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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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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还未深。

    清风卷过几层薄云,半遮半露地挡住了天边低悬的明月。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旅店,此刻却静地能听落针。

    大堂里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三个阵营。

    在门边还有四处把手的,是方才闯入的蒙面黑衣人。

    从他们的训练有素的行动来看,这群人绝不是普通的山贼或是盗匪。

    医馆的小厮们被围在正中间,而被排斥在外却也动弹不得的其他人,则是恰逢黑衣人闯入时在大堂逗留的倒霉蛋。

    “喂!”倒霉蛋之一蜷缩在墙角,哆哆嗦嗦地对屋子中间嚷嚷,“你们家先生是掉茅坑里了吗?!再等下去天都亮了!他是不是不管你们自己跑了啊!寻死别带上我行吗?!”

    “闭嘴!”离他不远的一个黑衣人佯装抬起拿剑的手,便吓得他半句也不敢再吱声。

    黑衣人皱了下眉,扭头看向靠近门口的椅子上,抱手闭眼坐着的那位。

    很明显,那人是他们的头儿。

    虽然从进门起到现在,这位头儿一个字也没说过,但光看这架势也能知道,他的心情很不好。

    而且这一路,他们似乎就没见头儿心情好过。

    他们甚至都怀疑,如果那个卞先生再不出现,头儿很可能会把这儿拆了。

    想到这里,那名黑衣人打了个冷颤,赶紧扭回头,又瞪了那倒霉蛋一眼。

    “不知是哪位大人想见我啊?”刚瞪完,就听见从旅店后门的方向传来一个慵懒的男声。

    众人尽数抬眸,朝声音飘来的方向看去。

    便见一素衣长衫、头戴斗笠,颇有清新脱俗之感的一名男子拖着步子,慢悠悠地朝大堂走来。

    好像并未瞧见这剑拔弩张的场景似的,他藏在面纱下的薄唇微勾,颔首道:“卞某来迟,还望诸位莫怪。”

    为首的那名黑衣人眉心一跳,像是想起了什么,尖锐的视线在“卞熹”身上打量了一圈。

    “你就是卞熹?”

    盛怀言顺着声音看向他,大方承认道:“正是在下。”

    两人都戴着面纱,相互看了一会,黑衣的一方忽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带走。”

    他撂下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开,却忽听见身后之人拖腔拖调地“诶”了一声。

    “还有事?”他不耐烦地转过头。

    盛怀言轻笑了一声道:“卞某虽是个乡野大夫,从医问诊也有我的规矩,阁下若是这般遮遮掩掩,请恕我不能同往。”

    “你废什么话?!”一旁正准备上来押他的黑衣人生怕头儿发火,立刻便冲过来,想给他一拳把人打晕。

    拳头到了面前却被人轻松拦住,再也无法近一步。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惊。

    盛怀言一手握着黑衣人的拳头,视线却轻飘飘地从大堂蹲着的人们身上滑过,落在回身的黑衣人首领身上,“啊,或许还要再加上一条,行迹野蛮。”

    “你说什么!”其他黑衣人也按捺不住,大有要冲上来群殴的意思。

    盛怀言摇了摇头,手掌翻飞,再将手腕一拧,那名被他拿住的黑衣人便整个人腾空而起,然后重重地摔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桌椅碎裂时发出剧烈的声响,扬起的风吹起了盛怀言半边的面纱。

    黑衣人们哪里能受到了伙伴被如此压制,提起刀剑便要上。

    “住手!”头儿忽然在身后吼道。

    他扒开愣住的众人,三两步上前,走到盛怀言的面前。

    一路以来都不苟言笑的他此刻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激动,几乎是压着情绪道:“我方才想起,确实有些话要同卞先生说,先生请?”

    二人来到一间空置的客房。

    刚关上门,那头儿便一个箭步上前摁住了盛怀言的肩膀,“三殿下,我没有认错吧?是你吗三殿下?”

    瞧见眼前之人面露疑色,他后退一步,下跪行礼,同时解开了自己的面纱,“是我啊殿下,范康。”

    盛怀言显然没有预料到此人竟会是故人,怔了片刻,也拿下斗笠,将人扶起来。

    “阿康!快起来,”他惊喜道,“怎会是你?”

    范康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急着吐露,却忽然紧张地扒了一下盛怀言的手,“没时间叙旧了,外面那些人都是我的手下,此番是来替长宁县令捉拿那个叫卞熹的,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自称卞熹,”他快步走到窗边,打开朝外望了一眼,“没有人,您快走,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盛怀言却不为所动,看着他笑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自称卞熹?”

    “殿下自然有殿下的道理。”

    “那如果我铁了心要保卞熹呢?”

    范康站在窗边愣了一下,很快,便下定决心似的,“范康明白,我不会再带人追查卞熹,范康这条命都是殿下给的,殿下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见盛怀言仍旧没有动弹,他又朝窗外看了眼,着急道:“殿下您倒是快走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盛怀言看着他,双眼微眯,忽然道:“阿康,你不该是如此心急之人,可是有事瞒我?”

    他严肃起来,走到窗边将窗户合上,“我既亲自入局,便已安排好退路,不必忧心,倒是你,”他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道,“莫非是我大哥?”

    “殿下如何得知?”范康惊讶道。

    盛怀言道:“你如今效命于我大哥的捷勤军,若非他首肯,区区一个长宁县令怎能调得动你?”

    “殿下英明,”范康抱拳道,“确实是太子殿下命属下协助长宁县令,太子殿下还说……说……”

    想起那个让他纠结了一路的命令,范康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起我了?”盛怀言问。

    范康瞪大眼睛,“殿下又是如何得知?”

    盛怀言轻笑了一下,“说我什么?”

    “太子殿下让属下,将三殿下,活着,带回宫。”

    世人皆知,大齐如今的皇子中有两位风华绝冠的美男子。

    大皇子,也就是太子盛怀瑜,自幼饱读诗书、气度风雅,年纪轻轻便能替父皇协理朝政,其经手政务,桩桩件件皆有可圈点之处,不由叫人对大齐的未来充满期许。

    另一位便是三皇子盛怀言。同大哥走的完全是不同的路子,从小便爱舞刀弄枪,见到点笔墨就头疼,政事更是一窍不通,奈何一张脸长得极为妖孽,行事风格又自有一番潇洒恣意,尤其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若是对哪家姑娘笑上一笑,便能将人三魂都勾了一半去。

    此话虽说有几分夸张,不过在上京履职的青年才俊中,前者着实是众人倾慕学习的对象,而后者也着实是个家喻户晓的反面例子。

    “大哥这是要活捉我啊,”他自嘲地叹了口气,转眼看向范康,故意将双手并在一处,伸到他眼前,“我都蠢到自投罗网了,阿康,你怎么不抓我?”

    范康大惊,连忙跪倒在地,抱拳道:“殿下莫要如此,折煞属下!”

    盛怀言笑出声来,将他扶起。

    看出盛怀言是在玩笑,范康舒了口气,后怕道:“幸亏太子殿下不清楚属下同殿下的关系,若是此次派了他人前来,殿下岂不是凶多吉少。”

    盛怀言看了他一眼,转而又一挑眉,用他惯常的调侃语气道:“多日未见,阿康你着实是长了本事,连我的身手都敢怀疑了?”

    范康哪里想到过这一层,被他的话噎了半天,连辩解都无从出口,盛怀言一笑,决心不再为难,“不过你此次放过我,无论是卞熹还是盛怀言,都需要个说法,否则到了我大哥那,恐怕不好交差。”

    他话音刚落,从前头大堂便传来一阵厮打声。

    曾晚没跑出几步就被人拦了下来,她定睛一瞧,才发现竟就是她要找的虎头寨的人。

    原来自他们一行人进山起,赵虎便一直带人在暗中跟随护佑。

    只不过他只知道是三殿下要他带人去护着一个人,不知道那人就是盛怀言本人。

    如今见到曾晚,赵虎虽心有疑虑,却也没容她解释,便率领山匪们直接杀进了旅店。

    捷勤军确实训练有素,奈何山匪人数众多,很快便落了下风,被山匪们控制起来。

    然而环顾一圈,却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就在赵虎打算挑一个黑衣人来审审的时候,从大堂里侧忽然传出一声喝道:“我看谁敢动!”

    一名精壮的蒙面黑衣人拿刀抵着另一个头戴斗笠的翩翩公子从里屋慢慢走出来。

    被刚好在此时进门的曾晚看见。

    她尖叫一声,紧紧地抓住了一旁赵虎的手臂。

    赵虎见状,抬手,也命手下把其余的黑衣人挟持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范康问。

    赵虎干了这么些年劫富济贫的勾当,只一眼便瞅出了范康身上的官家味儿,顿时心生不爽。

    “连老子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赵虎抡起一把大刀架在肩膀上,不屑道,“老子是你大爷!”

    曾晚昂起下巴看了他一眼,忽然生出了一丝不靠谱的感觉。

    “我……大爷?他老人家不是已经……”范康小声念道,忽然听见身前之人咳嗽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绷起脸道,“少废话!放了他们!”

    “你先给我放了……”赵虎突然卡壳,歪过耳朵低声问曾晚,“叫什么来着?”

    “卞熹!”曾晚轻声喊道。

    “你先给我放了卞熹!”赵虎洪亮地喝道。

    二人对峙片刻,范康率先松口道:“一起放。”

    “可以,一起放。”

    “三,二,一!”

    范康和赵虎的山匪们同时松开人质。

    众人在大堂中央交换位置,很快,范康便带着手下从后门遁走。

    赵虎高兴地扭过头,想和曾晚邀个功。

    一转眼,却瞧见曾晚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到那个刚被救下来的叫“卞熹”的男子面前,先是给他的胸口来了一拳。

    软绵绵的小拳头没有丝毫杀伤力,那男子却弱不禁风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把曾晚吓得往前一挡,男子就势抓住曾晚的手腕,与曾晚对视起来。

    赵虎啧了一声,摇头笑道:“现在的小年轻啊。”

    有手下来问他回不回去,他转过身,白了人家一眼,没好气道:“没看见曾姑娘正有事儿么?没个眼力见的。”

    “曾姑娘和……”手下们听了这话,也开始朝曾晚他们的方向张望,被赵虎一人一巴掌掰回来,又好像发现什么似的,拼命想扭回去,“不对啊,老大,咱们刚救那人不是叫什么变细么?我怎么瞅着那么像闫先生?”

    赵虎一愣,也转过头,那名白衣男子恰好将遮面的斗笠完整取下,露出全貌来。

    “就是闫先生吧!”

    “老大你的意思是闫先生和曾姑娘是那种关系吗!”

    手下们说话口无遮拦,还一个比一个嗓门大,成功将盛怀言和曾晚的注意同时吸引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赵虎忽然觉得自己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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