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话里有话
纪然走后，苏魅去了卫生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缓缓将手抬起，指尖轻轻抚上脸颊上的唇印，那里似乎残留着纪然的温度，那么温柔，又那么滚烫。明明骨子里是一个那么冷情的人，却如一道炙热的光般，闯进了自己的生活里，驱散了弥漫的黑暗与冰冷。
水流声响起，苏魅慢慢洗掉了脸上的唇印，而后回到客厅打开电视。声音从电视中传出，苏魅却已走神听不真切。
已经习惯了夜晚有人在身边陪伴，如今一人坐在客厅中，竟觉得空旷与孤独，明明是夏天，却觉得周身泛着冷意，她拿起旁边的毛毯，怕冷般披在了身上。
随意的躺在沙发上，苏魅抬手捂住眼睛，任由自己思绪漫延。
她见到那个人了吗？是在与她相谈甚欢，还是被晏清缠住了呢？
对于纪然那个未知的朋友，苏魅有发自心底的不安，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能让纪然在说要去见她时能够那么喜上眉梢，而她与纪然，真的只是朋友吗，不会是另一个晏清吗？
对于晏清，她是相信纪然的，但是她不相信晏清。
在短短的几次接触中，她看到了太多晏清缠绕在纪然身上的目光，那么依恋，那么悲伤。她相信纪然放下了，可是晏清呢，她如果放不下，两人难道就真的可以没有纠缠了吗？
奔赴是双向的，可是放下，也应该是双向的。
一个人的离去，不过是不忍抑或不愿去看身后等着的人罢了，那不是放下，也永远无法放下。
虽然苏魅可以跟着纪然同去，但是这次去了，下次呢，下下次呢？
她不可能时刻跟在纪然身边，也不可能去干预她的交友，相爱的两人也是需要给彼此留出足够的个人空间的。所以，她选择相信纪然，相信自己，相信她们之间的感情。
而纪然这边，在看到门口的晏清后，纪然下意识的就拉着程诚在夏鸢的身旁坐下了。
左边夏鸢，右边程诚，纪然满意的笑了笑，这样就算晏清身上再香，自己也不能沾染上她的味道了吧。
夏鸢看着纪然的小动作，眉毛上挑，玩味道：“怎么，不是当初那个为她和我绝交的你了吗？”
纪然听了面上一红，悄声讨饶道：“小鸢，我错了，饶了我吧。”
夏鸢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她转着手中的杯子，看着款款向她们走来的晏清，眸光愈冷。
虽然她与纪然决裂怪不到晏清头上，但这几年从程诚口中了解到的纪然的状况，让她实在对晏清提不起一丝好感，更何况高中两人明争暗斗了那么久，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已经是很给对方面子了。
“夏鸢，好久不见了。”和纪然一样的开场白，晏清落落大方的站在了她们身边，虽是对着夏鸢说着好久不见，目光却落在了纪然身上。
夏鸢勾起一抹冷笑看着晏清不说话，纪然感受着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头皮发麻，不得不出声缓和一下气氛：“呵呵清清，小鸢刚从国外回来，我也是很久没见她了。”
毕竟是难得的同学聚会，程诚也打圆场道：“可不是吗，大家都多少年没见到她了呀，一个人跑国外那么远。”
晏清笑着听完点点头，淡淡说了句：“如果在国外混不下去了，回来也挺好的。”
继而看着夏鸢笑得温和：“不介意我坐你旁边吧？”
“不介意。”夏鸢亦是对晏清笑得特别和善，还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白开水不介意吧，毕竟你一直都是自带茶香。”
说完夏鸢还往晏清身边凑了凑，装作轻嗅的模样：“嗯，让我闻闻，果然还是绿茶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晏清面不改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笑道：“夏鸢倒的果然不一样，出自你手，茶香更浓了呢。你这几年在国外，是专攻茶艺了吗？”
在一旁听着的纪然与程诚真的很想用纸巾擦擦额上的冷汗，这俩人，又来了，虽然不像高中时那么针尖对麦芒，可是现在这样的笑里藏刀话中有话，真是更加让人害怕啊。
“这就怂了？”夏鸢感受到身边两人的瑟瑟发抖，不屑冷哼，总算是不那么皮笑肉不笑了。
“然然，害怕可以来我身边坐。”晏清笑得温柔，这次是真的骨子里的柔。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坐小鸢这边就好。”纪然笑着拒绝了晏清的提议。
“也好，毕竟你们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应该需要时间熟悉一下。”晏清虽然眼中难掩失落，却也没有强求，只是看着夏鸢意有所指道。
“呵，我和然然以后有的是时间重新培养默契，可是有些人却是再也没有机会回到从前了呢，毕竟人是要向前看的，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停留。”夏鸢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唇边挂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的目光直直看向晏清，凉薄的眸子满是藏也藏不住的锋芒，“晏清，你说我说的对吗？”
“……”晏清沉默，她的眸子暗了下来，似是想说什么，却在看到一旁纪然蹙眉的模样后，一下失了所有言语。她略微低垂眼眸，掩下了心中所有情绪，只是轻笑一声，“只要方向一致，任何人都是有机会一路同行的，就算曾经走错了路，也可以改，不是吗？”
“有些路确实可以走错，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可惜有些人一旦失去，却是永远呢。”夏鸢明明笑的很是好看，却让人觉得周身都泛着浓浓的冷意，她的眸眨也不眨地直直盯着晏清，看着她的脸色泛起一抹白色，才悠然地端起茶杯又轻轻抿了一口。
看着一旁与程诚闲适地聊着天的纪然，晏清仿佛失去了战斗的力气，从前因为这人争风吃醋，她总会有意无意的护着自己，而今却是任由两人在这边争锋相对，她却以能够做到无动于衷了。
是啊，有些人一旦失去，就是永远，可是人都会犯错，就真的不能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了吗？她不相信，这么多年的感情，她能说放下便放下，自己从此成为她生命中一个过客而已。
过了一会儿，桌前渐渐落满了座，曾经的班长随意说了几句热了热场，久不见面的大家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纷纷说起了那时候的趣事，彼此间充满欢声笑语，好像年轻了好多岁，又做回了那个满腔热血，心怀憧憬的少年。
纪然看着那些意气风发侃侃而谈的老同学，唇角含了淡淡的笑意。就算没有晏清，高中也确实是一段难以忘却的时光啊。
那是一个人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逐渐成型的时光，亦是一个人为梦想努力奋斗的时光，还是一个人有苦有泪有欢笑有别离的时光。
那时他们还年少，对世界有着满满的期待与憧憬。
他们虽然自不量力，却又有无限可能。
他们虽然也会彷徨不定，却依旧敢勇往直前。
他们可以为了一个人，考去一座城；可以为了一件事，拼尽了努力。
他们不怕吗？
不，他们也怕啊，但是他们还年轻，他们可以有不同的选择，有回头的机会。少年莫怕前路难，纵使走错亦超然。行至尽处无前路，回头来过笑依然。
“哎？话说咱们这次聚会为什么是夏鸢组织的呀，我记得她和咱们不一个班呐。”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一个男的疑惑的看向了夏鸢。
夏鸢眨眨眼笑道：“我和你们班比较亲嘛。”
一旁的班长也附和道：“哈哈是啊，你忘了吗，那时候夏鸢有空就往咱们班跑，吃饭也在咱们班吃饭的区域，自习有时候还偷跑到咱们班上呢，这次刚回国，就张罗着要和咱们班聚，她自己班的人都还没见过呢。”
听完班长的话后，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女生笑道:“哈哈，夏鸢这哪是为了见咱们呀，恐怕是为了纪然吧。我可记得高中前半段时间她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后半段不知咋了，夏鸢也不来我们班了，有时和纪然走一起看到她，她老远就躲开了。”
说完，女生看着纪然和夏鸢，促狭的笑道:“怎么，现在和好了吗，我看你俩这不又坐一起了啊。”
“就你知道的多，快吃点东西堵上你的嘴吧。”夏鸢和这女生高中时玩的不错，笑着转了一盘大虾到她面前，挑眉看她。
女生很给面子的夹了一只，张口咬住虾身，向众人表示，自己被人封了口。
而女生身边另一个女生看了看夏鸢，再看看她身边的晏清，笑道:“今天是世纪大和解吗，哈哈，我可记得那时候夏鸢和晏清，几乎见面就掐架，现在倒坐到一起去了。”
“哈哈，什么呀，你忘了吗，那时候她们几个都玩的挺好的，估计是后来有什么误会吧，这么多年了，有啥误会也都该解开了。”没等夏鸢和晏清接话，另一个女生把话题接了过来，说完还感慨道，“那时候咱们女生之间就爱吵吵闹闹的，玩了崩，崩了还玩。”
话题渐渐引到了曾经的友谊上，大家也拉着各自的小伙伴感叹那时候他们的亲密无间，而听了刚刚那些话的夏鸢和晏清，脸色却都不是很好看。
一见面就掐了一架的两人，还世纪大和解呢，没当着大家的面当场撕逼就不错了。
纪然看俩人脸色不太对，又拉着程诚和稀泥，几人倒也无关痛痒的聊着天，夏鸢和晏清也没有再掐起来。
聚会过半，纪然看了看时间，拉着程诚问:“东西都在你后备箱放好了吧，大叔人到了吗？”
喝的微醺的程诚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办事，你放心。”
夏鸢瞥了一眼程诚，这人喝的可不少，都开始拍胸脯了，以前程诚醉酒可是最爱跟人拍胸脯打包票。
纪然显然也知道程诚这习惯，皱紧了眉，刚想说什么，夏鸢在一旁说道:“放心吧，人是我联系的，东西也是我看着她装车的。”
听夏鸢如此说，纪然松了口气。夏鸢办事，她一向放心。
纪然笑着举起酒杯，与夏鸢相碰:“果然还是你靠谱，谢啦。”
夏鸢想到程诚对自己说的那些事，唇角勾起一抹笑，抿了口酒对纪然哼道:“我可不是给你面子。”
晏清在一旁听着她们三人的对话，猜到她们一会儿该是另有行动。
本来想问，但转念一想，能有什么行动呢，能让纪然现在这么上心的，除了苏魅还有谁呢，问，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曾经，她也是被纪然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晏清眸光黯然，她举起酒杯，抿了一大口，那么辛辣的酒就这么轻易的被她咽入腹中，骄傲的她不想被曾经的假想敌看到自己的伤情，强打精神与坐在自己一旁的另一个同学聊起了天。
可她却始终心不在焉，注意力一直在纪然身上。
那个一直查看手机，眸中满是笑意的人啊，真的是一点都不掩饰她的期待与开心呢。
聚会终于结束，纪然只匆匆和晏清说了声拜拜，便催促着程诚和夏鸢快速离了场。
望着三人远去的身影，晏清握紧酒杯，缓缓将剩余的酒尽数饮入腹中，喝完低头轻咳起来，似有泪咳出。