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鱼—蜘蛛
“可恶!”
“不好,这家伙发疯了。”
“智秀快跑!”
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三人哪怕不像车贤秀那样痴迷游戏,看到这一幕也顿时明白过来章鱼怪这是攒满了怒气槽要开大了。
对视一眼,文炳和郑载宪同时做出决定,并肩而立,按照一开始就商量好的将全无防护之力的尹智秀挡在身后,然后正要招呼还在发愣的车贤秀……
“是我的错,我必须挡……”
车贤秀紧紧攥住手中矛杆,高举过头,咬牙道:“我必须挡……!!”
车贤秀狠狠向下扎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
章鱼怪都不带回头的,如鞭触手随意扬起,就将那根材质太差的短矛卷起来,然后再加一鞭,将车贤秀抽倒在地,看都不看,“哒…哒…哒…”追着文炳三人而去。
“啪啪”两声,郑载宪缓退几步卸去冲力,半跪在地,文炳则反其道而行之,硬生生承受了一记鞭打,将和章鱼怪距离拉近到一臂半后,身随刀走,围绕着章鱼怪疯狂劈砍起来。
双臂翻飞,狂风扫落叶,一刀快似一刀,完全没有任何套路章法可言,就是一个“快”字。
刀光闪烁,章鱼怪触手根本接近不了文炳身子就被生生斩断绞碎。
“我…会…活…下…去!!!”
不时有碎肉血滴洒落到文炳脸上身上,更不必说章鱼怪越发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但这些,却统统无法影响到他半点,紧紧盯着面孔扭曲狰狞的章鱼怪,文炳脑海中无喜无惧,甚至连厌恶都欠奉,一片空白,所思所想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更快。
与肌肉怪对拳时状态有些接近,意识超脱身体而存在。
只不过文炳心中清楚,这种奇异状态不可持久,一旦身体遭受重创或者时间拖得太长就会被动脱离。
酸咸汗水从脸上滚过,格外蜇眼。视线开始模糊,刀势也逐渐散乱起来,文炳暗叫一声不好,紧咬嘴唇,强行压榨体内残余的精力,毫不留惜,顷刻间尽数宣泄释放出去。
刀光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越发狂暴。
狠狠踹出一脚,文炳脚尖点地,迅速抽身而退。
长呼出口气,文炳以刀拄地,只觉胸口肺腑火辣刺痛,全身上下更是酸软无比,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
他卖相更是凄惨,衣服早就被鞭烂撕碎,和碎布条没什么两样,除了特意护住的面门,胳膊、前胸、后背、大腿,到处都有被鞭打后的红紫淤痕。
如果不是当下情景,还是很容易让人想歪的。
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章鱼怪重新站起。
它也好不到哪里去,饶是怪物恢复力惊人,触手断了再生,仍是文炳无休止地砍削下只剩先前一半左右的长度。
它是靠触手尾端点地支撑身体的,现在就好像人身光着脚在烧红的炭火或铺满玻璃渣的路上行走一样,刚刚伸出又快速收回,跳芭蕾一样,无处落脚的模样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更重要的,它眼中原有的那份见到食物的贪婪遇到敌人的愤怒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恐惧。
文炳这一番悍不畏死,居然生生杀怕了这个头脑简单的怪物,以至于它明明感知到文炳气势已经跌落谷底,却愣是不敢凑上前来。
郑载宪、尹智秀急速冲来,一左一右将文炳护在中间。刚才他和章鱼怪打得实在太过胶着,难分难解,两人根本不敢插手,生怕一个不小心误伤了文炳。
“文炳,接下来该怎么办?!”
左臂抬起,尺寸间发力用盾牌侧向挡下章鱼怪触手,郑载宪趁势出刀学着文炳砍断绳索一样的触手,然后低声问道。
“这些触手实在太麻烦了,怎么都砍不干净。”
舔下嘴唇,文炳眼睛死死盯着章鱼怪,“看来还是得换个地方试试,虽说智秀上次打在它头上没多大反应,但这次我们直接把它脑袋砍下来,就算不死,也能让它变成瞎子和聋子。我和智秀给你创造机会……”
这个任务只有郑载宪能做,不要说文炳现在精力不济,就算他半异变后五感和耐力都几乎达到了人类极限,但还是比不上郑载宪锤炼了十几年的刀法精准犀利。
————
就是现在……
“抓到了!”
车贤秀欣喜若狂的声音响起,文炳、郑载宪、尹智秀彼此对看一眼,再不留手齐齐压上。
不知是不是车秀贤平日里太宅的原因,总是显得没有威胁性,存在感过于薄弱。
脑子不灵光只有一根线的怪物们很容易就将他忽略,而是将注意力放在更加危险的文炳三人身上。
一着不慎,就会满盘全输。
文炳这时候也终于见识到了车贤秀手中武器经过韩斗植改造后的威力。
车贤秀这根短矛主体是用的平板拖拗断后的杆子,虽然经过韩斗植加固改造,但还是格外轻飘,坚硬程度也难以让人满意,否则车贤秀刚才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章鱼怪一鞭子打飞击退。
他的杀伤力基本全靠身后背包中的电机和电池,矛尖破皮扎进怪物体表肌肉后再释放电流。
饶是怪物恢复力和再生速度惊人,甚至关节肌腱等组织乃至器官都发生异变,但毕竟还属于血肉之躯,一定会受到物理和生物法则的制约。
电流和火焰,还是能够造成不菲伤害的。
矛尖自下而上扎进章鱼怪后背,车贤秀迅速按下按钮。
一连串“噼里啪啦”声音后,灼烧蛋白质的焦臭味伴随着袅袅青烟弥散开来。
章鱼怪好似被雷劈中,早已和累赘差不多的四肢剧烈抽搐不说,甚至那十数来条触手也像离了水的鱼一样迅速瘫软没了半分力气,被其实并不以力量见长的车贤秀轻松挑离地面。
“主啊!”
“除你以外别无拯救,我相信耶稣是我唯一的救主,唯一的神、唯一的王、唯一的主。求圣灵光照我中有那些要除灭的偶像、黑暗权势、咒诅、坚固营垒和盈余邪灵……”
抛掉盾牌,单手刀迅速换为双手握持,郑载宪没有急于出手,屏气凝神,高声吟诵,一如上次他对阵肌肉怪之时。
“撒旦,我举起信心的藤牌抵挡你,并用圣灵的宝剑,就是神的道来抵挡你……”
“奉主名靠耶稣的宝血我释放神的能力捆绑、除灭、摧毁、瓦解这一切……偶像、黑暗权势、迷信行为、咒诅、坚固营垒、邪灵的权势在我身上完全消失无遗……”
文炳眯眼细看,圣洁白光又一次在郑载宪刀身上汇聚,只不过不同于上回的沸腾跌宕,这次要“静”上许多。
平静如水,但又有股子天经地义的意思在其中,就好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必然,不容置疑。
凡出手,必斩断。
文炳蓦然生起这个念头,若有所思,他不再观察郑载宪,而是低头打量自己手中雁翎刀。
不知不觉间,文炳呼吸节奏,甚至身上气质,逐渐与郑载宪趋于一致。
雁翎刀上赤光流转,然后又覆上一层极浅极淡的白光,两者看似极近,实则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郑载宪一步跨出,刹那间就冲到章鱼怪身前,毫不拖泥带水地当头劈下。
怪物脑袋径直掉下,滚落在地,临死竟是连喊都没能喊一声出来。
“这就结束了吗?”
因为身体异样关系,文炳“看”到的东西远比其他三人要多。
恐怕就连郑载宪本人都不清楚。
淡淡黑红气息从章鱼怪脖颈空腔处涌出,冲向伤口处,却始终不能突破那一线之隔。
盖因一道白光盘踞在伤口截面,逗留不去,白光看似柔弱,实则分外坚韧,好似给尸体加了把沉重枷锁或者说封印。
枷锁不去,怪物卓越的再生能力就无法发挥。所以在其他三人眼中,这怪物已然彻底死去。
“原来如此。”
文炳心有所得,抢在尹智秀抽矛之前,雁翎刀快速捅入章鱼怪腹部。
其实,以它的身体构造来说,说是背部更加准确。
没有试着去搅烂怪物内脏肺腑,文炳闭上眼睛,他选择主动沉入半梦半醒幻境当中。
气息浑然一变,不再类似郑载宪。
赤光在雁翎刀上飞速聚拢,最终于刀尖处凝聚为一朵小小火焰。
火焰飘离刀身,落入章鱼怪伤口当中。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到。
睁眼抽刀,文炳不忘抬臂阻拦尹智秀、郑载宪两人。
章鱼怪尸体重重砸向地面,然后就听水入沸油的一声爆响,章鱼怪身上有火焰涌出,一蹿三尺多高将整具尸体彻底吞没,熊熊燃烧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大惊失色,看怪物一样视线扫向文炳,满脸难以置信,就连素来镇定的郑载宪也不例外。
这可大大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这个解释起来就很难了。”
文炳有气无力摆摆手,深吸口气调匀呼吸,这偶然的一手真正抽干了他的精气神,比刚才脱力还要累人,“你们就当做是我变异成怪物后的能力吧……”
“好…痛…!!!”
文炳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火焰中忽然传出呻吟嘶吼声,和章鱼怪一模一样的语气音调,但音质却变了许多,没了那份阴测测的感觉,倒是更像那个大块头肌肉怪自带回响,宛如腹语。
其实并不难理解,它的脑袋早已经被郑载宪砍了下来。
火势来得凶,去得更快,几乎声音响起一瞬间,就在四人眼前沉降下去,虽然还未完全熄灭,但也只剩下零星几点火苗。
“它这是死了吗?”
不再听到声音,车贤秀喉头微动,小心翼翼用短矛去挑地上那团焦炭一般的物事。
说时迟那时快,文炳和尹智秀的“不要”还没喊出,就看到焦炭从地上一跃而起陡然活了过来,撞开车贤秀夺路而逃。
焦炭纷纷落下,露出全新内里,就像蝉蜕一般。
右臂托住车贤秀,文炳想也不想丢出左手的斩切刀,也顾不上瞄准了,纯粹凭本能行事。
空中响起金铁碰撞交击声,斩切刀没有落空,但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连拖延一下怪物脚步都不行,反而让其速度更加快了三分。
“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怪物敏捷撕开百叶窗,钻入通风口消失不见,尹智秀以手捂嘴,喃喃自语。
不怪她如此惊诧,由于怪物运动时的抖动和斩切刀最后的撞击,文炳等人都已经看清了怪物真正模样。
之前的它就像软体动物门头足纲的乌贼或者章鱼,可是被文炳放了把火后居然变成了蜘蛛一样地节肢动物,本来的软体触手变成了坚硬的节肢。
“这个速度,我们追不上了,不过好在它这回吃得亏也不轻,看样子短时间内应该没心思来找我们麻烦。”
不愧是四人中年纪经历最深的,郑载宪迅速收拾心情,问向文炳,“贤秀怎么样?!”
“不好说。”
文炳手掌依次按向车贤秀额头、脖颈、胸口,甚至拨开对方眼皮瞧了瞧,眼神晦暗下来,“他本人呼吸还算平稳,单论身体其实还好,被感染之后身体恢复力都很强,这点伤势不算什么。关键在于他又昏迷失去身体主导权了,现在恐怕已经再一次生出了幻觉,如果他挺不过去……”
说到这里,文炳收声不再继续。
但郑载宪和尹智秀却已经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
如果挺不过去,自然是变成怪物,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么长时间他都坚持下来了,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尹智秀握紧拳头,一脸坚定道。
“主耶稣会保佑他的。”
郑载宪就没她那么信心了,照例念过一段后,这才说道:“我们得赶紧动身去一楼了,虽说现在感染的原因和治疗方法还不确定,但如果真和精神状态有关,用类似药物应该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
“其实也未必当真完全没有办法。”
沉吟了片刻,文炳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