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逢（3）
慕溪一下子僵在那里动弹不得，手指被动地按压着鼠标。脑子里却像被点了开关一样闪过一帧一帧画面。
□□事件过去不久，很快就迎来了十月底的万圣节。那时候，慕溪已经是院学生会的一个小小的干事了。12月初的话剧节一直是外院给全校献礼的重要环节，她所在的部门正好负责英文话剧的排练，慕溪每天跟在部长身后，找素材，写剧本，选演员，忙得不亦乐乎。
“大家静一静，我说两句啊。”部长是大三的学姐邵琳，瘦瘦小小，少白头，可是在慕溪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这次的剧本都是她一个人敲定的，没用两天，就翻译成了英文版。慕溪看了两页就不得不赞叹，单词简单准确，句式通俗易懂，连里面的玩笑都很接地气。
“这次英文话剧我们就定‘傲慢与偏见’了。大家手里都拿了剧本。现在我正式宣布一下参演人员。”
“达西是大一2班的李想。然后伊丽莎白你演。”邵琳学姐没抬头，直接把手放在了坐在第一排读剧本的慕溪肩上。
“啊？学姐，我吗？”慕溪猛地抬头，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这个是主角，我肯定得演砸了。”
“说你行你就行，自己部的工作部员都推三阻四，那还得了！”邵琳的语气半是强硬，半是鼓励，却让慕溪没法顶撞。
“学姐，给我个丫鬟，我保证出色完成任务。”散了会，慕溪跟在邵琳后面不停磨蹭，“学姐，这里女主又是跳舞，又是弹钢琴，这我都不行啊。”
“来学生会不就是学这些嘛。”邵琳装作冷了脸，“你不给我面子，也得给靳师哥一个面子吧，别枉费他在我面前一个劲儿地推荐你。”
邵琳和靳青只差了一个年级，所以一口一个师哥，根本也没把他当老师看。
“靳老师推荐的我？”慕溪睁大了眼睛看着邵琳。
“是呗，这剧本最后一稿我是找他润色的。没他把关，哪些地方出了纰漏，我们院不是让全校看热闹。”邵琳翻着剧本说道，“咱院历来的传统都是让大一的新生来演，我跟他讨论的时候，他第一个就推荐了你。说你发音不错，语感也好”
邵琳后面说了什么慕溪也没听进去，只是没想到自己怎么会被靳老师推荐做主角。
这段时间，她每天乖乖上专业课，除了上课时回答问题就是有时候会把同学的作业送去靳青的办公室。他们俩的对话有且只有
“老师，作业给您放这儿了。”
“好的。辛苦。”
“不辛苦，老师再见。”
慕溪讶异靳青到底是从哪里判断出自己可以出演这样重要的角色，难道就不怕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他这个班主任的脸吗？
从教室走出去，慕溪摸出了手机，翻到靳青的名字，犹豫了一阵，还是发了一条短信。
“靳老师，我是2班的慕溪。邵琳学姐说是您推荐我演英文话剧的。很感谢您的认可，可是我怕自己担不了这么重的任务。”
短信回执过来，却没了音信。慕溪只好迈步走进食堂。就在她坐定大口塞饭的时候，手机在衣服口袋里一阵强烈的震动。
慕溪集中精力吃饭，塞了一嘴的西红柿鸡蛋，也没看是谁的电话，就“喂”了出去。
“在吃饭呢？”电话那边的男声略显低沉，语气却是轻快的。
“唔靳靳老师”慕溪捂住听筒，迅速咽下了口中的饭菜，“您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不是你给我发的短信吗？”慕溪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好像笑了笑。“我刚下课，一手的粉笔灰，还是打电话方便点。你在几食堂，我去找你。”
“三食堂一楼。”慕溪本想说“不用您过来了”之类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靳青的话她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反驳，所以乖乖报了位置。
“嗯，大概五分钟吧”随即收了线。
这一两个月接触下来，慕溪发现靳青说话时很喜欢把时间精确到分钟，而他也确实恪守了自己说出的时间。慕溪也是一个爱守时的人，但她不敢自己定时间，只是会在对方定下时间后提前到达，生怕因为自己的失约影响别人。
放了电话，慕溪继续埋头苦吃，直到头顶被轻轻拍了一下，对面桌随之放下一个餐盘。
“吃太快影响消化，会生病。”靳青看着慕溪塞了满嘴，像是个小松鼠，有点忍俊不禁。
“哦，我妈说跟长辈说话时候不能吃东西，所以我想着先吃完。”慕溪捂着嘴咽下了最后一口之后，才说道。
“我怎么成你长辈了？”靳青的笑容更大，“难道真是3岁一个代沟吗？”
“一日为师，终身”慕溪刚想说‘为父’，觉得欠妥，忙收住了嘴，扯起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您辈分大，辈分大。”
“你张口闭口的‘您’，又终身为父的，我感觉自己已经被黄土埋了半截。”靳青拿着筷子吃了起来，“下了课，没那么多讲究，叫师哥就行。”
“好的，靳老师。啊，不对，靳师哥。”慕溪话一出口，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太过亲昵，可是覆水难收啊。
“嗯，对演话剧没信心？”靳青吃了一阵，放下筷子问道，“为什么呢？”
“老师哥”慕溪这称呼一出，对面的靳青直接笑出了声。
“随你吧，只是不用这么拘谨。”他直觉对面的女孩子应该是在一个比较刻板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那种长幼尊卑的训教已经刻进骨子里，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
“呃，我是想说这么重要的任务老师怎么会觉得我能完成呢？”慕溪望着靳青的眼里全是问号，“我高中英语成绩一直就是中上，高考也就是正常发挥。咱们班比我学习好的也不在少数。而且我没有才艺”
“你一直就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吗？”靳青看着慕溪一板一眼在细数自己的不足，却没有一句优点，有点好奇她的成长史了。
“我妈从来就教育我‘人贵有自知之明’啊。”慕溪很真诚地看着靳青，“而且我们家就是打击式教育。我基本很难从父母口中听到称赞。所以习惯了。”
“我觉得你挺优秀的，人是需要夸赞才能成长的，不是吗？”慕溪说得轻描淡写，落在靳青耳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吗？”慕溪听见靳青的称赞，还是似信非信的模样。成长的这些年，她虽然没有被羞辱和鄙视，但这么面对面毫不修饰的夸赞，而且还是出自一个对自己并不太了解的人口中，应该是第一次。
“自信点，把‘吗’字去掉。你一定可以！”靳青按住了想拍拍她的头的冲动，“这样吧，你信我一次，如果我说对了，请我吃饭！”
“好的，我试试。”慕溪自认是个越挫越勇的人，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她站起来，很郑重地说“谢谢师哥，我努力！”
靳青点点头，看着慕溪一路消失在大门口的人流中。
这之后的两个星期，慕溪起早贪黑地背台词，对着镜子练表情。她的认知里就是既然答应做了，就尽全力，真是到最后不行，也不给自己留遗憾。就像是邵琳学姐在给学生会新干事的发言中说到了“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溪溪，今晚上万圣节，她们说东区那边有化装舞会，好多外国人和外校的帅哥。”室友璇儿跨坐在椅子上，用脚撑着来回晃，“可惜啊，要有邀请函才能进，说是怕人太多出状况。”
“啊，是吗？我没什么兴趣。”慕溪看着手里被自己磨出毛边的剧本，每一幕的台词她都了熟于心，可还是觉得差点感觉。
“为什么没兴趣，练口语不是学习吗？而且你想啊，”璇儿又拽着椅子凑近了些，“真是走运遇到个帅哥，解决个人问题不说，你这天天排练感情戏的人，不就找到感觉了嘛。”
“嗯，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哈。不过，还是白扯，你我又要不到什么邀请函的说。”慕溪摊了摊手说道。
“哎，算了，我还是赶紧去打水去吧”璇儿丢下一句话，一溜烟拎着水壶跑走了。
这时，慕溪的手机在桌上响起了一阵铃声，她翻开盖子，是靳青的电话。
“喂，老师。”慕溪接了起来，
“晚上没课是吧，7点去专教门口等我一下。”
“啊？有事找我？”慕溪有点发蒙。
“今天万圣节，东区有个化妆舞会，带你去见识一下。”那边的声音不疾不徐，云淡风轻。“化不化妆随你。”
“真的吗？那个好像说要有邀请函。”慕溪脑子有点短路。
“那我在这儿说什么呢！”靳青有点好笑，“那个晚会就是我组织的，我就是邀请函。”
“哦，这样啊。”慕溪这才明白过来，“那我去专教等您。”
挂了电话，慕溪觉得又有点不明白了。为什么邀请我呢？
晚上6：40，她起身准确去专教，一条短信闪了进来。
“我在这边要招待一下外教们，你去专教门口给邵琳打电话，让她领你过来。我在东区等你们。leo”
“好的，老师”慕溪回复道。
慕溪走到专教大门前的空地，那边已经有学生会的几个部长们站在那儿聊天了。邵琳也在其中，看见慕溪，冲她招招手。
“过来，再等一个人我们就出发去东区了。”邵琳说道。
“慕溪怎么过来了？”体育部的部长问邵琳，“今天还有大一的也去吗？没听说啊。”
“大一就她一个，靳青让我领过去的。”邵琳随口答道，这话却引来另外几个部长学姐的注意，把头凑过来吃瓜。
“靳师哥独宠你一个啊。”
“是啊，我们班好几个想去的，问靳师哥要邀请函都没搭理我。”
“哎哎，行了，你们几个。”邵琳笑着拦住话头儿，“他让我带慕溪去练练口语，马上要话剧节了，这是我们的女主啊。”
“那男主不用练口语吗？”又是一个声音起哄道。
慕溪被几个师哥师姐围住开玩笑，脸没来由地红了起来。刚才那些话的信息量有点儿大，她需要点时间消化。所以，他们的意思是在说自己是唯一一个被邀请的新生，而且邀请人是靳青？
“走啦，慕溪，别理他们。”邵琳挽住了慕溪的胳膊，一群人嬉笑着往东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