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来人是一位女性。
蓝白色长裙, 颊边头发松散地向脑后抓起，妆容精致，露出浅浅笑容。
姜彻见到来人, 放松又散漫地往后靠去, 晃晃桌面上的作业本，面不改色的扯谎, “自然是善学之风了。”
话语间，视线有一搭没有一搭的往宋轻沉身上瞄去。
“小结巴，介绍一下, 这我表姐，咖啡店老板。”
宋轻沉讶异，慌忙起身，椅子在瓷砖地面上发出刺啦一声, “姐、姐姐好。”
姜彻看着宋清沉局促的样子, 丝毫没有上来扶一把的意思，坐在对面说风凉话, “别紧张啊小结巴，万一见到我父母, 你是不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见父母……
“你、你别乱说……”
被姜彻口无遮拦的话弄得手足无措, 宋轻沉说不出来话, 一层薄红爬上脸颊，睫扉轻颤，活像被欺负的模样。
姜彻摊手, 反倒是站在旁边的女性抿唇一笑，“小姑娘, 别紧张。”
“阿彻好久没来这里坐坐了, 正好今天我在, 就顺道过来打个招呼。”
“说起来，好像从来没见过你，是阿彻新朋友吗？”
一句话，让宋轻沉微微敛下眉眼，紧张热腾的心思将将冷却。
“不新，”姜彻慢悠悠的在后面补充，“我们隔壁班的好学生，宋轻沉。”
他一顿，别有意味，“以后你可能会经常见到她。”
表姐半挑眉眼，目光暧昧地在两个人身上流转，“你这小子，真上心了啊，不过，你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在店里唱几首？”
“咱们这里有些顾客，可都是专门为你而来的，”
她眼光示意，“那几个小女生才上初中吧，每天都来，还给你写满了祝福墙。”
宋轻沉顺着表姐的眼光看过去。
几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坐在角落里，用写着‘姜彻’字样的镭射横幅遮盖住自己半张脸，时不时抬眼看向这边，又羞赧的低下头去，嬉笑打闹。
姜彻懒散的开口，“姐，饶了我吧，这小结巴可不好忽悠，今天好不容易叫她出来陪我补补课。”
他眨眼，“这样，我欠你一次，改日一定。”
说的信誓旦旦，脸上却明晃晃的挂着“我在敷衍”四个大字。
女老板大抵也知道姜彻不靠谱，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今天你不想唱，也不能强迫你。只是那几个女生却是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等到你，只怕今天又要败兴而归。”
宋轻沉猛然攥紧手心。
手指根根抠进细嫩的皮肉中，指尖泛起青白色，她沉默片刻。
“一、一两首歌的话，不、不怎么耽误时间的。”
那一瞬间，宋轻沉动了恻隐之心。
仿佛看到了初中的自己，磕磕绊绊地去求路人帮忙举一会儿横幅，只为了给台上尽情演唱的少年一点点勇气。
姜彻天生适合舞台，他应该在聚光灯下发光发热。
从过去到现在，宋轻沉始终这样认为。
姜彻偏头，若有所思的看她。
几十秒后，他笑了笑，“好，既然小结巴也想听的话。”
答应得妥帖又顺当，宋轻沉松一口气。
紧着又听见姜彻笑眯眯的提出条件，“不过需要请姐姐帮我一个忙。”
“这个小结巴面对我的时候，总是有些退缩，而且也不肯告诉我她的喜好。”
姜彻一边说，一边笑意融融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真苦恼。”
宋轻沉一怔。
她大抵没有想到，昨天随便想出来的一个理由，能让姜彻惦记到现在。
“不然这样吧，”姜彻又笑，“姐姐做主，在店内发个通知，要是有人能帮我问出来我对面这个小姑娘喜欢什么，我免费送他一首歌。”
宋轻沉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
她连忙开口，“姜、姜彻。”
姜彻这时候反倒不征求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只饶有兴味地给宋轻沉留下一个安心的表情，又问，“表姐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女老板认真地思考。
她自己这个弟弟，随性浪荡惯了，身边异性朋友众多，除了蒋乔，也没见过他对谁上过心。
为了打听一个小姑娘的喜好而主动提出交换条件，在他身上不算是寻常事。
至于宋轻沉，头发卷卷翘翘，人白白净净，说起话来带着几分局促不安，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跟姜彻玩在一起的类型。
姜彻或许是新鲜劲还没过，但宋轻沉，她一眼就能看出，小姑娘并非姜彻所言那般不动心。
看向姜彻时眼神中藏着的一点点亮光可忽略不了。
她莞尔，痛快答应，“好啊，如果小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广而告之一下。”
“我……我，不用这样的，”宋轻沉见到女老板应下来，转而就要去拿设备，仿佛又想起来她站在众人目光中的样子，鼓起勇气，“别广播。”
“我喜欢喝……”
宋轻沉的声音越来越轻，像嗡鸣，在姜彻耳边盈盈绕绕，带着些痒意。
他侧耳低笑，“什么？”
“红、红豆奶茶。”
还是个爱喝甜品的小姑娘。
设备就在吧台附近，试一把吉他，姜彻起身走过去，手指一动，在吉他弦上拨弄两下。
“你早点告诉我的话，今天不就随你拿捏了吗？”
拿捏……
宋轻沉又揪紧自己的衣角，摇头，只觉得脸上要冒烟。
“不过，”姜彻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心情极好，“现在也不晚，你喜欢听什么，我唱给你。”
又是套路，仿佛今天之内要从方方面面摸清她的喜好。
宋轻沉明知如此。
可与他视线相对的那刻，还是从口中蹦出一个歌名，“officially missing you”
又小心翼翼补充，“要是你不会唱，可以……。”
“放心，你阿彻哥哥可是中外曲库大全。”
这样说着，他去拿来了吉他，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脚椅上，自弹自唱。
低醇的男声，平静又嘶哑，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目。
姜彻偶尔瞄她一眼，又低敛眉眼，专心拨弄手中的吉他，仿若对外界的动静视而不见。
一曲结束，有人率先鼓掌。
宋轻沉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拍手，一下，两下，轻巧的掌声淹没在稀散人潮里。
她的眼眸润泽明亮。
宋轻沉后期日记里出现最多的人名是姜彻，出现最多的歌名便是这首。
她私自幻想，如果由他来唱会是什么样。
关于姜彻，还有许多微小无望的念想。
这个有幸，今日实现了。
感觉到姜彻的视线看过来，宋轻沉下意识躲开视线，去看角落里那几个初中女生。
她们似乎非常激动，手里举着横幅，拿着手机，兴奋的拍照。
多像。
跟三年前的她，还有现在的她。
有些情绪快要溢满为患。
后面跟姜彻坐在同一桌上，宋轻沉却心绪不宁，书看下不去几页，被姜彻戳着要答案的时候还在走神。
“好学生，这怎么做？”
宋轻沉啊了一声，快速进入状态，全部看完，“老师上课有讲过。”
她咬着唇角在草稿纸上演算，“这样就，出来了。”
“这样啊，”姜彻也不细看演算过程，陈述一句，“你记性真好。”
宋轻沉一顿，“还可以，要看跟谁比。”
“是吗，”姜彻掀着眼皮笑，“那跟周池妄比呢？”
宋轻沉摇头，“跟，跟他还是比不了的。”
毕竟她也只是普通人。
“哦，”姜彻拉长声音，“可我觉得你比他记性好多了。”
宋轻沉抬眼，似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瞧，你明明喜欢红豆奶茶，他却给你拿营养快线，”姜彻注视着她，“这也算记性好吗？”
“还是说，你其实喜欢营养快线？”
宋轻沉手指一顿。
半分钟后，她说，“都喜欢的。”
“是吗，”姜彻用笔在纸面划拉几道，“他还挺了解你。”
话说的稀松平常，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在里面。
宋轻沉一边看书一边回，“小时候，两家一起吃、吃过几次饭。”
“原来是青梅竹马。”
宋轻沉摇头。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来往，周叔叔可能跟、跟我爸爸更熟悉一些。”
意识到自己的话题跑偏了，她又低下头去，“你、你还要不要补作业，后天老师就查了。”
姜彻玩味的勾唇，“补啊。”
“再不补，后天怕不是要被请家长，可怕。”
他这样说，却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吊儿郎当的抓起来宋轻沉的笔在指尖乱转。
“小结巴，”他忽然开口，“要是真的被请家长，我就像学校打申请，让你带我学习。”
宋轻沉骤然抬头。
“我、我自己成绩都还半瓶子水晃荡，也不算是特别好的学生，万一、万一把你带得更歪了，怎么、怎么办？”
一边说话一边摇头，头晃的像个小拨浪鼓，眼睛时不时的上抬，又低头盯着桌面摊开的作业本，“要不，今天就、就把作业补完。”
姜彻的手指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抚蹭试卷，发出希希索索的声音，对宋轻沉的反应觉得有趣。
“那今天可能要麻烦你了。”
他说着，看了眼腕上挂着的手表，“说不定要在这里呆到打烊。”
宋轻沉脸上泛热，想点头，又犹豫，“不能、太晚。”
“放心，老子送你回去。”
姜彻没有食言。
天黑一点，就把宋轻沉送回了家。
整整一天，她都在各类试题中沉浮，头脑嗡嗡的发胀，感觉到书包内手机在震，这才想起来看一眼。
微信中有一条消息，周池妄发的。
【作文精选没拿】
宋轻沉的手指点在那条消息上，顺手回。
【……忘记了，明天一定拿】
再收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
【明天给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