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眼前人——04
冲进电梯，覃音情绪有所平缓，她揉了揉眉心。
电梯很快到达，回到家后一眼看到玄关处沈昱行送她的纸袋，装在里面的泥塑工艺品则被她摆放到客厅玻璃柜里。
他说的小物件是一个穿红色唐装跳舞的小人。圆头圆脑，憨实可爱，覃音拿到手就很喜欢。
说完那番话覃音便有点懊悔，实在不该对他撒气。但事已至此，覃音想，就这样吧，以后他们最好不要再有联系。
她将泥塑从木板上取下，塞进玻璃柜下方抽屉，眼不见为净。
十一假期，团里安排了很多节目，覃音几乎是从早跳到晚。
后三天终于轮到她调休。
休假第一天上午，覃音驱车到高铁站接高蓓和赵东民。
接到两人后要带回家里，高蓓却告知：“我们在外面订了酒店，你把我们先送去酒店放行李。”
“小姨，我那里有客房。”她对高蓓这样的安排不满意，要她退房，没有让两个长辈来她这里还要住酒店的道理。
高蓓说：“都定好了，现在退房要扣钱的。”她和赵东民态度一致，不退。
覃音拗不过两人，只好把两人送去酒店。
两人是在网上订的房间，国庆酒店房源紧缺，覃音想给两人房间升级，却被酒店工作人员告知，已经没有空房了。
又只好作罢。
覃音和两人上楼，等高蓓和赵东民稍稍休息后，带他们在楼下逛了一圈，“附近有个湿地公园，早上起来可以去那边散散步。”又带他们到附近商场逛了一圈，最后选了家店用午饭。
高蓓和赵东民全程都乐呵呵的，对覃音的安排都十分乐意。
潭城有好几个著名的景点，但是国庆是客流高峰，可想而知去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但既然来都来了，高蓓和赵东民当然想要看看。其中最出名的是莫过于东湖岛，由六十多个岛屿组成，较特别的是靠近内陆的几座岛之间湖水相连。
覃音：“那我订票，我们明天就去。”
高蓓说：“好。”
下午三人去了市博物馆。
排了两个小时的长队进馆，逛到工作人员通知要闭馆，遣散游客他们才出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东民编辑了一条朋友圈，挑了九张在博物馆拍的照片。
不一会儿收获很多点赞和评论。
“老赵，吃饭就别低头玩手机了。”高蓓说。
赵东民抬头，露出犯难的神情，对妻子说：“我刚刚发了条朋友圈，现在昱行知道我们来潭城了，说要请我们吃饭。”
“这孩子，太客气了。你就回我们接下来时间都安排好了，下次吧。”
“推拒了，他不听，说我的话都是推辞。”
过了会儿，赵东民又说：“欸，昱行说他现在就在我们附近。”
“他吃饭了么？没吃把他喊过来吃饭。”高蓓笑开高兴道：“这真是巧了。”高蓓一直很喜欢沈昱行。
对覃音说：“音音你还记得昱行吧？”
“嗯，记得。”覃音神色如常地点头。
高蓓问：“昱行来不来？”
“来。”
又过了几分钟，服务员叩了叩包间门，领沈昱行进来。
沈昱行先是喊两个老师，最后才冲覃音点点头。神情淡漠，与之前的模样相差甚远。
覃音也冲他略点头，随后喊服务员加菜。
沈昱行坐在赵东民身边，没怎么动筷子。
高蓓招呼，“昱行，别光顾着说话，吃菜。”
“好。”
得知第二天三人要去东湖岛，他斟酌再三还是开口，“不如我陪你们上岛？我们公司上半年与岛上一家酒店有合作，我在岛上待过半个月。”
高蓓问：“耽不耽误你工作？”
“不会，这几天公司也放假了，我正愁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
赵东民：“那正好，你去了给我们当向导。”随即又说：“国庆人多，我们三个人才订到两间房，你恐怕得和我挤挤。”
沈昱行笑笑：“没问题。”
吃过饭，覃音要把两位长辈送回酒店，嘱咐他们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清晨要上岛。
沈昱行还有别的安排，便没同他们一道离开，找赵东民要了下榻酒店地址，说好第二天早上过去接他们。
覃音的车离开后他又折回酒店，徐成言几朋友还在楼上。
徐成言看见他上来，“赵老师和他爱人回去了？”
“嗯。”他坐进沙发里，翻找上半年东湖岛合作老板的微信。
“你之前说要追女生三要素是什么？”沈昱行突然道。
闻言徐成言愣了下，笑出声，“怎么？终于动心思了？陶阿姨要知道可不得高兴坏了。”
“别东扯西扯，你上次和小路说的哪三要素？”当时徐成言说到这个话题，他站旁边听了一二，过后就忘了。
“求我，或者说句好听的。”
沈昱行把茶几上的烟盒扔过去，“去你的，快说。”
徐成言捞起掉在地上的烟盒，也不逗他：“无非就是胆大、心细、脸皮厚咯。”见他认真的思考模样又说：“要追人嘛，主动点，别拉不下脸，不过我可不是主张你死缠烂打。”
此时孟超儿子孟可尧拿着架飞机模型坐模拟飞行，机头直直撞沈昱行身上，笑嘻嘻要沈昱行陪他玩飞机。
他把小孩拎到一边说：“叔叔还有事，待会儿找你玩。”说着去露台打电话。
酒店老板是个爽快人，得知他要带朋友上岛，不仅给他安排了房间还说要安排车子去接他们，沈昱行婉拒了。
挂了电话，他给覃音发消息，好在她没给他拉黑。解释自己朋友那边能腾出三间房，需要她提供她和赵东民夫妇的身份证信息。
覃音直接发了三人证件信息。
两人的聊天止步到这里。
一直到晚上沈昱行回家才又给她发消息：【明早我过去接你。】
覃音回了个好。
因为覃音的这条回复，第二天闹钟还没工作沈昱行自己就醒了。
此时才五点多，天蒙蒙亮，他穿戴好衣服，拎着行李袋下楼。
驾车到市里一家口碑很好的早餐店，买了些早点，这个时间去覃音小区刚刚好。
覃音也起得早，下楼后挎着包准备去外面小店买几人早点，顺便等沈昱行的车过来。
刚出小区大门便看见沈昱行的车停在不远处。
他倚着车头，垂头打字。
接着覃音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
沈昱行正好抬头望她小区门口看，两人视线撞上。沈昱行愣了一下才说：“早。”
“早。”覃音指了指前面小店，“我去买些早点。”她跨过他。
“我准备了一些。”沈昱行边说边打开车门，拎出一大袋东西，“你要不看看还少什么，再添点？”
覃音顿了顿，探头过去看，早点种类俱全，哪里还用她再添。又看了眼包装袋的logo，说：“这些足够了。”
四人吃过早点，驾车往东湖岛去。
一路都堵，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最终耗时四个小时。
在酒店办理好入住手续，他们便直奔酒店餐厅用午饭。
中午稍作休息，沈昱行把酒店附近几个值得去的地方发在群里，征询几人建议。
高蓓是历史老师，对附近古建筑感兴趣，于是四人准备先去附近古镇瞧瞧，古镇逛完再坐船游湖。
第二天乘船去最大的中心岛，登山俯瞰岛上全景。
因为只在岛上待两天，时间紧凑，沈昱行选了几个最值得游玩的地方。
古镇半开发，以本地居民为主，当地风格显著。
覃音走到一半就后悔了，原以为古镇逛一圈不至于太久，她踩着双平底鞋就来了，走了被脚下碎石路磨得脚底生疼，渐渐落在几人后面。
沈昱行和高蓓赵东民走在前面，侧身讲话的时候视线却忍不住往覃音身上瞟，见她蹙着眉，拖着身体往前走的时候他也拧了拧眉。
“高老师，我们进去坐坐，喝杯茶再走？”
“哦，好啊。”高蓓和赵东民带着同款鸭舌帽，冲后面喊：“音音，咱们进去坐会儿。”
手边是一家茶馆，从街上看过去里面坐着的人并不多。
进去后，店里放着古筝音乐，一种悠远空灵感萦绕。高蓓提出要去洗手间，赵东民也跟着走。剩下沈昱行和覃音面面相觑。穿着水清色淡蓝花纹旗袍服务员端上四杯茶，这才稍缓尴尬。
那天的事情两人没再提起，覃音说的不要再联系的话沈昱行却没有做到，这次陪他们出游，不能说他没有存私心。不过他不敢轻举妄动倒是真的。
在茶馆里坐了半刻钟，歇歇脚后又重返到街上。
到了镇上祠堂，听说今晚在这里会有节目，是他们当地的习俗，有驱鬼镇族，祈求幸福之意。
高蓓对此感兴趣，同赵老师说好晚上要过来看看。
于是几人又加快脚程，把古镇逛完了。
古镇坐落在群岛最南边，沿着街道向前，有登船游湖的地方。倘若要出海，那就得走得更远去另一处的码头买船票。
而这里水上的电动船25元一人，一辆船可乘坐四人，一趟出去能玩在水上玩半个小时。
沈昱行买了票，四人穿上救生衣，预备上船。
电动窗泊在岸边，沈昱行上去后船身摇摇晃晃的。等他坐稳了覃音才敢上去，兴许是太紧张了，覃音感觉自己腿部发抖，跨座位的时候小心翼翼。
“啊！”
旁边上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尖叫一个踉跄摔进湖里，把覃音吓得够狠，脚步一松，身体向外倒去，好在沈昱行手疾眼快把她捞回来，顺带把人拉到位置上坐好。
“谢谢。”覃音向他道谢。
沈昱行冲她笑笑，喊道：“老师快上来。”
隔壁小伙已经被工作人员捞起来，人坐在岸边好不狼狈。
岸上其他看客有了心里阴影，迟迟不敢上船。
赵东民几步跨上去，高蓓却不敢走了。没法，他又回到岸上，“你先上去，我在后护守着你，保管不会让你掉湖里。”
高蓓试探性伸出脚，船摇了摇，“会动呀，不敢上。”
“会动很正常的嘛，你就当在路上走两步，别管它摇不摇，反正上去了就不会掉下去。”
沈昱行也从前面站起来，“高老师我在前面拉着你，老赵在后面给你看着，不会有问题。”
高蓓将信将疑，勇敢地迈步踩在船板上，咬着牙闭眼拉住沈昱行，一脸英勇模样把沈昱行和覃音都逗笑了。
赵东民跟在后面上船，絮絮叨叨，“平常也不见这么胆小。”
坐上船有了安全感，高蓓气势又回来了，自然要回嘴。
没吵几句赵东民摸摸鼻子，“好了好了不吵了，回去任你怎么说，在孩子们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高蓓哼哼两声。
前面两人憋笑。
周边环境宜人，从湖中央看四周被群山环绕。
沈昱行开得很稳，如果不去看水面，不会想到他们是在水上。
水里生态也很好，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水下有鱼游过。
赵东民不无遗憾开口：“要是带着工具在身上，说不定还能带条鱼回酒店让他们加工。”
高蓓回：“说得轻巧。”
沈昱行笑：“您要喜欢吃，我们晚上回去吃全鱼宴，都从湖里新鲜打捞的。”之前来谈合作，沈昱行就被招待过。
落日余晖打在沈昱行侧脸，覃音看向他，他的脸上有金色光芒。
来东湖岛自然要吃全鱼宴。
只是高蓓惦记祠堂晚上节目，吃得很仓促。
覃音累了一天，对夜晚的节目兴致缺缺，准备在酒店附近转转便早点休息。
沈昱行也说有点公事要处理，不陪他们了。
赵东民说：“你们不陪我俩更自在。”
两人高高兴兴走了。
游人如织，覃音在酒店附近对此有深刻的感受。
坐在路边长凳上欣赏湖边景色，覃音被一个大学模样的男生缠着要微信。
离他们不远处还站着五六个学生，是他的同伴。
早在覃音出现时男生就注意到她，后来经同学鼓动，他便上前要微信了。
此时被拒绝，碍于面子，又见覃音一个人，便有几分死缠烂打的意思。
覃音准备离开，男生却将她拦住，她发火，“你再这样我会报警。”
她的话根本威慑不住年轻男孩。甚至他的朋友们也上前劝说。
“姐姐，你就给他一个微信呗，他很厉害的。”几人意会到话里的意思，笑得十分猥琐。
覃音厌恶地拧着眉，冷声斥：“滚开，别挡我路。”
附近有人注意到这边动静，纷纷侧目打量，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仗着人多势众，那男生开始动手，用手碰她肩膀，“加一个微信喽，你又没什么损失。”
覃音甩开她的手，她做不到在公众场合大呼小叫，划开手机想拨报警电话。
“放开她！”
沈昱行从远处跑来。他刚在房间处理完一份文件，想到覃音说要在酒店附近走走，便也打算下来转转，谁知才出来没多久就见一群男的围在她身边骚扰她。
沈昱行比几个人男生高一些，虽然穿着休闲装但气质显然不是青涩的大学生。他的气势和话语震慑到男生。
男生往后退了退，但还是说：“你谁啊？”
沈昱行把覃音拉到自己身边，问：“还好吗？”
“嗯。”覃音轻点头。
沈昱行确认她没事，也不愿和这些愣头小子多言，直接在他们面前拨了报警电话。
吓得一众人飞快跑了。
电话没打出去，沈昱行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眼见他们跑回酒店。
托了点关系，沈昱行很快查到他们是哪所学校的学生，他直接投诉到学校，让学校去教育他们。
处理好这件事，仍不见高蓓和赵东民回来。
沈昱行说，“不然我们也去看看？”
“好。”
一路上覃音都在纠结，要不要跟他道个歉？她那天说的话确实过激了些，结合今天他帮她的这点，愈发觉得自己过分。
两人穿过古镇石路，夜晚不比白天热闹，气温也降低了，带着初秋凉意。
覃音说：“很抱歉那天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这么多年没联系，突然对你说那样一番话确实不妥。”
覃音笑笑，“那我们就各自原谅对方好了。”
沈昱行也笑着说：“好。”
像是普通朋友般。两人路上又聊了这里的风土人情。
还未靠近祠堂，远远便听见一阵敲锣打鼓，还有听不懂的方言。
祠堂外院子中间烧着火把，火光透亮，照在脸上印成红色。
聚集在这里的人比想象的要多，覃音和沈昱行随即放弃寻找高蓓和赵东民。人挤人，想找人更是件麻烦事。
沈昱行护她护得很紧，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少不了与别人有肢体接触，甚至会有摩擦碰撞。沈昱行闷哼了好几声。
覃音说：“不找了吧，我们先出去。”
沈昱行带着覃音一圈一圈转出去，离开人群终于能好好喘口气。
覃音弓着腰噗嗤笑了，其实这也是一段别有意义的体验。
沈昱行穿的白色球鞋变了色，他自己看着很不舒服，便提议：“我们先回去？让两个老师到酒店给我们回个信息就行。”
“嗯。”
身后的人群仍沉浸在篝火仪式里，他们唱着，跳着，挥舞着。
当地人称，篝火照到的人会被好运眷顾。
火光映射很远，远行的两人并不知道他们也被眷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