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00元（2）

    “都办好了，走吧”靳青停在慕溪面前说道，“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先告诉我，你们入学时候的书费四年下来没准儿还能有零头儿剩下来。你告诉我的话，这个钱根本不用收。”

    “对不起，老师，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今天真是太谢谢您救场了”慕溪抬起头迎上了靳老师的目光。

    “这个钱不用你还，明天上课的时候我在班上会说的。”靳青从慕溪手里拿过那张100元，看样子之前曾被叠成一个骰子大小的方块儿，可能是去哪里都没花出去过，偏偏在大家下课混乱的交钱中出了手。“还不到20岁，就这么弄可还行”

    “这么一看，真是假的不能再假了，当时我怎么没发现呢。”慕溪自嘲地说道“钱肯定是我出的，不论交钱的人怎么想，没发现就是我的错。”她语气里透着坚决。

    两人说着走到了大门口，正是下课的高峰期。靳青指了指停在一旁的自行车，“回西区吗？我捎你一段吧，走过去得二十分钟呢。”

    “不用了，老师，您先走吧，我溜达回去认认路。”慕溪笑着摇了摇头，在她成长的19年里，别说被哪个男生骑车驮回去，就连并肩上下学都没有过。

    她模糊的记忆力总是有一段和妈妈清晰的对话。上小学的第一天，妈妈走在路上拉着她的手说道“上学了，就是大孩子了，不要跟男生打打闹闹，没事瞎聊天。女孩子就要自重，那样子显得轻浮。”

    六七岁的孩子怎么听得懂“自重”和“轻浮”是什么意思呢，可是慕溪觉得这词儿就不是好意思。她狭隘地认定为和男生嘻哈打闹就是坏女孩儿。

    这想法伴随了她整个学生时代直到今天。自然，听到老师的话，她连1秒都不曾犹豫，条件反射地说出了拒绝。

    “好的，那你回去小心吧。有事打我电话”靳青没强求，笑着摆摆手，跨在车座上的长腿一蹬地，很快就混入了前面一片自行车海中。

    第二天早八点，精读课。慕溪心里有点堵得上，她知道靳老师一定会在班上说点什么。果不其然，靳青放下书的同时，吐出一连串流利的英语，说的便是昨天发生的那件事。班里28个人只有4个男生，很快就传来了细碎的议论之声。

    靳青晃了晃手中那张百元大钞，口中的话却没有停下来，他说英语时带着很明显的英伦腔，加上恰到好处的中低音，那种高级感会让人慢慢陷进去。

    慕溪越往后听越觉得四周投射过来很多目光，因为靳老师说的是“这件事不应该让慕溪一个人承担，我给那位同学一天的时间，如果能来私下找我，我一定保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如果没人站出来，那全班就平分这100元。”

    “凭什么啊”

    “是啊，她自己不看着点儿”

    “小点声”

    慕溪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强按着自己站起来的冲动。她知道如果自己贸然站起来，或许会平息掉一些声音，可老师的威信也可能就此削弱。她定了定神，抬起头，迎上了大家注视的目光，耳边仍旧是靳老师的声音“我希望大家能明白，不是差在这100元钱，而是做人的一个态度。你们才19岁，这件事往大了说也是一种违法行为”

    “老师，请让一下”迎面而来的是刚下晚课的一群女学生。慕溪被打乱了思绪，这才发现自己正逆着人流走到了食堂门口。正值饭口，出出进进的人流夹带着各种饭菜的香味，惹得她也有些饿了。便随着人群走了进去。

    食堂的价格过了十几年，好像才涨了几块钱。慕溪端着满当当的餐盘找寻空位时，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有点不相信这么巧。

    那个人正在专注地看窗口的餐牌，完全没发现隔着两个窗口人群中注视的目光。

    牛仔裤，棉质的格子衬衫，利落的短发，黑方框的眼镜。慕溪很难相信他的装束几乎十几年未变。她甚至觉得只要他抬抬头，就还是能露出那种好像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表情。

    慕溪觉得心狂跳着要蹦出来似的，连带着指尖都有些冰冷。

    这时，靳青正好转过头看隔壁的窗口，瞥见了不远处怔在那里的慕溪。

    隔着人群，他冲着慕溪远远地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