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庙中吃荤食
二十日,襄太妃日日在禅房抄经,未见错处。
城外南麓护国寺中一家三口也过着还算安稳的日子。
窗户纸已撕破了道口子,宫里贵人并不想再糊上个补丁淡忘了去,如何愿意就此太平?
许黔近日才弄死几个地方上乱说话的小官,正忍着他们的京官恩师正在纠缠不依呢。
王上传了他去尝新贡酒,将他胡作非为藐视朝廷命官的折子摔在面门上狠狠责骂,合宫都晓得许黔东拉西扯求饶好久才勉强糊弄过去。
有道是杀人放火金腰带,喝完新酒,顺便又领了个限时完成的‘天灾人祸’棘手任务。
今日在宫里出了洋相,料定那些老言官明日定会落井下石来弹劾。弹劾的结局横竖许黔死不了,这口角撕扯场面他不怕,只是他没有兴趣再同那群老头子磨脾气,更没有时间假装心虚躲着不见。他干脆连夜派出刺客将那几个死人生前通的书信和被曲意注解的许松诗集,丢在了他们的卧房里,老头子们看过总该想得通邺都混混头子为何要多事诛杀外地小官了,应该能清净了。
王上太后如此着急,这一回残王三口人恐怕很难平安从护国寺回到邺都了,正巧,长居寺中的线人来报,江若楠每日茹素可能吃不饱,清减了些。许黔便收拾了些细软糕饼,准备去护国寺也做上几日信徒。
长公主八十大寿在六月十二,算起来距今不过两个月,许黔早搜了民间有福人刺绣了百寿被,今日大张旗鼓送到护国寺来加持。
此供奉仪式颇为壮观,狮虎舞动烟火高香,恐怕比起王上亲临祈福都不遑多让,只是尊贵如长公主要做寿诞,便无人在意多言这规制是否合理。热闹过后任百寿被在佛祖足下吃个四十九日香火,多余烟花暂存库房待礼成再用。
许黔注意到楠楠那个小漂亮并未来围观,等空闲下来能脱身时,许黔便携着糕饼去主动寻人去了。
西面墨光阁厢房窗户敞着,江若楠正就着阳光在低头抄经文,院子里进了人都未曾发觉。许黔见他砚台旁放了半杯清水,便捏下一角芙蓉糕投了进去。
芙蓉糕溅起水花泼了满脸,也弄花了正在抄的这篇经文。江若楠看了看杯中,面无表情的换了张纸重新抄。
刚抄个开头,许黔又掰下一块芙蓉糕投过去,这回没有掉进杯中而是在宣纸上摔得稀碎。江若楠惊得一跳,先将这张宣纸整个端起来放在旁边,才抬头看过来是谁捣乱。
许黔早就准备好,忙笑道:“楠楠,好久不见。”
江若楠错愕,而后微微蹙起眉。
许黔将手中油纸包从窗户放进去,道:“哥哥来看你了。”
江若楠看了眼那油纸包,用手背将它推到桌边缘些。
“放心,都是素的,马蹄酥啦,桂花糖啦,芙蓉糕啦,豆蓉饼子啦···”
江若楠手背僵住,喉头一动。
许黔望着江若楠略微苍白的小脸,心疼道:“可怜见的,长身体的年纪被迫到这寺庙里吃斋。”
“不必,带回···”
许黔却将油纸包往回提了些,放在江若楠口鼻下头。
“寻常糕饼哥哥我可不会带两程,你不要就扔了便是,只是都是粮食做的糟践了可惜,长大了怎以德服人。”
江若楠:“···”
“我亲自送的自然不会做下毒这种蠢事,知道你乖,先拿去孝敬你家也饥肠辘辘的爹娘吧。”
许黔正在说人爹娘,恰逢江疑灵听到走廊有人说话前来查探,撞个正着。
“···”
“王爷,我来找楠楠说会子话。”
这回总算没有恶心地叫舅舅了,可还在恶心地叫楠楠。
许黔对江若楠说:“快快快,把我带来孝敬长辈的礼物,送过去啊。”
江若楠经他一催,便听话地将那包糕饼交到了父亲手上,江疑灵看着许黔今日过来阵仗大得很,料他也不会青天白日做出太过分的事,若楠一个大小伙子同他说话也吃不了什么亏,当即收下油纸包啥也没说,便回屋去了。
直到父亲进房,江若楠还看着那油纸包,欣慰地想母亲平素爱吃马蹄酥,应该会开心一些。
许黔将原本背着的另只手挪到江若楠面前,还提了个油纸包:“你叫我声哥哥,我再送你一包。”
江若楠不接受调戏:“休想。”
许黔挑眉,再次把那隐隐渗着油渍的纸包晃到江若楠口鼻前,略带惋惜地说:“半大孩子日日吃不饱,是最难熬的。”
肉香?!江若楠以为自己不动声色的吞了口空气。
“你跟我去个无人处,悄咪咪喊声哥哥,咱们分了吃。”许黔凑近,压低了说:“宫里那位早痊愈了,哥哥带着你···”
然后尽力露出一副胸有成竹:有我在,别怕!
江若楠看了一眼爹娘住的屋子,终究没抗住诱惑。
“是嘛,经文不顶饱,饥肠响如鼓。”
少年听酸话还是脸皮子薄,脚步顿住就要往回走。不过中年男子许黔却不给退缩机会,一把将人捞过来。
“别呀,专程送来给你加餐的,方才你爹爹都准了。”
连拉带拽走出几步,江若楠才从许黔臂弯扭出来,问:“你来这做什么的?”
总不能说我就是来杀你全家的。许黔答:“我家老祖宗快要过生辰了,来祈福的。”
“哦,那祈完了吗?”
阿弥陀佛,总不能我来第一日便杀你全家。许黔答:“事没办完,要住几日。”
“哦。”
江若楠还想问什么,许黔便提了提手上纸包,打断道:“后山高处有个亭子,据说景致甚好我外祖还在那儿写过酸诗,你陪我去坐坐?”
不待江若楠回应,许黔面色一正,朝着空旷处自言自语道:“不准跟着,不准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