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96对峙(上)
姬松他们要去的铺子名为“一点墨”, 是一家专门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城中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很多,但是“一点墨”却凭借着优越的地理位置,成为其中的佼佼者。没错, 这家店就开在国子监旁边, 学子们只要一出国子监的大门,就能看到大大的招牌。
颜惜宁唏嘘不已:“原来一点墨是颜家的产业。”
原主曾在铺子里面买过好几次文房四宝, 奈何他身上只有少得可怜的月利,只能买铺子中最次的笔墨纸砚。
有一次原主看中了一方砚台,他辛辛苦苦存了三个月的钱,然而等他去买的时候, 砚台却被颜子越的同窗恶意买走。之所以说恶意,是因为颜子越的同窗家境优渥, 原主看中的砚台他根本不屑用。即便如此,他还是将砚台从原主手里抢了出来并大肆嘲笑了原主的狗爬字。
原主被气得脸色涨红, 稍稍争辩了几句之后, 第二天他在国子监的名声就更难听了。
被天下读书人当成圣殿的国子监,在原主心中无异于龙潭虎穴。
颜惜宁摸了摸胸口, 自从得知他们要去“一点墨”收铺子的时候,他心跳快了几分,有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心情复杂。
见颜惜宁坐立不安, 姬松笑道:“怎么了?紧张了吗?”
颜惜宁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能拥有一间铺子,而且还是曾经去过的铺子。”原主若是泉下有知,得知自己成为“一点墨”的主人,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
姬松眉毛微微上扬:“王府产业不止一间铺子,若是你愿意, 明日我就让人将产业交于你手中。”
颜惜宁一听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用不用, 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一个王府的产业必定不少, 换了有野心的人,一定会很乐意接下这份工作。然而颜惜宁太了解自己的斤两了,有一间铺子收收租这种活他做得来,让他投资管账,不用三天他就得趴窝。
国子监是楚辽的学堂,和现代的学校一样,国子监也放假。
每隔十天,国子监会放假一天,这种一天的假期称为“旬假”。能让学子们能有喘息的时间,可以出去购买日常所需品。
每年的六月,国子监会放“田假”。国子监的学子来自全国各地,家中有田地的学子可以回家帮忙收割庄稼,
十月会有“授衣假”,那时候天气转凉,学子们可以回家取衣服。
田假和授衣假时间比较长,除去赶路的时间,学子们可以在家呆一个月。颜惜宁觉得这两个假期相当于楚辽的寒暑假了。
此时快到国子监放田假的时候了,放假前助教们会考核学子们的学习情况。而考核就意味着学子们得闷头啃书,文房四宝消耗得格外快。
颜惜宁他们到铺子门口时,铺子前来来往往都是穿着青衿的学子们。颜惜宁飞快的缩回了脑袋:“好家伙。”
姬松纳闷道:“怎么了?”
颜惜宁嘴角抽抽:“外头好多人。”
姬松柔声安慰道:“国子监是天下读书人心之向往所在,这里汇聚了楚辽的精英学子,人数自然不会少。”每年国子监招人的时候,长长的队伍能排到书里之外。若是国子监都没人了,那其他地方的学堂更加不会有人了。
容王府的马车刚停稳就引起了学子们的注意,学子们窃窃私语:“快看,那是不是容王府的马车?”
“容王怎么来国子监了?”
“未必是容王亲至,有可能是容王的家人呢?听说容王妃也是从国子监出来的。”
当颜惜宁推着姬松从马车上下来是,学子们议论声更大了。
颜惜宁不自在的感觉更重了,他眉头微微皱起。不知是不是原主对国子监的怨念太深,看到这种场景,他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姬松宽慰地拍了拍颜惜宁的手背:“放心。”
铺子的管事疾步从铺子迎了出来:“不知容王殿下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颜惜宁抬眼看了看留着山羊胡子的管事,这人还是原主记忆中的模样。于是他轻声道:“你还认识我吗?”
管事眉眼含笑:“怎会不认识?小人拜见容王妃。”
话音一落,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那就是容王妃颜息宁啊。”
“听说他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挂了三分之二的课业。”
“嘘,你声音小一些,人家现在是容王妃,权大势大。”
“容王妃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天下读书人要是都如你这般胆小怕事,楚辽就完了。”
颜惜宁抿了抿唇,不管什么时候文人和学生都是最敢说也是最敢做的。虽然他们说的是事实,但是他还是觉得憋屈。
姬松将颜惜宁的情绪收入眼底:“走,进去再说。”
管事连忙迎着姬松他们进了铺子,铺子中的陈设还是原主记忆中的样子。铺子左边的三间房中放着各种文具,便宜的悬挂在架子上,贵重的用精美的盒子装起来放在柜子中。右边三间房中摆着无数书籍,有经史子集,也有艳俗画本。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无数的墨宝,这些都是学子们留下的。身为国子监的学生,这里的人离开之后很大一部分能入朝堂。一点墨的管事很有眼力见识,到他店里来买文具的学子们可以留下题词。将来这些人若是发迹了,他们的题词就是铺子的活招牌。
很多进铺子的人一眼就被满墙的墨宝吸引进而细细逛,然而颜惜宁第一眼却落在了笔墨区靠墙的一排货架上,货架上摆放着便宜或者有磕碰的的文房四宝。原主在国子监读书的那段时间内,他只能到那里去翻找适合他的文具。
姬松顺着颜惜宁的目光看去,他眼神黯淡了下来。自从在围场对颜惜宁上心之后,他就让严柯他们调查了颜惜宁的过往。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他才知道他的王妃在没嫁给他之前受了多大的委屈。
都是颜伯庸的子嗣,颜子越和颜惜宁的待遇犹如天渊。颜子越宴请同窗一顿饭可以吃掉上百两银子,而颜惜宁只能靠一个月五贯的月利生活。
若颜息宁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五贯钱在国子监这种物价高昂的地方也只能维持日常温饱。然而他偏偏生在户部尚书家,周围的同窗都是世家子嗣,颜息宁一个月的花销甚至不够他们吃一顿茶水。
从小长在庄子中没人教导他,颜息宁的课业自然比不上他的同窗们。一个人在没钱的时候就没胆,再加上没有能力,颜息宁在国子监的那段时间受够了冷眼。
姬松仰头看了看颜惜宁,今天他特意挑了“一点墨”作为最先收回来的庄子,也是为了让颜惜宁能潇洒的告别过去。
颜惜宁正在回忆原主惨痛的过去,突然间他得手背一阵温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手背上多出了一只温热的手。姬松眼神坚定声音温柔:“都过去了。”
颜惜宁笑了:“嗯。”他不在意这些,自然会向前看。
只是他为原主鸣不平,一到这间铺子中,他眼前就出现了瑟缩胆怯无助可怜的原主。这一刻,他无比心疼颜息宁。虽然那些事他没有亲自经历过,但是占了原主的身体,他感同身受。
管事将姬松他们迎到雅间中,姬松也不和他客套:“你知道我今日来的目的吗?”
管事眼神闪躲,他刚想说什么,姬松就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地契轻轻放在了桌上:“一点墨从容王妃进王府之后就已经是王府的产业了。你作为铺子的管事,为何不去王府汇报铺子收支情况?”
管事慌张擦擦汗:“这……小人只是个管事,小人并不知情啊!”
姬松微微颔首:“那你去找个知情的人来。本王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管事面色发白,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其实铺子当做陪嫁给容王妃的事情他是知情的,只是主母说容王府一日不来收铺子,他们就继续开下去。就算王府的人来收铺子,他们只管说不知情推诿过去就行了。
一个王府还能为了几间铺子和尚书府撕破脸皮吗?更何况容王妃是颜家出去的人,他就不怕撕破脸之后无家可归吗?
可看眼前的情形,主母用的招数显然不行了。容王亲自来要铺子,别说主母来了,就算颜尚书亲至,今天这个铺子也只能乖乖交出去。
管事后悔了,万万没想到来的不只是颜惜宁。姬松可不是吃素的,他常年在战场杀敌,刀子上真见过血。他可以敷衍软弱的颜惜宁,却没办法敷衍强悍的容王。
看着凶神恶煞的侍卫们,管事双腿发软:“是,是,小人这就去请人。”虽然说着服软的话,可管事却迟迟不肯迈出步子。
严柯厉声喝到:“还不快去!”
听说容王府的侍卫是从战场上跟着他回来的,上过战场的人一个眼神就满是杀气。管事被严柯凌厉的眼神一看,身体恨不得瘫软在地。然而他不敢瘫倒,只能僵硬着身躯退出雅间:“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看到小马车从铺子门口飞快离开,颜惜宁心情复杂。颜府的仆役管事很会看脸色,就拿刚刚离开的这个管事举例子,他明知道原主是颜家子嗣,可原主来买东西时,他却连一张纸都不愿送给原主。
颜惜宁长叹一声:“这捧高踩低的世界啊。”
铺子二楼的窗户正对着国子监院内,看着来来往往的学子们,颜惜宁放松了身体斜斜靠在窗边:“学生时代真好啊。”
姬松操控着轮椅来到了窗边:“若是你有兴趣,一会儿我们可以去国子监看看。看看那些曾经教导过你的先生们。”
颜惜宁面色微妙:“你确定他们愿意看到我?”
能在国子监教书的人大半是当今楚辽文坛能喊得出名字的人,这些老先生各自有自己的得意门生。他们的学生中有聪慧的,有伶俐的,有圆滑的……唯独没有颜惜宁这种挂科挂了三分之二的。
颜惜宁坏心眼的想着,若是原主的夫子们看到现在的他,一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榆木疙瘩又滚回国子监来气老子了!
97对峙(下)
颜惜宁在二楼看了一会儿后感觉到了无聊,他瞅了瞅楼下:“松松,我去下面看看,你要一起下去吗?”比起无聊枯等,他更愿意去楼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
姬松行动不便,他也不想面对那群看热闹的学生们,于是他摇了摇头:“不去了。”
于是颜惜宁便从二楼来到了一楼,他漫无目的在铺子中转了起来。曾经在原主眼中高不可攀的那些墨宝如今已经不稀奇了,他觉得那些装在盒子里面的狼毫,还比不上姬松平时用来写公文的笔。
也有胆子大的学生在颜惜宁周围好奇的张望着,颜惜宁笑着对他们点点头。
正当有两个胆子大的学子想上前和颜惜宁打招呼时,铺子外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声音:“可是阿宁来了?阿宁!阿宁你在哪里?母亲好想你啊!”
颜惜宁眼皮一跳心中一紧,听到这道声音,他身躯紧绷整个人都僵直了。
来者是颜伯庸的妻子颜张氏,说来也巧,她正在附近的馆子里和几个老姐妹推牌九。听几个下人说容王府的马车来了一点墨铺子门口,颜张氏话都没听完拔腿就往铺子来了。
进了铺子之后,颜张氏眼睛一扫,她只看到颜惜宁和几个侍卫。没见容王的影子,她心头大定。
她不管颜惜宁是不是什么容王妃,今天这个铺子他别想从自己手里拿走。这么好的地段,收益这么好的铺子,她还要留给自己的女儿当嫁妆,怎么能让一个私生子拿走?
上次皇后娘娘开赏花宴,别人都说容王夫夫恩爱,她可看得清清楚楚:容王将颜惜宁从水里拽起来时脸黑得厉害,一看就不开心。
也是,颜惜宁救了七皇子,开心的只有娴贵妃和皇帝,其他的几个皇子巴不得少一个竞争对手。颜惜宁这么做一定犯了容王忌讳,如今没看到容王的身影就说明了一切。
颜张氏眼神一扫就哭上了:“阿宁啊,你好狠的心啊。自从你入了王府,就没回家过。你的父亲思念你茶饭不思,你的兄弟姐妹时常问我:母亲母亲,息宁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想他了啊。你好狠的心啊,怎么不回来看看呢?”
颜惜宁全身的汗毛全部竖起,他终于明白原主为什么这么膈应颜张氏了。这颠倒黑白的嘴脸和手段,让他叹为观止。他唇角拉直眼神不耐,可也什么都没说。
颜张氏见颜惜宁还像以前那样木讷,她嚎的声音更大了:“颜府离铺子就这么点路,你到铺子来都不回家。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颜张氏哭得凄惨,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跟着她来的几个贵妇眼神一转看似说悄悄话,可尖锐的声音已经传遍了整个铺子:“真是不孝子,入了王府攀了高枝,连爹娘都不要了。啧啧~”
“是哦是哦,回门那一日颜尚书和夫人摆了酒席等了一天,都没见他回来哦~”
话音一落,周围的学子看颜惜宁的眼神都变了,一时间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看着挺和气的人,连爹娘都不要了。这种不忠不孝之人竟然能当上王妃!”
“当时他在国子监出了名的烂。课业烂,人品也烂。管夫子如今说起他的名字都在叹气,说老天不公。”
颜惜宁都快气笑了:“颜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母亲。我只问你,你敢不敢对大家说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颜张氏呜呜咽咽:“阿宁你在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孩子,我待你当然和对待其他的孩子一样了。”
颜惜宁只觉得讽刺:“好一个一模一样。既然你不乐意说,那我就说了。颜子越住精美别院,我住的房子四面透风;颜子越钱花完了就能去府中随意支取,而我一个月只有五贯钱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你还用我继续说下去吗?”
颜张氏哭得虚伪:“母亲是怕你学坏啊,并不是在厚此薄彼。”
在楚辽就是这点不好,只要对方占着一个孝字,无论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另一方就矮了一头。原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吃了无数次哑巴亏。
然而颜惜宁不是原主,他可不在乎家丑能不能外扬。真惹了他,他连骨灰都给对方扬了,他面无表情:“不是厚此薄彼?颜夫人你记性不好,你难道忘记了你是怎么对我说的吗?你说我是娼、妓之子,我天生贱种,不配喊你一声母亲,不配喊颜尚书一声父亲。”
话音一落,颜惜宁感觉胸口有什么爆发了。这不是他的情绪,这是原主的情绪。原主母亲的身份一直是他的痛,有一个出身青楼的母亲,原主一直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都是父亲的孩子,只有他被区别对待。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努力缩小存在感,只想在颜府卑微的活下去。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渺小的梦想,他还是没能实现。
颜惜宁惨然一笑,此刻他终于将原主心中的所思所想说了出来:“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愿意用我的命劝颜尚书不要逛青楼。我愿意用一切代价,阻止我的母亲生下我,然而我不能,父母有选择孩子的权利,而孩子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
“颜夫人,请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都是颜尚书的孩子,其他的兄弟姐妹能在尚书府里被人呵护,而我却要被养在见不得人的庄子上那么多年。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入了颜府之后,颜尚书不允许我唤他一声父亲,你待我也如此刻薄?”
“你们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名义上的嫡母。我不奢求你们像对待颜子越那样对待我,可是能不能对我有一丝丝的公平和公正?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是你们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也不是颜子越的替代品。”
在楚辽,子女控诉父母是大罪。颜惜宁说了这番话后,在场或许有觉得他可怜的人,然而大多数人会用“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来作为开场和总结。有些极为看重孝道的人甚至会觉得颜惜宁大逆不道,竟敢说出这种忤逆父母的话,应当将他抓起来治罪。
他知道为原主发声不会得到其他人的帮助,甚至别人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待他。
但是他不在乎,口气憋在原主胸口太久太久了,原主至死都想问出来的问题,他觉得有理由为原主发声。二来,他现在是容王妃,名字已经入了皇室玉牒,就算颜伯庸见到他都得行礼。
就当他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摇尾乞怜的颜息宁的,他是堂堂正正的容王妃。谁到他面前恶心他,就别怪他不给对方面子。
颜惜宁直视颜张氏:“上慈下孝才是正道,父不慈子不孝也很正常。别在我眼前惺惺作态,正如颜夫人你曾经指着我的鼻子说的那样,我算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配入你颜府的家门。我们彼此放过,我不再追究曾经遭受的苛待,你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行不行?”
颜张氏瞠目结舌,不愧是入了王府的人,短短数月就什么都敢说了啊。一时间颜张氏有些心虚,对方现在是容王妃,背后靠着容王,真惹急了他可能会对颜府不利。
颜张氏不敢开口,不代表其他人不敢说。听说颜息宁的生母是个青楼女子,有些学生面露鄙夷:“原来是娼妓之子,难怪品性如此不端。”
“难怪容王特别喜欢他,原来是看中这股劲儿了。”
“哎嘿~娼、妓之子配瘫子还挺登对。”
“你说什么!”颜惜宁的爆喝声响彻了整个铺子,下一刻他冲到了那个说姬松是瘫子的学生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试试?!”
颜惜宁的一声爆喝让他瞬间瞪圆了双眼,不只是他,跟着颜惜宁下楼的两个侍卫也睁大了双眼。他们方才站在离颜惜宁身后几步开外,没听清那学子说了什么。看到颜惜宁这么激动,侍卫们的手握住了刀柄。
那学生被吓得面色惨白连连后退:“你干什么,你别过来!”
他仗着站在门口离颜惜宁远,说话的声音也不是很大才敢嘴贱了一次。哪知道竟然被颜惜宁逮了个正着,一时间他手足无措面色惨白:“打人啦!容王妃打人啦!”
谁都没想到颜惜宁会对学生动手,一时间围观的人散开将颜惜宁围在了其中。
颜惜宁热血上涌,怒不可遏提着那人的衣襟抖了抖逼着他站直身体:“站好!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羞辱容王?”
他恨透了这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态度,姬松有用的时候,楚辽的人夸他是战神,是边疆守卫者。现在他失去了双腿暂时站不起来了,竟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议骂姬松是瘫子?
颜惜宁眼眶微红:“你拿过刀吗?扛过枪吗?杀过人吗?上过战场吗?看过尸横遍野野狗啃尸的惨状吗?见过自己的同袍被敌人撕碎的场面吗?”
“长这么大你连鸡都没杀过吧?你在这里嘴皮子一碰说话挺轻松啊,谁给你的勇气让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以为你现在能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你命好吗?”
“比命的话,姬松的命不比你的好吗?他天潢贵胄,一出生就是尊贵的皇子。他完全可以养尊处优高高在上过一辈子,可是为了楚辽,为了家国安宁,他去了边疆守护河山。”
“他和他的炽翎军死守边疆,才换来了山河安宁。我做梦都没想到,你竟然当着我的面羞辱他?他的腿为什么断的?他是为了我们楚辽的百姓断的!是为了你这样的人断的!”
“你现在过的好日子,是他和边疆战士用命换来的!”
“我出身不好,娼、妓之子,家人厌弃族人不喜。你们可以嫌弃我,但是你们不能侮辱容王!他和他的炽翎军是真正的英雄,我不允许任何人说他一句坏话!你听懂了吗?!”
颜惜宁心中的一团火在猛烈的燃烧着,此时此刻他真想一拳头将这个胆子都快吓破的学生打到尘埃里。然而努力克制了之后,他还是松开了手。
他面色平静眼底却带着浓浓的悲伤:“我原以为来国子监求学的人都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能明辨是非,不以出身论人,不以个人喜恶论事。你们享受着最好的学习环境读着圣贤书,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君子,可看看你们做的事。
你们见风使舵欺软怕硬,你们高高在上不分贤愚。你们不求真理和正道,只愿意默守陈规。你们自以为正义,实则闭目塞听毫无主见。在我看来你们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颜惜宁满眼悲凉:“我为你们感到悲哀,我为楚辽感到悲哀,我也为失去性命保家卫国的将士们感觉到悲哀。”
学生们一愣,面色猛地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