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寻人
为避免是自己漏看了,盛静娴拉着曾岭上上下下又跑了两趟,朝楼梯上每一处聚集着人群的地方仔细寻找。
依然没有瞧见曾晚的身影。
曾岭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爬第二次楼梯的时候就忍不住抱怨道:“小娴姐姐,我走不动了,我想回家,我想找姐姐。”
这话提醒了盛静娴。
晚姐姐会不会因为找不到他们,就先回府了?
“好,我们回家,回家找姐姐。”她安抚着曾岭,也这样安慰自己。
望云楼外依旧人流汹涌,过往的行人手挑花灯,喧闹熙攘,盛静娴紧紧拉着曾岭的小手,从人群中穿梭而过,脚步匆匆。
仿佛走得快些,就能把心头不断涌出的不好的预感甩在身后。
然而,直到一切喧哗的人声淡去,眼前空荡无人的院落,却在明晃晃地告诉她,她的预感,似乎成真了。
“快睡吧,睡醒了姐姐就回来了。”
把曾岭哄进房里歇下,她合上房门,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神色。
她害怕极了。
想去门口迎一迎不知道去哪里的曾晚,然而望着漆黑一片、只盈盈地泛着微弱烛火光芒的院落,她脚底发软,根本无法挪动半步。
从前在宫中,哪怕是她那座小小的芙蕖殿,也总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
然而此时,偌大一个院落,夜深之后,却连个虫鸟鸣叫的声音也没有。
四周凄清一片,静到她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膛里咚咚乱跳的心,每一寸皮肤都好像浸在刺骨的寒意里,鼻尖也在隐隐地发酸。
小公主从未有遇上过这样的状况。
以前害怕的时候,她总能攀上一株救命稻草,有时候是母妃,有时候是三哥哥,有时候是“闷葫芦”,这次出来,也有好几次是晚姐姐。
但现在这些所有的人都不在,而她的身后还有一个更小的小家伙。
种种迹象表明,曾晚一定遇到了什么事。
她不能像哄曾岭似的,傻傻地待在府里等她自己回来。
站在曾岭的房门前,她吸了吸鼻子,竭力控制着打转的泪珠不从眼眶中流下,哆嗦着小手,抬至自己的发间。
平常来看,那只是一支普通的木质花簪,从发间取下后,却赫然成了一支短笛。
短笛的声音划破夜空,急促而尖锐。
原本空无一人的庭院里,鬼魅一般地出现了一支身着黑衣的五人小队。
为首那人垂首抱拳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盛静娴强装镇定道:“晚……曾姑娘,你们可认得?”
“认得。”
“替我去寻她,务必要把人找到。”
黑衣人面面相觑,为首那人道:“殿下,我们接到的命令,只有保护您的安全。”
“我很安全!”盛静娴着急道,“你们要违抗我的命令?”
为首的黑衣人这才道:“属下不敢。”
便不再多言,准备带手下离开。
盛静娴道:“等等。”
几人闻声顿住,“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盛静娴顿了顿,模糊道,“别都走。”
五人小队留了一个队员下来,其余四人甫一离去,盛静娴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对于母后给她暗中安排的这支护卫队,她其实一直都知道。
三哥哥走之前,“闷葫芦”走之前,她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会保护晚姐姐。
就是仗着有他们。
可结果呢?
晚姐姐却在她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她怎么这么笨,那么大个人都看不住,要是晚姐姐真出了事,她要怎么和三哥哥交代,又要怎么和里面那个小不点说。
晚姐姐,你到底在哪啊?
盛静娴越想越乱,把头埋在膝盖之间,哭得身体一颤一颤,毫无公主形象。
那位留下来陪她的黑衣人就站在她身前,忽见此状,吓了一跳,然而他一个护卫,上去安慰怕僭越,干站着又不忍心,只好侧过头,尽量不去瞧她。
注意力却仍然尽职尽责地紧绷着。
便叫他在盛静娴的哭声里,听见了院门外有人靠近的声响。
看着哭成泪人的盛静娴,他踌躇片刻,心一横,还是在去查看前开口道:“公主殿下,有人来了,属下……”
盛静娴抬起头。
以飞快的速度反应过来护卫的意思,便拿手背一抹脸,挂着扭曲的泪痕忙不迭往门口跑。
“殿下!”护卫吓得肝胆都颤了颤,也紧忙赶上去。
二人刚到门边,那红色的高大木门便被人从外头打开。
能这般轻松自如地开合这扇门的人也就他们几个了,盛静娴心下一喜,还未见人便往上一扑,道:“晚姐姐!你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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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你到底惹上什么事了?我好好的一个美食系统,为什么在这干武侠系统的活?”系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累。
“我怎么知道!”曾晚躺在床上,手脚无力,只能在颅内咆哮,“这东西还要多久才能解?”
系统委屈道:“保命模式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开启,123号干了这么多年系统,还真没遇上过这种情况,业务实在生疏,宿主多担待,快了快了。”
曾晚无奈望天,不知道该为系统还有这个模式庆幸,还是该骂几句脏话。
“宿主,”系统一边把曾晚体内的软筋散变成数据格式化,一边道,“我都已经照您的意思沿途留下了记号,您还费这事儿干嘛,就像那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等着白马王子来救不就好了。”
“你看你,看小说看傻了吧?”曾晚动了动逐渐恢复知觉的脖子,开始观察她所在的这间屋子,“白马王子是人白雪公主的,现实中,我们这种普通姑娘,哪来的白马王子?”
系统道:“是有的呀,哦不对,闫公子的马是匹红马……”
说话的功夫,曾晚的上肢也已经恢复了知觉,她却反而一僵,轻咳道:“你一个系统,你懂什么?而且闫淮生人在西北,我,怎么会指望他?静娴和小岭这会估计都要吓哭了,咱还是自力更生,想办法自己逃出去吧。”
系统嘟囔道:“那还不是您自己要留记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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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之人似是怔得厉害,好半天,才轻声道:“殿下?”
清冽的嗓音混着晚风,叫人心头一颤,盛静娴猛地缩回手,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以为自己在做梦,“闷葫芦?”
余清秋心都软了。
连日未见,他的公主殿下还是这般莽撞,真是可爱的紧。
然而下一刻,借着门头顶上的灯笼微光,他忽然发觉,面前的人儿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那红红的眼眶看上去不大像是她方才揉的,平日里总是妥帖盘起的乌黑长发,此刻也随意地散落在瘦小的肩头,漂亮的小脸蛋上还隐约挂着泪痕。
余清秋微一皱眉,还未来得及问出口,便听身后传来一声戏谑的轻咳。
“你们两个真是,”盛怀言从后头慢悠悠地走上来,很是恨铁不成钢道,“可还记得这还有个人呢。”
见到盛怀言,盛静娴明显往后一缩,像是极为害怕似的,猛地抓紧了余清秋的衣摆。
余清秋腰间一紧,看着她这般反常的举动,再联想到方才她冲出门时唤的那个人名,顿时明白了什么,也抬起手,下意识护住身侧的女孩。
盛怀言上前两步,方才瞧见他俩如临大敌的模样,好笑道:“这是何意?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在寄出那封信的三日后,落钦终于坚持不下,投了。
他二人解决了军中余留军务,便没再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回涧川,一路上飞度群山,马踏横流,生生比去时节省了近五日的时间。
比军报的速度还要快些。
他有想见的人,他自然知道余清秋也是,所以他不过是调侃几句,可没有想煞风景的意思。
然而面前二人神色紧张却不似为了儿女情长。
他终于也觉出不对,刚要问,余光一扫,却忽地从腰间拔出折扇,化扇为剑,朝盛静娴身后刺去。
“三哥哥,别!”盛静娴慌张道。
凉风乍起,看似毫无杀伤力的扇尖堪堪在一人颈项边停下,但恐怕没有人敢怀疑,只要再向前一点,此人便会当即血溅三尺,一命呜呼。
黑衣人脸色惨白,吓出了满头大汗,忙跪地道:“殿下饶命。”
盛怀言认出他,冷然道:“是你?”
盛静娴绷紧的心弦一松,闻言奇怪道:“三哥哥认识他?”
盛怀言收起折扇,随口道:“不然你以为,就凭他们几个,也能跟我们一路?”
他早就发现这支五人小队了,一一核查过身份,见过面,才放任他们跟在后面。
毕竟他和余清秋只有两双眼睛四只手,此行危机四伏,多一些人护着,也能多一分安全。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此人竟会如此大咧咧地出现。
而且他们在此处站了这一会,“公主”“殿下”地毫不避讳地叫着,却怎么也不见曾晚出来,这个时间,他知道她不该歇下的。
难道出事了?
“小五,”他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曾姑娘呢?”
盛静娴的眼泪憋了许久,被这么一问,仿佛才从二人突然回来的惊讶中缓过神来似的,又开始哗哗往下掉,抽噎道:“三哥哥,对不起,我把晚姐姐弄丢了。”
这话像一记重锤,把盛怀言怦怦跳了一路的心狠狠地砸进了万丈深渊。
他听见自己的嗓音微微发颤道:“什么?”
盛静娴受了惊吓,但好在尚未慌神,揪着余清秋的衣摆,将她如何与曾晚走散的经过抽抽答答地告给二人。
“派出去的人也没找到?”他问。
盛静娴摇了摇头。
他沉吟片刻,道:“去望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