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番外一
转眼就到了六月中。
六月时节的盛京已经有些炎热, 但偶尔还有微风吹拂,能吹散闷热的暑气。
镂月园的鱼跃鸢飞里,盛夏的花已悄然绽放。1
从春到夏, 盛京的花就没有断过。
早春的迎春,盛春的山丹、瑞香、月季, 再到初夏的牡丹、芍药、含笑,各有各的美。
待到了六月中,就连黄荷和茉莉都开了,整个鱼跃鸢飞芬芳满园, 美不胜收。
这一年的赏花宴自然要摆在此处,好让盛京的夏日更热闹一些。
这一日是休沐,李宿也未去上朝,只同姚珍珠换了简单常服, 就一起去了镂月园游湖。
镂月园有一艘旧游船, 还是太上皇五十大寿时营造司上供的寿礼,这么多年来园子都精心养护,一点都不见破旧。
李宿不喜普涨,便没让造新的, 跟姚珍珠直接上了这艘楼船。
连雨不知春去, 一晴方觉夏深。2
含光湖上,凉风习习,水波荡漾。
姚珍珠跟李宿坐在二层甲板上, 一边吃茶, 一边看手里的折子。
今日入宫的千金很多,多到尚宫局准备了两封折子, 上面简略写了性格家世, 画像就很马虎, 其实瞧不出大概。
皇家挑媳妇,不太看重长相。
李宿跟姚珍珠一人拿了一本,一边看一边说,瞧着每一位都不错。
看完手中的折子,直接递给姚珍珠,自己抿了口茶:“十皇叔、十一皇叔和十三皇叔也到了束发年纪,四弟五弟也是差不多岁数,今日若是有合适的,便就一起定了。”
姚珍珠点头,把书签夹在折子里:“淑太妃也是如此言,想来今年瞧着差不多了,先看看适不适合,待到明年订婚,过两年正好成亲。”
大褚年轻人成婚虽都不早,但也差不多要从十五六岁开始相看,少年少女先熟悉起来,若是能有那份心意,再定亲不迟。
李宿和李宴等的婚事一直拖着,都是因储位不稳,这才蹉跎了岁月。
这些琐事,李宿一贯不是很上心,便道:“你看着办便是了。”
“回头我下一道圣旨,宗亲里谁家有看对眼的,直接上了折子请旨成婚便是,不要事事都往宫里呈报。”
姚珍珠瞥他一眼:“宗室成婚,陛下怎么也要过目的。”
李宿随意点点头,继续看风景。
姚珍珠重新打开折子,在第三页上反复看了会儿。
“殿下,这是周阁老家的千金?折子上写年少活泼,性格开朗,这丫头瞧着不错,就是年纪小了些。”
李宿瞥了一眼折子,努力回想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便道:“周培正不是迂腐的人,家中的晚辈都很开朗。”
姚珍珠点点头,在这一页画了一个圈,又继续往下翻看。
她这一看,就看了一刻,陆陆续续又画了两个圈,最后翻到了一页。
“这姑娘已经过了二十一?”姚珍珠有些惊讶,“啊,这是顾太傅的孙女?”
听到顾太傅三个字,李宿这才回过头,道:“顾太傅家中的子孙很少入仕,大多在各地书院当教书先生,你说的是他的大孙女,如今在女学当博士。”
二十一岁的女博士?姚珍珠看着画像上顾韵文清秀的眉眼,也画了个圈。
“这么年轻就能当女博士,真是太厉害了。”姚珍珠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
李宿原本在看风景,听到这一句也未回头,只是道:“生而不同,自是天分不同。”
姚珍珠微微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李宿在拐弯抹角安慰她,借着吃茶的动作轻声笑了。
“我就是顺口一说。”
她这话说得柔情,那甜蜜的滋味从声音里都能听出来,李宿闻言也迎着清风笑了。
“我难道不能顺口一说?”
两人说完这话,一起笑出声来。
闹了一会儿,姚珍珠继续看下去。
“这几家的千金正巧刚及笄,瞧着都是好孩子,下午时要好好相看相看。”
姚珍珠想了想,又道:“下午让人在园子里开戏吧,就唱锁麟囊,应景又喜气。”
李宿也许久未曾听戏了,如此便道:“好。”
南音坊的戏都是早就排好的,贵人们随时可以点戏,皇后娘娘这边一声令下,南音坊立即就忙碌起来。
今日正巧来了镂月园,午膳就要吃湖鲜。
含光湖风景开阔,占地极广,比霁月园的静心湖大三四倍不止,湖中另有湖心岛,微风袭来,波光粼粼。
夏日时节,湖中最好吃的是白虾。
不用过多调味,只要用葱姜水简单煮熟,吃起来就自有一股清甜的鲜味。
姚珍珠往常就很爱吃虾,无论是油焖大虾,白灼鲜虾还是蒜蓉粉丝蒸虾,都能比平日里吃得多一些。
当然,鲜虾馄饨和虾肉三鲜烧麦也是一绝。
待到午膳时,小厨房果然准备了清煮白虾和油焖大虾。
吃虾就得自己剥才对味。
光吃虾仁,总觉得失去了几分弹软和鲜味,反而不如带壳的虾来得美味。
皇后娘娘对旁的事都不讲究,唯有用膳特别讲究,她坚持的事,就连皇帝陛下都无法劝阻,往常都是净手作陪。
今日也是如此。
姚珍珠把衣袖往上挽了两圈,洗净手,自己慢条斯理剥虾。
李宿见她剥得认真,王婉清和汤圆只能老老实实给她布菜,拦都不敢拦,便道:“给我也剥一个?”
姚珍珠抬起头看了他,点点头,低下头又继续剥。
她剥虾的时候特别利落。
虾头一扭,身上一捏,两边轻轻一扯,整条虾肉就脱壳而出。
她先给李宿剥了几只,然后才给自己剥,一顿饭吃得高高兴兴,待到用完饭还兴致昂扬,午歇都睡不着。
李宿这些时候累坏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昏昏入睡,感觉到她在边上翻身,也跟着翻过身来,把手搭在她腰上轻轻拍:“怎么了?”
姚珍珠没动,只说:“第一回当红娘,觉得很有意思。”
李宿这会儿都要睡着了,听到这话半晌都没反应,最后含含糊糊说了句:“小丫头。”
也就是她,心底里依旧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还对这些事充满了好奇,想要开心做好每一件事。
姚珍珠突然被他叫了一声小丫头,不知道为什么就冷静下来,安静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也有些困顿了。
不多时,姚珍珠便沉入梦乡。
今日午歇时候不长,不过两刻两人便都醒了。
待他们醒来更衣,楼船已靠在鱼跃鸢飞的小码头上。
姚珍珠跟李宿下了船来,一起往鱼跃鸢飞走。
这会儿工夫,领着自家千金入宫的夫人们已经在鱼跃鸢飞的望春阁里等。
帝后二人直接从花墙中走过,直接上了对面的听夏楼,坐在了风景最好的花厅里。
两人刚一落座,对面的望春阁中便一起起身,往这边遥遥一拜。
姚珍珠摆摆手,让大家不必多礼,然后便问李宿:“宴弟他们怎么还没来?”
李宿道:“我让他们晚一刻过来。”
“倒也不急。”姚珍珠眨眨眼睛,不知他为何如此安排,却没多问。
一刻之后,姚珍珠便能看到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出现在花墙中。
李家的男孩都长得高大白净,一个个都是俊秀的样貌,便是腼腆如李宴,都有一股不可言说的儒雅风范。
果然他们这几个少年郎已出现,望春阁中便突然多了些声响。
姚珍珠这才看向李宿,有些惊奇道:“陛下这安排倒是恰当。”
李宿道:“且不提宴弟,这几个小皇叔也不常在盛京行走,性子都有些腼腆,一棒子打不出三句话来。”
随着太上皇年岁增长,太子也越来越大,京中的局势一直都紧绷着。
几位年轻的小皇子都被母妃拘在宫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根本不会让他们出去玩闹。
如此一来,便都有些腼腆。
若是今日让他们自己同人闲聊,怕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反而适得其反,别最后媳妇去不上,还得被人嫌弃。
所以李宿才安排了这么一出。
俊秀的少年郎从花中走来,美得如同画卷,望春阁里面的夫人们不可能不喜欢,千金小姐们也不可能不动心。
姚珍珠眨眨眼睛,忍不住打趣李宿:“陛下,为了这些小皇叔和弟弟们,您也是操碎了心。”
他总是看着不耐烦,嫌弃这些婚丧嫁娶的琐事,心底里却总是心软,细心为这些皇叔兄弟考量。
李宿被姚珍珠这么一打趣,脖颈泛起红晕,扭头不看她。
“胡说八道。”
姚珍珠轻声笑了:“好好好,是我胡说八。”
两人说话的工夫,年轻的宗室们便上了楼,一个个给帝后二人行礼。
李宿脸上又重新挂上了严肃。
姚珍珠便和气道:“今日都松快一些,不要总是紧绷着精神,若是有夫人小姐们同你们说话,也都大大方方的,可不能畏畏缩缩,可知道了?”
十皇叔是皇子里年纪最大的,闻言立即便拱手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定当好好表现。”
他表现两个字一说出口,立即惹来兄弟们的哄笑。
就连一贯沉默寡言的李宴都跟着笑了。
他的腿一直没有好全,走起路来还是有些坡,出乎李宿和姚珍珠的意料,对于坡脚这件事他却不怎么在意。
这会儿,他也挺直腰背站在那,看起来安静极了。
再过几月,他也要弱冠,是大人了,自然不好同年纪小的玩闹。
李宿看他一眼,道:“去坐吧,十皇叔、宴弟,你二人年纪最大,记得领好人。”
十皇子礼王和李宴敏王一起同李宿和姚珍珠行礼,便退下到了听夏楼一楼。
人都到了,大戏这就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