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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私兵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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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也是:争梢头。不过是在温柔乡教坊里争花魁娘子。

    这件事不如娈童那件人人都能说出始末,因为闹出人命官府压过,所以外头传的皆是掐头去尾各种版本。且闻许黔好色无度,放着家中三七二十一个美妾守空房还不满足,硬是在怡红院一掷千金包下了目前最红花魁娘子陈绣绣。这春宵一度还不够,硬逼着妈妈多收了百两真金拿出了陈绣绣契籍书,隔日要纳到府里独占了去。

    话说陈绣绣容貌美丽又温柔可人甚是得爱,这段时日与邺都好多官爷茗茶品酒,做着相见恨晚的知音人。外头花儿开得艳就是供人观赏才美,真要疼它便该由她傲立枝头,而不是粗鲁折去。偏许黔看上了不按常理出牌,令各路□□客敢怒敢言不敢拦···陈绣绣也婉拒许黔,说自幼长在这怡红院中对此处山水草木皆有爱,不舍离去。

    这晚许黔便歇陈绣绣闺房里,那闺房是湖旁独门独户的木楼,楼台前抱湖种有芭蕉叶,夜里雨落听雨,月明赏月皆能自成风情。而许黔为了毁陈绣绣‘乡愁’,让手下一夜间将怡红院里所有树木砍了个精光,吵得楼里风月客都没睡好不说,隔日花树皆无,再见这院里亭台楼阁都失了韵味。清晨丫鬟去服侍绣绣姑娘洗漱时,才发现绣绣姑娘不着寸缕单足倒吊在房中,双手堪堪垂在地上而十指皆破血流一地,许黔仍在酣睡。各种说法都有,横竖逃不过许黔玩虐过头,竟将身经百战的绣绣姑娘玩死···

    此事影响极坏,仿佛有人现场看着他逼着绣绣弹唱整夜手指有都被弦全割烂了仍不知足,人人闻后皆是心疼那苦命女子遭此凌虐,恨不得将许黔抽经扒皮捱上千刀。据说巾帼英雄长公主都气得不行,命人敛了陈绣绣尸身并诵经超度,还派了近身伺候的嬷嬷将许黔上衣剥去,当众抽了十鞭子。而这故事越传越邪乎,有人谈到妓院砍树便遐想连篇不知羞地更是对那夜平添了许多香艳残忍的描述,牵连国民风气一度败坏。势头如此恶劣,官府压了又压不准人再提绣绣,那怡红院也换了招牌。

    ‘主子屋里头打桩,下人屋外头砍树,里头美人苦外头花草苦,两头都要命。’街头巷尾都在说的事,江若楠自然也听了几耳朵难免面红耳赤,心中虽有些不信,但是那个人这些年向来就是恶贯满盈的名声,是邺都里最混账不过的人。

    江疑灵平日里便是自个儿跟自个儿读书、饮茶、下棋···检查江若楠练的字帖时看出儿子总有些闷闷不乐冒酸气儿,便猜到恐怕受了传言影响,便问他如何看待此事?

    江若楠板着脸说:“他一向如此,作恶还少吗?”

    江疑灵:“所以,你信了?”

    江若楠答:“我信与不信,有什么关系。”

    江疑灵笑了笑,心想许黔若是个失火的城门,除了自身周遭那些砖瓦,在无人问津处,能殃及的池鱼恐怕只有这一条。揣了揣袖口说:“且不说与你心情是否有关系,爹与你分析几个方面,你或许就会改观。其一,他爹娘外祖这群人精再惯他,也不会准高门大户里真出这么个祸害。平素贵族家中孩子惹个小祸都要尽力掩盖,他害死了人有一宿时间处理干净如何都不至于闹到这步。除非有更大的事需要掩盖。其二,上头那王上总能管他吧,重了打杀舍不得轻了罚俸罢官也行,偏此次没管还是等长公主以家事出面善后,还说是女子疼惜女子。而今年都知道长公主就要做寿,往事那些高功德颂近期本就炙热,此时能把老婆子逼上台前来··看来王上恐不止是知晓纵容,而是在铺大棋盘,长公主打这十鞭子更恼的是许黔为了王上办事做孤臣,丝毫不自爱。其三、官府要压实在不必要明着来,天大的事等人谈够了自会淡忘,这压法分明是既想让人赶快忘了又想让人忘不了,反复加深印象日后恐怕还有棋。其四、爹也接触过此子,虽与其父看似大相径庭,但深受其父良善影响并不该是个不辨是非之人。好比那回往你鞋子里撒瑟瑟看似作弄你,于他而言分明直接伤你最容易,横竖旁人都觉着那处境你不能容易出他府门,能想着保全无辜人也算书没都白读。人嘛,活在世上不能只信理,总要偶尔信人才有人情味。”

    江若楠嘴角一瞥,仍旧不开心的模样:“您还觉得他是好人不成。”

    “爹没说。”江疑灵越说越没有把门的:“这江家一个姓两家人,明面上咱父子是宫里贵人的心头患,实则却不敌有人活太久、养得太大恩情都活成猜忌。他许黔自然不是什么善人,他对你手缝里漏出来的那点善意也是些兔死狗烹自保的私心而已。”

    江若楠惊:“爹爹,怎么说这些。”

    “爹又不怕,让那耳朵听,让那嘴巴猜,他们若真的不在一条心要为咱们掐起来的,未尝不是好事。”

    江若楠有些惶恐看看四周,安静如常。

    “他敢做,难道还怕上头那位知道?”江疑灵做了庶民后除了儿子外人都不睬他,他也不介意那些闪躲洒脱得很:“这邺都里许多人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信,纯粹打发口里没味要添谈资,与己无关,听听就罢。”

    “再说,你的心思不也是这样替他开解的?”

    江疑灵嗤笑一声,半大的儿早就管不着他的想法了。

    那日邺都天刚蒙亮,便有飞书来闻昨晚疑灵遇害受伤,生死不明。襄太妃捧上三十余日抄的经文出了禅室,一步步朝韩太后寝殿走去,她上次走这条路送出那封信,以为能再换一段平静时光,不过月余那对母子又心急了。

    回忆起初,襄儿也曾喊她做韩姐姐有过和睦时光。

    可襄儿再纯净空灵,女人入了后宫生下王子、权宠加身后难免会生出俗不可耐的野心,也怪王后膝下早早嫡长子薨逝,儿为独子那几年主动与被动也曾为那个位置计深远过。

    走到殿外隐约见内里已掌了灯在等天光,看来年岁大了瞌睡浅,贵为太后娘娘也不例外。今早人醒着又闲着,老婆子们心平气和叙闲话往事:韩太后出生将门其父有护国之功,本是膝下有贵子,夫妻间相敬和睦稳坐后位,谁知帝王他宠妃如目,王后直至幼子诞生仍惶惶难安。慈父可怜,曾联文武之臣共力覆妖妃母子,助外孙得了储位。不久便被女婿忌惮全族剪去,女儿从此失了娘家。

    襄太妃叹:江家三代,成为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都没有娘家。那皇长子心结已解不开,这桩何苦也要算她母子头上。

    叙完旧事等太妃回去时才遇到后辈宫妃步辇上打着哈欠来晨昏定省。

    早上日头才斜着照进屋,一天开始热闹的时候,太妃的身体已静静冷去。梁子横竖不可能揭过,只想着跟了她多年的老宫女奔走哭喊闹得大些,不体面地给子孙求一线生机。

    一条命贵也好贱也罢,于大众不过是添些没人信的谈资,只对有心利用的人而言,踩着这滩血能谋些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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