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1工作会议
组织上万人开会并不是个轻松的活，光是要保证到会的每个人都听清楚发言内容，就得费不少的力气——字面意义地费力气。
尤其是今天。
拿着喇叭的星缇纱一场会开下来，只觉得肚子又饿了。因为纵然是工人们对她抱着如此信任，可毕竟让这一万多人相信“咱们踊跃发言提意见并投票表决”好过“什么都会的帝姬殿下亲自做决定”并完成统计发言投票唱票，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即使之前已经提前通知过了，可绝大多数人还是愿意随大流的，更何况行为习惯的惯性也并不会忽然消失。
因此，尽管本就是底层出身的工人们，对于这工作安排其实自然是各有各的意见，可毕竟“反对帝姬的命令并提出意见”这样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多少有些惊悚，加之谁也不想顶替温斯基成为其他人八卦的对象，所以即使得知了在此之前木匠中已经有人当了这出头鸟，绝大部分人仍然没有效仿这一行为的打算。
于是当星缇纱说出那句“大家有好想法不要藏着掖着，我也很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分享”之后，这发言方才终于是踊跃了起来。
最终是“被抽调组员的组绩效按照比例计算”这一想法高票通过——自然，该想法的提出者说话并没有如此言简意赅，但无论如何这个操作方式确实能解决眼下的境况。
假如一个组现在被抽调了两个人去做其他的工作，那么剩下八个人干的活只要达到其他组的百分之八十就算合格，其他人数情况、超额完成或者没有完成等等以此类推即可。
如果长时间如此确实容易让管理混乱不利于工厂运作，但眼下应付一时之需还是可以的。
当然了，眼下歌秋罗帝国平民百姓的文化水平基本是胎教肄业，这投票环节星缇纱直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了——用脚投票，提意见的人先出列分别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后其他人你支持哪位的意见你就站哪位后边。
最后报数就行——报数总得会了吧？！
哦，那还真不一定。
“首先，眼睛看很容易因为人与人之间站的距离等原因产生误差；其次，不明确唱票非常容易导致作弊情况的出现。而这是我们工厂第一次开会就行投票表决，表决的内容更是关乎大家的工作和薪资问题。为了接下来的工作，也为了得出让大家都服气的结果，明确执行标准的统计工作流程才能保证不会出岔子，不是吗？”
向着被鼓励发言后一下子热血冲头，就接着提出“为什么明明可以肉眼估计还要费报数的劲”，并连珠炮似的问完才后知后觉地重新感到紧张的少年鼓励地笑了笑后，星缇纱对着众人解释了这个问题。
自然，她说出“容易导致作弊情况的出现”时，人们那神色略微不同却纷纷一惊的那个瞬间，她也敏锐精确地捕捉到了。
之后的话自然让星缇纱再次获得了人们褒奖认同与赞扬的目光，刹那前的疑惑也随之解开变成了对她的尊敬。
谢谢……
众人没有注意到，帝姬殿下轻轻松了一口气。那似乎并不仅仅是放松，而是带着些混杂着歉意的繁复情绪。
此时此刻——亦或者说是经历了“上一次”并且直到死去时什么都没有做成的我，自然是配不上大家这样的赞扬与褒奖期许的。可我拥有着大家信任这一点本身，已经为我所要做的事情扫清了诸多阻力，更让身为剥削者的我，此刻能够得到和劳动者肩并肩站在一起的机会。
一如之前数次。
而且现在利用好这一点才能做更多的事情，此刻厂子里这么多事情急需解决，并不是给她自责或者自我反思的时候。
星缇纱定了定神。
然而就在短短几分钟之后，看着那七扭八歪的队伍报着报着就不知道报到哪、报了五次得出六个答案的场景，这位笑容端庄的帝姬殿下又开始思考哪间宿舍的墙比较结实。
——我、教会和贵族，至少有一个得撞死在墙上！
也罢，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星缇纱眸光一沉。
星沙留下的手机里有这么多的资料，也就是说如果当初那帮子虫豸没有成功开历史倒车——尽管而今已经无法得知当时的具体情况，可无论如何，两百年的时间早已足够歌秋罗迈入工业化乃至现代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最基本的扫盲都遥远得仿佛痴人说梦！
哈……
还有……
星缇纱再一次想到了今天早上那些跪伏在她面前的人，那些因为长期低下头颅、过量劳动而弯曲变形的脊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
她看着投票的众人，微笑盈盈。
再忍一忍。
“好了！那么按照统计结果，就是杰马工友提出的方案以最高票数通过——如果大家还有什么看法和建议，现在也可以说出来，或者在后续的工作中也一样可以可以提出来！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无论是谁想当然提出的做法都不可能完全符合实际！”
一番凌乱之后终于算是统计出了个得数，于是帝姬清亮的声音宣布了最终结果，并简短总结陈词后，结束了这场不长的会议。
“散会！”
此前与萝丝说的“这个星期弄出青霉素和水泥”眼下很明显都不可能完成了，但三名伤病员里除了温斯基目前已经没啥大碍了之外，梨安娜和克尼塔的状况仍然让星缇纱不放心。
罢了，反正现在也不可能让莉娃一个人带这么多学生。扫盲任重道远，多一个人多份力气。
再加上在厂子的办公室里用手机总比在学校宿舍安全，昨天那些化学资料才啃了一点，物理生物更是书山题海。
得尽快学会才能教别人啊……干巴巴地辩论纵然可以撬动思想，可后果却很有可能是让人像莉娃一样陷入痛苦。想要潜移默化地影响更多人转变观念，还得用知识的真理让他们自己意识到问题所在才行。
这样想着，星缇纱加快步伐走向了办公室。
吱呀。
木门被侍女推开，而少女带着紫色蕾丝手套的手指如春葱，抓着魔杖提着裙摆脚步轻盈地走了进去。
“妈妈！”
雪蜜儿的声音清脆甜美像是清晨的鸟鸣，她带着朝气带着喜悦，一把抱住了正用拳头抵着额头坐在桌子边看文件的女皇。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课吗？”女皇转过头，“你姐姐呢？没一起回来？”
“不是放假，是我请假啦！过几天不就是我十三岁生日了吗？”雪蜜儿把头凑近女皇的怀里，一双碧绿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女皇，“姐姐都好几天没有来学校了，不是妈妈你让她去工作的吗？”
“没什么，我就顺便问一句。”女皇笑了笑，橘绯色的眼睛在逆光下显得有些疲倦，“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妈妈了吗？我这几天在学校不能回家可想你了，对了，妈妈我跟你说——我这几天学了好多，我现在能放出魔法了！你看！”
说着，雪蜜儿拿起那色泽浅蓝洁净如同传说中极地冰海、手柄上镶嵌着大大小小数片雕工精湛魔法晶体材质雪花的魔杖，认认真真地边回想上课时老师说的内容，边挥动着魔杖尝试将魔法释放出来。
“看！出来了！”
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凝结在空中，缓缓飘落在了雪蜜儿的手掌心。她欢呼雀跃地将手伸到自己母亲面前——尽管这片刻间，那雪花早已被她手掌的温度化成了水滴。
“嗯，很能干。”女皇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雪蜜儿那有着浅紫色长发的头顶，然而话音未落只听门外急促脚步声快速由远而近，未等女仆那句被木门阻隔失真的“请您等一下”说完，木门已然被砰一声撞开。
“参见皇帝陛下！”
来人三两步踏到女皇办公桌前，砰一声跪了下去。
风尘仆仆的模样带着浓重的汗味，让雪蜜儿觉得这个人十分无礼。
“沙克德卿？”
女皇松开搂着雪蜜儿的手，转过头看着那人。
“什么事？”
妈妈的声音又一次变回了办公时那种毫无波澜的样子，雪蜜儿微微皱了皱眉。
妈妈好辛苦啊……
“女皇陛下，臣斗胆请求无关人员暂且回避。”
沙克德并不开口说事，那似乎是从雪蜜儿身上扫过的目光让后者有些不太舒服。
沙克德是谁？雪蜜儿想了想，自己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啊，这头红色卷发！
这是劳罗拉小姐的家人？
是了，这和吸血鬼一样高大健壮的身材，还有这不懂礼数的行为举止和那红色卷发，想必是劳罗拉小姐的家人。
姐姐最近和劳罗拉小姐走的很近……姐姐是帝姬，以后必然是要嫁给武勋的。而眼下除了安德烈叔叔，爵位最高的就是劳罗拉侯爵家族，难不成这是……
“好。”
女皇的声音打断了雪蜜儿的思绪。
“雪蜜儿，你出去一下吧，妈妈要谈些工作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