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光
这顿全鱼宴的收入比曾晚想象的还要多,大约也是李老板心头不爽,刻意提高了定价,存心要宰这些官老爷一顿。
曾晚偷摸准备的那些死鱼据说成功让其中的几个人拉了肚子,可李老板抵死不认是饭食的问题,他们竟也没再寻衅,据说是当日下午,他们的领头人回来将所有人狠狠臭骂了一顿,然后一群人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只留下了两日的房费。
也不知到底当的是什么差,还要这般神秘。
总之这顿饭后,曾晚同李老板还有客栈的厨娘、伙计们算是成了并肩做过菜、出过馊主意的“战友”,关系好了不少。
李老板原本打算把这顿饭钱全给曾晚,总共两千文,曾晚想了想,只拿了其中的五百文。
如此加上先前赚得的一百五十五文,曾晚第二天便达到了六百五十五文的营业额,任务成功率瞬间翻升到95。
接下来的几天,曾晚仍旧每天中午出摊,变着花样做些清爽的素食。
没了营业额的压力,她不用再费力吆喝,有食客便招待,没有就早早收摊回客栈,带小曾岭四处闲逛。
李老板旁敲侧击地又尝试招揽了她几次,可惜都没有成功。
老李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倔的小姑娘,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却还是逢人就夸曾晚的好手艺,倒是帮她招揽了不少客人。
曾晚心怀感激,早晚无事,也会上客栈后厨帮帮忙。
偶尔同厨娘们在后厨闲聊,瞧见了屋外的木质藤架,眼前便浮现出男人抱着小孩时的侧脸,轮廓分明却不过分锋利,和那日的阳光一样,柔和缱绻,却触碰不及。
说到盛怀言,自那日分别后,曾晚似乎也很少见到他。
只不过从那日起,一到傍晚就能看见余清秋在后院练剑,身姿矫捷,腰间一枚青色玉佩泛着刺目的光,和他的人一样清冷。
曾晚起初还有些纳闷,觉着像余清秋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哪里需要这般用功,后来转念一想,或许正是人十年如一日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本领,又觉得他是个值得钦佩的对象。
反观盛怀言,被人家“公子”“公子”地称呼着,整日却只知道游手好闲,早出晚归,若是碰巧遇上了,手中也必定把玩着不知道哪里搜罗来的稀奇物件。
更有甚者,这几日但凡曾晚与盛怀言撞见,余清秋在旁边倒好,若是不在,他就定要嬉笑着说上一句:“清秋怎的没同我一道,却叫曾姑娘失望了。”
说得曾晚一脑门的不快活,二人也总是不欢而散。
当然这“不欢”可能也只是曾晚单方面的。
盛怀言好像永远是笑着的,仿佛这世界上任何角落的事都能引起他的兴趣,仿佛他天生便不知愁苦愠怒为何物。
京城的富家公子,按照曾晚那个时代的说法,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
保不齐还是个官二代。
这样的人,似乎确实也没什么值得他蹙一下眉的。
曾晚的小餐车这几日林林总总又赚了些钱,在第四日晌午终于突破了八百文大关。
或许是没想到自己的宿主这么作死还能提前完成任务,系统音响起的时候,曾晚竟然从那一贯平缓的电子音里听出了几分不可思议。
“检测到达成任务条件,恭喜宿主完成沫城任务,系统等级升级为二级,解锁【临时店铺】功能,今后宿主每到一地即可获取当地一座店铺的临时使用权,可容纳更多食客。其余任务奖励已发放到系统仓库,请宿主自行查看。”
曾晚打开系统仓库中的任务礼包,顿时弹出一个对话框,奖励有5000枚金币,新的主食手擀面,辣椒粉等五种新的调味料,搭配【临时店铺】的初级桌椅器具,还有一张新图鉴开启券和一个玲珑水晶。
其他物品都好理解,只是最后一样没有搭配说明,曾晚正奇怪,就听见系统解释道:“由于宿主提前完成任务,特额外奖励玲珑水晶一枚,一枚水晶可向系统兑换一个心愿,乃绝对稀有资源,望宿主小心使用。”
“什么心愿都可以?”曾晚问。
“需在系统权限范围内,”不晓得是不是曾晚惊喜的神情太过明显,系统特地点了一下,“且不得干扰任务进程。”
“哦。”曾晚瞬间泄了气。
她确实打算用这个抵消任务来着,结果还没说出口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只好在心里骂了句:“狗屁系统。”
123号委屈道:“宿主,我能听见。”
曾晚:“……”
“不好意思,忘了你不是人。”
系统:“……”
她这头正和系统逗得开心,没注意从不远处跑来一个人,等回过神,才发现周围的几人都已火急火燎地跑起来。
曾晚赶忙拉过一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人正是客栈的伙计,只飞快回了句“李老板晕倒了!”便甩开曾晚,朝客栈跑去。
曾晚一惊,也跟着众人赶往客栈。
不算太大的木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曾晚扒开人群走到里面,看见李老板正平躺在大堂中央,头部和左胳膊都有血迹,但已被人用绸缎包扎过。
他双眼紧闭,呼吸还算匀称,身边蹲着两个人。
离人群较近的那位还喘着粗气,曾晚听李老板给她介绍过,是城里唯一的大夫,大约也是方才被人叫过来。
而他身后的那位,曾晚有些不敢相信,竟然是盛怀言。
他垂眸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认真的眼神里找不到半点平日的轻狂,倒叫曾晚险些没有认出来。
二人对着晕倒的李老板低声窃语了几句,大夫检查了两处包扎的伤口,对盛怀言点了点头。
然后盛怀言站起来,眼神若有若无地朝人群瞟了一下,便恢复了总挂在脸上的笑容,转身回了客房。
“大家不用担心,”大夫来到人前,挥手安抚,“李老板这是老毛病了,不消两个时辰便能转醒,都散了吧。”
人群逐渐散去,曾晚也收回落在楼梯上的视线。
李老板年纪虽是不小了,但身子看着分明还硬朗着,曾晚这几日也没听说他有什么顽疾。
她还是不放心,走上前问道:“老李这病多久了?严重么?”
大夫收拾完药箱子,笑道:“曾姑娘有所不知,其实这不能算是李老板一人的病。”
曾晚纳罕道:“此话怎讲?”
大夫道:“咱们这个小城里的人,大多都有这种病,只是老李年纪大了,才会像这样发作,平日是不碍事的。”
曾晚更奇怪了:“这世上哪有不碍事的病?”
大夫似乎是觉得曾晚问了个好笑的问题,他笑着摇了摇头,背上药箱,抬脚朝门外走。
“你别走呀,”曾晚追过去,“老李这不用管了吗?”
“并非我不愿治,”大夫停下脚步,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曾姑娘是个聪明人,又善烹煮,想必来这的第一日便已觉出端倪,这病的将养重在日常,一时半刻的,小老儿着实无能为力啊。”
重在日常的调养?
莫非还真中了她那日的猜想,是沫城人平日里高蛋白的物质补充过多,久积成疾了?
曾晚正思索着,那大夫却又去而复返,回身提醒道:“姑娘若是仍有疑问,不妨去找方才那位公子,李老板的两处外伤都是他处理的,或许他知道什么,也未可知啊。”
-
对盛怀言竟会行医这事,曾晚怎么也没想到。
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也不想被别人知晓。
她犹豫再三,还是去敲了对面的房门。
然而出来的却是余清秋。
他似乎是来送东西,出来关上门,对曾晚道,“公子并未回来。曾姑娘若有事,清秋可代为转达。”
曾晚最终摆了摆手,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不知道盛怀言上了楼梯后又去了哪里,但曾晚可以确定的是,沫城人这样的饮食习惯,必然是已经造成恶劣后果了。
她想趁着离开之前帮帮这里的人,然而苦思冥想却仍找不出头绪。
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曾晚将曾岭哄睡着,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来到这里已经有快十天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无数起,这还是她第一次有借酒浇愁的想法。
不过有这种想法的似乎不止她一个。
楼下大堂只点了两盏灯,光线微弱,李老板和一个伙计在做着最后的收尾整理。
“老李,”曾晚怕自己吓着他们,没到跟前便招呼道,“你身子好了?”
李老板发现是曾晚,立刻笑开来,“好了好了!”
他激动地挥了下胳膊,却不小心扯到伤口,紧跟着“嘶”了一声。
“小心一点!”曾晚紧张地扶了下他,怪道。
李老板呵呵笑了半天,仿佛摔破了胳膊的是别人似的,笑完了才想起来问曾晚:“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下来了?”
曾晚直截了当:“来讨壶酒喝。”
一旁的伙计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李老板却只是笑了笑,回身从架子上捞了一小坛酒。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早觉出这姑娘不同寻常,好像她做出什么事都不值得叫人奇怪,只是……
“你二人可是约好的?”他把酒坛子放到桌上,笑道,“莫非今夜的月亮格外下酒?”
曾晚刚碰到酒坛的手指一顿,“什么?”
她顺着李老板的视线看过去。
冷清的月光被窗棱隔成几个小块,散落在桌沿墙角,分割出明暗交错的一片。
如果不是李老板的提醒,她几乎看不见桌边还坐着一个人。
月光已足够安静,那人却仿佛比月光还要安静。
就好像有张无形的网,将一切纷扰隔绝在那一方天地以外。
曾晚目光一滞,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