵懂点头。
真够傻的。
“那个人之前受过伤,护理不善导致伤口恶化。情况已经很危急了,要不是我医术了得,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
郎中冷哼一声,白胡子一颤还有一些小傲娇。
清欢道:“您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后您让我当牛做马报答您都行…”
眼看着越说越夸张,郎中抬手退一步,瞪她:“别,我受不起你这千恩万谢。以后别再大半夜敲门惹人清梦。”
说完打了个哈欠,眼看着那人还在那干站着,又不耐烦起来,不客气的说:“站那干嘛啊?你还得跟我回去拿药去呢?这么远可别指望着我给你送过来。”
这人在清欢心里高大伟岸,金光闪闪的形象刚立起来,瞬间就被这人的毒舌拍去了一大半。
郎中医者仁心,奈何长了张嘴。
清欢扁扁嘴,小跑着跟上。
她返回时提回了满手的药材补品,只花了很少的钱。
郎中只说:“你和我一个故人很像。”
门大力阖上,清欢对着木门干瞪眼。即便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样子,但她明白郎中是个大好人。
她退后两步,朝门后笨拙地做了一个揖,想起身体虚弱的某人,急吼吼的离开了。
医生说伤者的身体素质不太好,即便伤口痊愈以后也要好好修养,多半是娘胎里带下的病根。
清欢谨记医嘱,熬药饭食样样小心。看着青山的目光越发珍重怜惜,果然和朵娇花似的,脆弱易折。
一种陌生的情愫在心间开始探头。
她越来越喜欢看那张娇花似的脸蛋,也乐于看他眼中只有她一人的模样。
这段时间正是伤口长肉的阶段,郎中说过这个阶段不能吃辛辣荤腥,否则对伤口无益。
两人吃了好长时间的素食,直到现在…
日头西落,青山蹲在门口翘首以盼,终于等到了来人,看清她的模样,好看的眉毛倏然皱起。
清欢看起来有些糟糕,有些凌乱的发型飘出几缕乱发垂下,往日整洁的衣服看起来也灰扑扑的,盯着手里几颗野果傻笑。
看似正常实则不然,她从来没空手回过家。以前她老捡那果子回来吃,他说过一次那果子涩,不好吃她就没再带回来过了。今日依旧带回来,恐怕不是把他的话当了耳旁风。
青山起身,大步相迎。
清欢走着撞上一堵人墙。
看清来人的面貌,她怔愣片刻,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意,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低着头闷声说:“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情耽搁了没买到你喜欢的烧鸡,只有野果将就着吃吧。”说着绕开来人径直走了。
这人一看就不对劲,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今天碰上什么事了?说说?”青山追上去问。
清欢摇头一声不吭,步子愈发快了。
“你说不说?再不说我走了。”男子温润的声音染上沁凉的寒意。
清欢步子顿住,钉在原地。
青山待人真诚,极少显露出强势的一面。面对陌生的他,清欢紧张了。
她怕。灰白无味的人生好不容易才多了抹亮色,转瞬就要消逝?
辨别不出真假的话才最可怕。
想到某种可能性,清欢心跳加快,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
她讨好的去拉男人的衣角:“你别生气,我什么都告诉你。”
后者看她一眼,傲娇轻哼一声。
两人亦步亦趋进入屋子。
青色的野果放桌子上,青山坐的笔直,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始至终低着头的清欢缓缓抬眼,眸里闪烁点点星光,鼻尖哭的红红的,一副小可怜模样。
她咬住下唇,眼里盈着泪光,还在犹豫。
分明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却在不经意间惹人怜惜。
圆桌被砸出一声闷响,青山沉声:“说!”
清欢吓的一个激灵,把今天遭遇的事情娓娓道来。
有些村妇看卖菌子野菜能赚钱,也加入了上山的队伍,山里的东西就那么多,瓜分的人多了,东西也就少了。
清欢筐里的东西比起以前足足少了一半。赶到市集上卖的时候也不顺利。物以稀为贵,东西一多价钱就落下去了。
买完烧鸡后的清欢托着手中的钱袋,歪着脑袋冒傻气:“这银钱怎么越来越少了呢,费解!”
事实证明,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不知不觉耽误了不少时间,她出镇的时候距离平时晚了许多。
落日西沉,墨色从四面八方散开。
镇口上山的某个岔路口,粗壮的柳枝迎风摇曳沙沙作响。
清欢搓搓胳膊快步走过,迎面撞上一行人。
来人四五个,眼神凶狠,均持着一把锃亮的大砍刀。仿佛等了很长时间,见有人来,这些人眼里飘出些许兴奋的味道。
一片泛黄的树叶打着卷落下。
清欢迅速转身:“我…似乎走错了。”
要命。那会儿似乎听到人说有伙流寇流窜于此,官府花了不少银两通缉。她没当回事,谁能想到她能如此幸运。
遇见歹人哪是那么好走的。几个壮汉围成圈把她困在中间,饶是她长了翅膀,也插翅难逃。
“休跑,你想跑到哪里去?”
形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冰凉的触感随着刀刃传递到肌肤带来微微颤栗,清欢眼前阵阵发黑,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阵仗,未知的恐惧席卷全身。
她今天还能活着回去么?
清欢越想越害怕,嘴巴一扁,扑通一声坐下嚎啕大哭。
劫匪面面相觑,眼神里是同样的迷茫。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呢?这姑娘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这伙人是通缉犯,猫在郊外不敢见人,平时有个风吹草动都吓的要死。突然身边有了这么大动静,心都要跳出来了。
有个匪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目露凶光:“闭嘴,再叫弄死你。”
清欢疯狂点头,虽是不叫了,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老实点,把你身上值钱的物件都掏出来。不要有什么小动作,否则今天就让你成为爷的刀下亡魂。”
清欢嘴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明显有话要说。
劫匪狐疑的松开手,目光流露出浓浓的戒备。
女孩哭的一抽一抽的,气都有点喘不上来了,语调破碎:“那…我照做了你们会放过我么?”
匪首嘴里叼了根草懒散应了一声。
他们可是大寨子下来的土匪,做事抢劫有自己的原则,平时可瞧不上这些平民百姓,要不是形势所迫,谁会想欺负一个小姑娘。
这些人看这姑娘是个老实本分的,便松开她在旁边守着。
有了保证,清欢情绪好了许多,抽噎着把身上值钱的物什都交出去,顶着核桃似的眼睛盯着他们瞧。
有人问:“没了?”
“没了。”清欢鼻音浓重,说到这里又开始抽泣,想到什么情绪又失控起来,打起了哭嗝,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这…这是我…挖了好久的…的野菜才赚到的钱,攒了好久呢,多的一分都没有了。”
这可怜巴巴的却引得那些壮汉哄笑起来。
他们几十年打家劫舍什么没见过?富得流油的商人也见得不少,黄金百两交出去,心痛之余尚且留有理智。这姑娘钱袋里就区区二钱银子还哭成这个倒霉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杀了她爹妈了。
匪首憋笑:“好了我们相信你了,走吧。”
清欢打着嗝往前迈了几步。
似有若无的清风吹拂着。有个男人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眼里浮现出几分惊喜:“我怎么闻到了肉香味。你们偷偷进城了?”
众人摇头,他们为了逃命昼伏夜出,哪有什么胆子进城去。
几道火辣辣的视线唰唰汇聚到清欢身上。
领头闻声看过去。
清欢呼吸一窒,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清欢:“……”
匪首正色起来,吐掉嘴里的草一个箭步把人拎在手里。
“不想死就把东西交出来。”威胁的话顺着凉风传入耳中,还有腰间抵着的尖锐物件,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包烧鸡的油纸被油脂浸润的透明油腻,空气中瞬间充盈着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味。
劫匪们舔了舔舌头,眼冒绿光。
清欢也舔了舔舌头,我好饿啊。到手的鸡子飞了,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比她更倒霉的人么?
垂头丧气的清欢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你可以滚了,谅你老实老子饶你一命。要是老子知道你偷摸摸报官了,拼了兄弟们这条命也要拉你在阎王殿相聚。”话说到最后,多了些吞咽声。
清欢逃似的疯跑,跑了十几米脚上踩空翻了个跟头继续跑,生怕后面的人再追上打劫她。
分完烧鸡的五个劫匪酒足饭饱躺在角落的草垛子眯着,嘴边油光发亮。
劫匪里不知是谁开口问了一句:“老大,你好久没碰女人了吧,今天怎么没顺便劫个色?”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匪首白他一眼,理所当然的回答:“我又不瞎!”那姑娘长的那么难看,劫她的色,还不知道是谁占了便宜。
清欢长的不好看,虽是个姑娘,却难让人心生旁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